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现在再拖不就来不及了?姐夫,哥你们说话啊!”辉子急着喊。
陈涛呆了呆,看向姐夫,而后者一对上他的眼睛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使劲拉住他的手喊:“我不知道,小涛你读书多见识广,小孩也是你侄子,你当舅舅的决定吧。”
“我看……还是……算了吧,姐夫,你和姐还年轻,这个孩子会……会把你们拖垮的……他有这个病将来也不会好过的。”陈涛万分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眼,辉子一跺脚,闷在墙角不说话。
“那,那小涛……你去跟医生说吧,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我……”姐夫喃喃,蹲在地上抱住头,使劲抹眼泪。
“我妈的,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个当爸的,这里面孩子是你的,凭什么要我哥帮你出主意,要不要孩子是你自己的事,不要你就自己去说,舍不得就让医生去救啊。”辉子一把拎起他,大声骂道。
正吵嚷间,手术室把姐姐推了出来,、医生说她情况不错,已经脱离危险期,麻醉过了就会醒。而孩子刚刚因为抢救无效,已经去了,姐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兄弟听了都不是滋味。
陈洁一睁开眼就问孩子,当听姐夫说孩子因为抢救无效去了的时候,伤心的又撅过去一回,好不容易醒过来,叫着喊着要孩子,姐夫左劝又劝把陈涛说的话都抖搂出来,姐姐听了,盯大弟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小涛,你过来。”
陈涛浑浑噩噩走到床边,还没站稳,一个巴掌当头甩了下来。
“你,你怎么能出这种主意,孩子是我的,是姐千心万苦怀来的,你凭什么说这么绝情的话,我没你这个弟弟,我不想再看见你。”陈洁自小都没动过弟弟一个手指头,打了这个巴掌,疼的自己也碎了心,扑倒在床上泪如泉涌,任谁劝也不听。陈涛被打傻了,钉在地上不会动。
“哥,走吧。”辉子小声说:“姐是都是太伤心了,才说这种气话,等她想开了,我们再来看她。”
出乎他意料,陈涛没有犹豫,虽然走的慢,但还是一步不停的走出医院大门,东边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打了一辆车,辉子坐在陈涛身边,时不时注意观察他的表情,先到公寓楼,辉子想送他上去,可陈涛说他上午还要忙快餐生意,让他尽早赶过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辉子看他说的坚定,也不能强求,再三嘱咐哥哥安心休息的话,才坐车走了。
没有等电梯,陈涛直接爬了16楼,上到最后一层时,气喘的顺不过来,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在回荡,开门进屋,刘亚鑫倒在他们的大床上呼哧呼哧的睡大觉,满身烟酒气,看样子又闹的很晚。
陈涛没和他挤,跑到辉子原来的床上睡,这一躺好象把全身的劲都放了下来。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道多久。
歇歇然,被子被什么东西拉了几下,额头上多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睁开眼,居然是辉子。
“你怎么来了?”一开口,他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还说,幸亏我来看一趟,看你烧的。”辉子急了喊:“刘亚鑫那混蛋死哪里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在门上留了张条。”
陈涛伸手接过条子一看,说是杭州爸爸公司出了很大问题,急着过去。看日子也就是今天早上的事,这人走的匆忙,怕是连自己睡在隔壁墙边都没有发现吧,陈涛苦笑。
“现在什么时候?”看看窗外,又天黑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间。
“我到下午就开始打电话,一直没人接,还以为你上班去了,想带点菜过来。”辉子边说边把药和水递到他面前。
“我没事,可能休息不够,你去看过姐吗?”
“恩,顺道过去了一下,哥,这事不能全怪你头上,是姐夫自己不拿主意,居然还在姐姐面前搅舌头,***太没道理。”
“现在说这些没用,姐姐看起来怎么样?”
“伤心着呢,不过看起来好一点了,事情总是会过去的,等他们以后再有了孩子就没事了吧。”辉子叹了口气,又说:“哥你现在也不要多想,自己身体也重要啊。我看你是心病闹得发热,这两天就给我好好留在家里养着,我负责给你做好的吃。”
“不行,你那边店才开张两个星期,你不去怎么成?”
“你管那玩意干吗,反正我是不离开你的。”辉子嚷嚷起来。
陈涛看看他,又看看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靠在他肩上说:“你那边有床吗,这里太冷,我住不下去了。”辉子一愣,立刻醒悟,从柜子找了件大衣,把哥哥裹的严严实实,临出门,陈涛什么都没拿,只挂念着那个笔记本,撤出了这所大房子。
陈辉在南苑租的房子并不大,就在范兵家同一楼对门,四十平米,两室一厅,打了五张床铺,快餐店的伙计都挤在这了。陈涛一来,他们空出最大的一间房子,供两兄弟住,并排摆的两张床挤的进,就好象当年在市场临时房的样子。
白天睡了一整天,陈涛很清醒,身上盖的被子是辉子床上腾出来的,似乎还有他抽的烟草味,厚厚的盖在身上,闷出一身汗,当挂钟敲三点,客厅里渐渐有了动静,饭店打烊他们回来了,开始说话声响蛮大,经辉子哑哑的教训了一把,一时间就熄了火。
过了几分钟,辉子蹑手蹑脚走进来,开灯拨最小光,悄悄过来摸哥哥的热度,陈涛装不下去,笑着睁开眼睛,说:“回来了?”
“吵醒你了,哥。”辉子气呼呼的说。都怪那帮小子,看明天怎么治他们。
“没呢,我白天睡太多了,倒是你忙了一天。”看辉子床上留的那条薄薄的毯子,不禁说:“你睡哪,没有被子夜里冷啊。”
“范兵那屋柜子里还有条被子。”
“不行,没晒过的被子都是冷气,躺了还不生病,这床也比我们以前那张小,过来一起睡吧。”陈涛连忙说,辉子一听巴不得,立刻钻了进来。陈涛怕把感冒传给他,要他睡各头,这小子不肯,就是抓着他胳膊躺下来。
没出三分钟,就听见他有规律的呼吸声轻轻响了起来,陈涛靠着他,可能明天起来就要去面对很多事情,那就现在好好养足精神吧。
刘亚鑫匆忙去杭州是计划之外的意外,省里面整风整到土地局这一块,拉出一大串官,他老爸靠土地发家这么多年,想想也知道里面有水份,老头子晚节不保,公司以前的财务空子一下都给查了出来,偷税漏税被巨额罚款,公司资产虽然还在,也只剩一个空架子,二老一身落魄,把能卖的全卖了,除了自己养老,其他钱都给了儿子。
可刘亚鑫这边怎么够这点花,光是网络工程开头就要上千万的资金,没有杭州这边担保,银行里怎么能贷出款来。除了坐等人家来拍卖,他们还有什么路可以走,正发愁光火的时候,母亲的肾又不行了,杭州这边治不了,转到上海,总算逃过一次鬼门关。
只是五天工夫,就天翻地覆,人事全非,刘亚鑫一下子就从人尖跌到了谷底,顿时感到心灰意冷,他接受父亲的建议,打算把宁波的公司也一并卖了出去。杭州消息传到宁波时,陈涛正在工程部和几个助手讨论网络主干线的改建,认定这是误传而一笑置之,他以为刘亚鑫决不会把两人辛苦打拼四年的公司给让出去,直到刘亚鑫回宁波整理资产。
19
陈涛拿着辉子做好的大米粥看姐姐,推开门,正看见刘亚鑫坐在病房里面,他们谁也没料到再一次见面不是在公司,也不是在公寓,而是在这个地方。单人房里也没其他人,姐像个木头人一样半坐在床上,只有姐夫站起来对他点点头。
“姐,辉子店里白天忙,我替他过来了,你身体还不好,喝些粥吧。”陈涛把保温瓶放在床头柜,姐姐就半靠在床头,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陈涛僵了僵,只能傻傻的退到墙边,看看刘亚鑫,勉强挤出一丝笑,说:“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进来几分钟,还没和陈姐说上话呢。”刘亚鑫面向陈洁说:“陈姐,你也别伤心,您和大哥都还年轻呢,等明年一定能抱上儿子……”
他话音刚落,原本痴痴坐着的陈洁忽然浑身颤抖,把头埋在双手之间大声的哭了出来。姐夫一旁难过的说:“可能是我们运气不好,今天医生刚刚说了,阿洁的身体以后不能怀了。”
陈涛整个呆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陈洁抬起头恨恨的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操起床头的保温瓶狠狠的砸过去:“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花白的玻璃碎片掉了一地,粥溅的陈涛大半身,陈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只听见姐夫说:“小涛,你就走吧,别给你姐添堵了,她已经够难受的了。”
刘亚鑫站起来,担心的想扶住他,陈涛惨白木然的脸看上去就像是要崩溃的样子,就像三年前一样,他伸出了手……可陈涛没有接,他定了定神,慢慢转身走出病房。刘亚鑫拎起大衣追出去,只见他走到护士站,借了块纸巾正一点一点擦上衣。然后他掏出钱,把姐姐剩下的几天医疗费全付了。
他们俩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到路边咖啡店坐了下来。陈涛看着落地窗外车来车往,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刘亚鑫给自己咖啡里加了点糖,把奶杯推到他面前。
陈涛没有动,拿起杯子就要喝,被刘亚鑫一下子按住,说:“加点牛奶,纯咖啡伤胃。”
“我现在就想尝尝苦是什么味道。”
刘亚鑫一愣,叹息说:“今年,我们俩都挺不顺的。”
“听说伯母身体也不好。”
“肾坏了,她年纪大了,加上我爸的事,闹心闹的,好不容易救回来,医生说要想全好不可能,勉强拖个一年半载。”
“难道就没有好办法。”陈涛吃惊的问。
刘亚鑫想了想,从小一直和父母不亲,刘亚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坐在手术室外等母亲消息时会那么心急如焚,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在看见母亲虚弱的身体,父亲花白的头发时,骨子里这份深埋以久的亲情终于浮上心头,他说:“听说美国有一个肾方面的专家很好,那边设备也比这里好。医生说过去看的话希望会大点,我爸打算陪她过去。”刘亚鑫顿了顿,又说:“他们俩年纪大,又不会英语,两个老人家跑到美国,人生地不熟的,我真不放心……”
陈涛立刻说:“你应该和他们一块去,反正公司也卖了……”
刘亚鑫握住他的手,说:“公司的事,我没和你商量,我……”
陈涛无力的摇摇头,说:“公司开始当初,我没出过一分钱,上上下下都是你们家的,怎么处理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意见。”不是说赌气话,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什么都不计较了。
刘亚鑫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轻易放了自己一马,连半句怨言也没有,心里反而更加不自在,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解释有个屁用,只好沉默。
“……为什么……要搬出去?”刘亚鑫昨天晚上回宁波,满身疲倦回到家,却发现诺大的屋子一点人气都没有。
“都是找个睡觉的地方,哪里不都一样。”
刘亚鑫急了,喊:“难道我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涛,我知道我最近疏忽了你,可事情太多,突然发生的事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控制,所有问题都不算什么,只要我们互相扶持,一定能熬过去的,是不是,你想想三年前,那时候也很困难,但我们不都一起走过来了,我们……”
陈涛捂着头打断他,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谈这些事情,姐姐的那张狰狞的脸一直在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