﹁燕总教头……燕总教头……﹂
卸任的倪方坐在燕天行身旁,生怕他盯着欧阳震东及梅二爷的无礼举动会惹怒两人,于是放在桌下的手轻摇着燕天行的手臂,小声地提醒他。
不过燕天行仿若无所觉,表情反而变得严肃,目光也改为直望着梅宇瑟。
欧阳震东发觉燕天行的失态,便大声地咳了二声。
此时燕天行才略微回神,将直盯在梅宇瑟脸上的视线往旁边挪移一点,看着正在咳着嗽的主人。
见燕天行回过神,欧阳震东为免尴尬,便顺势说起话来:
﹁我来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欧阳府新任的总教头,名唤燕念梅。﹂
梅宇瑟听了心里觉得好笑,于是他抬起眼看着坐在对面、满脸胡须的男人。
怎么这新任总教头看起来如此阳刚,却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燕天行发觉梅宇瑟打量着自己,他也无惧的回望着他,只是燕天行眼里所迸烧的炽热烈焰突然让梅宇瑟倒抽了一口冷气。
梅宇瑟忖着,眼前这个人怎么一直用这种无礼的眼光看自己?这种掠夺的眼神真是令人浑身不舒服……
酒过几巡之后,在座之人喝得正兴起,但是梅宇瑟却已不胜酒力,头又开始痛起来。
于是他站起身来向欧阳震东及在座众人拱手一揖,﹁各位,小弟略感不适,想先回房休息,请怒我先行告退。﹂
﹁二弟,我派个人送你回房吧!﹂
欧阳震东看到梅宇瑟眉间紧皱、微冒着汗,他知道他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燕天行一听欧阳震东如此说,立刻站起来自告奋勇,﹁老爷,请让我送二爷回房。﹂
倪方拉了燕天行一把,轻说着:﹁燕兄弟,不得莽撞!﹂
欧阳震东以为燕天行是急于表现,又看到倪方神色紧张的模样,不禁笑了笑。﹁无妨,就让燕总教头送二弟回房吧!倪老,今儿个你可是主角,说什么我也要跟你喝个痛快。这么多年来你为欧阳家出生入死、牺牲奉献,今日我才能安然的坐在这里,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来!我敬你一杯。﹂
﹁是!那倪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欧阳震东转头看到燕天行正扶着梅宇瑟往外走,便对着燕天行说:﹁燕兄弟,将二爷送回房后,便叫唤婢女们服侍二爷,你就回来跟我们好好的喝几杯。﹂
﹁我知道了。﹂
扶着脚步踉跄的梅宇瑟,燕天行内心五味杂陈。
他斜睨着梅宇瑟,看到半年来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时就在身旁,心里虽有许多话想说,但到了口却又说不出来。
静寂的沉默,让人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与脚步声。
梅宇瑟愈走愈缓慢,只觉得头愈来愈重了……就在他两脚发软,身体即将倒下的同时,燕天行一把将他抱起。
﹁你的房间在哪儿?﹂
梅宇瑟此时神智昏乱,伸出手往前方指了指,燕天行便抱着他顺着手指的方向走去。
﹁明明就不会喝酒,为什么还要喝这么多?﹂燕天行边走边咕哝着。
蒙眬之中,梅宇瑟感到这温暖的怀怉好熟悉,有一种令人怀念又厌恶的矛盾感觉。
进了房间,燕天行将梅宇瑟轻放在床上,褪下他的外衣,替他盖上被子。
呆望着双眸紧闭的梅宇瑟一会儿后,燕天行握住他的手,微低下头轻吻一下,然后便将他暖热的掌心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着一股温暖藉由掌心流入自己的心里。
他的目光流露着无限的柔情,半年来无法接受梅宇瑟死亡的伤痛,此时正一点一点的慢慢愈合。
他略微哽咽的说道:﹁还好苍天眷怜,你大难不死!宇瑟,自从失去了你,我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如果可以……我真想现在就带你回燕帮。
但是当时你眼里那抹绝望,却让我胆怯了。我好害怕万一你又要……寻死,那我绝对不能够原谅我自己。所以……我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走。宇瑟,我、我……爱你。﹂
面对着毫无知觉的梅宇瑟,燕天行这时才敢说出藏在内心已久的话语,想不到一向狂傲自信的自己,此时的性情竟也因为爱情而有了极大的转变。
燕天行低下头覆上了梅宇瑟的唇瓣,却因为内心太过激动而微颤着。
梅宇瑟坐在床上抚着微疼的额头,觉得昨晚好像做了个令人心痛的梦。
他将手指点在唇上疑惑的想着,梦里有个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吻了自己,而这似幻似真、残余在唇上的温暖,竟是如此让人依恋,难以割舍……
另一方面,燕天行没想到身为欧阳府的总教头竟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忙碌的程度并不逊于在燕帮的时候。
而且只要欧阳震东出门,自己便得跟在他身边。燕天行心里犯着嘀咕,美其名是总教头,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个跟班而已。
没看到梅宇瑟,他心里着实想他想得紧,这几日若是早点忙完,自己应当要去探探他才是。
子夜时分,燕天行蹑手蹑脚的来到梅宇瑟的房外。
他推开了门,轻轻地关上,走到内室梅宇瑟的床边,却看到床上空无一人,连被子都还整整齐齐的,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
难不成……他在欧阳震东的房里?
不!不会的!定是自己胡乱猜想,依他的个性应该……
燕天行倏然一惊!梅宇瑟的个性自己又了解多少?
燕天行黯然的走出梅宇瑟的房间。
原本只想来看看他的睡容,以聊慰自己的相思之情。但是现在却……
光是想到梅宇瑟有可能和别的男人共睡一枕的事情,就令他不仅感到非常灰心沮丧,更是不能忍受。
﹁燕总教头,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听到这令人思念的声音,燕天行在黑暗中四处张望着,还好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脸,这才让燕天行看到梅宇瑟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
燕天行忖着,自己何时走到后花园这里来的?
﹁难道燕总教头也睡不着吗?﹂
透过泻入凉亭的月光,燕天行看到梅宇瑟脸上淡淡的笑容;纵使脸上有疤,他的笑容看起来仍是那么清丽出尘,令人不由得心醉。
第16章
﹁是呀!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二爷……不知是否打扰到二爷静思?﹂燕天行顺着梅宇瑟的话意说着。
﹁怎么会呢?燕总教头不嫌弃的话就请进来凉亭坐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喝茶,挺无聊的……﹂
﹁那就打扰了。﹂燕天行微笑着,心里不知有多开心。
﹁来!这是我才刚泡的上等铁观音,你喝喝看。﹂
﹁多谢!﹂燕天行拿起杯子,闻着茶香,轻啜了一口,让茶叶的甘味在口内散开,这才慢慢地品尝着。
放下茶杯,燕天行闭上了眼,感受口中的温润。
﹁嗯……这茶苦中带甜,滑而顺口,香味醇润,香气在口中四溢、久久不散,是非常特殊的口感,不愧是极品。﹂
梅宇瑟扬起笑容,拿起茶杯边闻着茶香边说:﹁燕总教头果然观察独到。这铁观音外形卷曲、紧结重实,身骨虽沉重似铁,却优美如观音;其内质香气清幽、细长,胜似幽兰花香,饮之齿颊留香,可真是香中有味,味中有香。﹂
燕天行忖着,这形容铁观音的语汇好似在形容梅宇瑟本身,好一个身骨沉似铁,优美如观音哪!
﹁想不到二爷对茶叶竟有如此多的认识。﹂
﹁呵!谈不上认识,只是平时喜欢品茗,因此对辨别茶叶的优劣稍有研究,略通一二而已!﹂
﹁原来你喜欢喝茶,我一直不知道……﹂燕天行喃喃地说着。
﹁燕总教头,你说什么?﹂梅宇瑟正专心的重泡一壶茶,所以没听清楚。
﹁没有,我是说……二爷今晚怎么有如此闲情雅致,在此赏月品茗?﹂
梅宇瑟似是想到什么,拿着茶壶的手在半空中微顿了一下,然后才又继续泡着茶。
他略僵的笑着,﹁今晚皓月当空,若是不前来欣赏,岂不可惜了这良辰美景。﹂
燕天行看到他微滞的动作与神情,明白他对自己的防备,所以并未说出真心话。
﹁不知二爷和欧阳老爷是怎么认识的?﹂燕天行拿起梅宇瑟刚泡好的茶,放在鼻前闻着。
﹁欧阳大哥他救了我一命。﹂
﹁梅二爷曾经发生什么危难吗?﹂燕天行明知故问。
﹁没……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梅宇瑟似乎刻意回避,不予回答。
﹁那敢问二爷可有婚配?﹂
﹁我这个样子,女子看了都怕,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嫁给我!﹂
﹁那可有意中人?﹂
﹁意中人……﹂梅宇瑟呆望着杯中黄褐色的茶水,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自大狂傲的身影∣∣竟是那个令他痛不欲生的人。
他闭上眼摇摇头,想起心中不愿想起的人,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
再张开眼望着燕天行,梅宇瑟微微一笑,心中带了点苦涩。
﹁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不谈这个,燕总教头每日忙碌,应该已经很疲累了,怎么不早点休息?﹂
﹁因为我心里挂念着一个人,所以睡不着。﹂燕天行说这话时,双眸直盯着梅宇瑟瞧,心里似乎已经说上了千万遍自己对他的思念。
﹁呵!难不成燕总教头心里正在想着佳人?﹂梅宇瑟随口笑问着。
没想到燕天行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双眸中燃起了炽热的火光,缓缓地说着:﹁不!我挂念的是我的结发妻子……他……﹂一谈到这个话题,望着梅宇瑟的燕天行心中难掩激动。
梅宇瑟对燕天行直视自己的目光感到不解。﹁燕总教头怎么不接她进欧阳府一起生活?大哥他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是燕总教头不好意思说,明天我帮你去向大哥说一声,你便可将妻子接进府,免除两地相思之苦,如何?﹂
﹁多谢二爷好意!只是我和妻子之间有点误会,所以他选择离开我。﹂
﹁难道燕总教头没有试着解开彼此之间的心结吗?﹂
﹁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不瞒二爷说,我跟妻子是因为误会而结合,我们对彼此并不了解,有的只是无形的隔阂;但是等他离开之后,我才发现……我已经爱他极深,可是他却没有让我有表白的机会,便丢下我离开。﹂
燕天行的目光一直未离开梅宇瑟,眼中燃烧的火焰让梅宇瑟有种即将被吞噬的错觉。
梅宇瑟略惊,这种目光给予自己的强烈压迫感只有在……只有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才会产生,怎么眼前这个人在描述他妻子的时候,竟也会给自己心里上莫名的压力?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想不到燕总教头竟是如此多情之人,你的妻子知道你对她用情如此深,一定会很高兴的。﹂梅宇瑟不再去想心里那种压迫感,微笑着说。
﹁二爷,你真的这样认为吗?﹂燕天行的眼中泛出了一丝光芒。﹁即使是……在我对他做了许多令他痛苦的事情之后,你认为我若向他表明心中爱意,他会肯原谅我吗?﹂
﹁这个……﹂梅宇瑟对燕天行如此焦急的询问感到讶异,看来他真的很爱他的妻子。
真羡慕他妻子,最终还是得到丈夫的真心。
咦……自己在想些什么!都是因为这个故事听起来和自己的遭遇似乎有相似之处,才令自己陷入不该有的情绪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