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陈辉作贼似的拉起哥哥就走,心里高兴的要命。
晚上,陈涛做完习题睡觉时,感觉枕头下有东西咯脖子,一摸才看见是个简易的计算器,想想都知道是哪个小鬼突然塞进来的。侧脸看看身边已经睡的很香的弟弟,眼角微微觉得湿润,这个傻弟弟又在做傻事了,他哪里知道这种没有统计的计算器几乎不能派什么大用场。
他把这个计算器整整齐齐包好,放在书包最里面的袋子里。
6
私立文成高等中学是全国明星高中,每年各地来报考的学生不计其数,其中一大批都是初中就在全国级各类大赛里斩露头角的人物,推荐入学的学生履历上更是荣誉一大串。由于这样特殊的生源,学校的管理做派也相当自由,只要不干什么出格,上升到犯罪的事,校方一律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天才是不能用严厉的制度扼杀的,另一方面,也因为学校里的怪人实在太多了,在某一方面出类拔萃的人总会在有些方面欠缺一点。这样人大多不是本地产的,全部住宿学校听风院,名字非常儒雅,可惜常有人背地里称“停疯”院。
又是一个清新宁静的早晨……
“为什么我的护腕会在你手上,长竹竿。”
“不小心拿错了嘛,兄弟间不要这么小气……等等,你拿我的笔记干什么?”
“看在住一间屋子的孽缘上,借借笔记有什么,兄弟间不要这么小气~~~”
“靠,50块拿来,假太监。”
磅,听声音就知道413有人爆走,一条走廊上开始慢慢有了动静,每朝一次,准时7点开播,这间寝室住的是两运动系人士,羽毛球队和篮球队的,宿怨从下雨天抢室内场地到争赛事转播频道,由来已久。
“亚鑫,起床了。”陈涛爬下上铺,推了推不死心往被窝里钻的人,无可奈何的说:“死心吧,谁让我们有这样的邻居。”
陈涛初中毕业,顺利考取了文成特等分数线,成为年级里三个全免生之一住进这里,他成绩优异,学习上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交友方面,同寝室的是最熟悉的刘亚鑫,这样巧的缘分让他很安心,加上这宿舍里到处是怪人,反而更让人自在,所以这两年他过的很快乐,唯一不足的就是离家太远,只能靠通信和姐姐保持联系,也不知道那个傻弟弟过的怎么样,学习是不是过的了关。
“今天怎么过?”刘亚鑫晕晕忽忽转到他身边,把头抵在他肩上问:“考试都完了,又没有课,我要杀了隔壁那两个家伙。”别看这家伙人高马大的样子,早上居然有严重低血压,得花一个小时才能缓过劲来。
“算了,你平时还不是拿他们当闹钟。”陈涛撩起一块冷水毛巾塞到他脖子里,大冬天的这个最有效。刘亚鑫冷的打了个寒战,胡乱的拿了擦脸,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昨天晚上几点睡的?”他一把捏住陈涛的脸,抱怨的说:“又弄程序忘了时间,眼睛跟兔子有的比。”
陈涛别扭的想挣脱,两年相处下来,这家伙越来越难缠,什么事都要管,忽然眼前一黑,刘亚鑫把一块热烘烘的毛巾紧紧捂在他眼睛上,那股暖意顿时从脸上热到心底。
“你这么拼命帮四眼毛搞外快,他分多少给你?”
“这个程序一百。”
“什么,一吸血鬼,这么少?”
“别这么说,他是老师,还得多亏他给我这个机会。”
“你傻啊,人家利用你而已,等下次我们自己找东西来做。”自从高一开设电子课后,陈涛在编程设计方面表露出惊人的天赋,抽象复杂的数据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在这个只讲领悟和创新的世界里,他进步迅速,甚至有些方面超过了自己的电脑老师。令人觉得讽刺的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自己的电脑。刘亚鑫这台电脑其实是为他买的,可现在看他这么拼命真有点后悔。
“喂,好了没有?”
刘亚鑫回过神了,连忙把已经半冷的毛巾拿下来,却又被眼前的人看的痴了,陈涛原本略带苍白的脸被热气一熏,浮起一片薄薄的红。
“过年火车票是不是很难买?”陈涛倒了脸盆水,自言自语说。
“你今年回家?”那就不能邀他去家里住了。
“恩,我去年没回去,怪想家的,这次拿了一百块,来去车费就有着落了。杭州离宁波这么近,应该很方便买车票吧。”
“我也要回去看爷爷,我连着你的一块去买好了?”刘亚鑫心里马上飞快运转,宁波那房子还没有卖,一起回去可以蹭一块,要是能和他挤一处住,当然更好。
哐哐哐,打劫一样的拍门声,不用说也知道是411寝室的太子爷,崔阮,小个子蹦蹦跳跳跑进来,后面是同室兼跟班大个子陶凡。
“小鑫鑫,听说你和涛涛是宁波人!”
“是,有屁快放。”两人世界忽然被打扰,刘亚鑫口气不善。
“别这样,大家都是好兄弟是不是。”崔阮直接如长臂猿一样绕上陈涛的脖子,引来其他两人爆怒的眼神,他倒一点也不介意说:“过年我家没人,去你们那里泡温泉。”
“温泉只有在宁海有。”
“不是一样吗?听说你家有房子在那,我们打扰没关系吧。”
“随便你,房子在市区,去宁海要有车?”
“没事,咱们自己开车去,是不是啊大伙。”崔阮还没说完,门口一声欢呼,七八个人涌进来,开始计划他们自己的温泉之旅,完全无视屋主的存在。
这群厚颜无耻的人,刘亚鑫吃了个哑巴亏也只能干瞪眼,只听陈涛说了一句话:“大家人多也开心点。”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刘亚鑫倒也没话说了。
下午,陈涛被刘亚鑫强制留在屋里补眠,怎么也没睡着又爬起来摆弄电脑,一个电话打进寝室找他。对方声音沙沙的,说不出悦耳,却很有味道。
“猜猜我在哪里给你打电话?”
陈涛一头雾水,连对方是谁都没想出来,哪里还猜的到地方。
“想不到吧,哥,我是在家里给你打的,我们家装电话了。”居然是陈辉,已经有两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陈涛使劲回忆,印象里的小孩已经还没过变声期,呱噪的像只小麻雀,哪有这么成熟的感觉。
“家里好吗,怎么会装电话,这是长途……”
陈辉不耐烦的打断他:“别心疼这些钱,难得人家打一个给你,家里挺好的,我让姐姐跟你说话。”
陈洁的声音没什么大变化,还是柔柔的轻轻的,听的出来,她很激动,没说两句就哽住了,陈涛心里也不好受,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想家啊。
陈辉声音又传过来:“哥,过年回来吧,我知道你不舍得花钱,我买了车票给你寄过去,估计今天下午能到了,你看看有没有。”
陈涛应了声,又问到辉子学习,小子居然叉开话题,估计是踩到他雷区。算计着电话费,没有多说陈涛就挂了,反正马上就回去,什么话到见面要说多少有多少。
学校正式放假那天,陈涛整理好简单的行李赶去火车站,崔阮用汽车送他,也不知道他们从那里搞来的车,是不是有驾照。刘亚鑫临上车还在闹别扭,他本来计划和陈涛一块坐车回去,现在却买不到同班车的票子,只有明天和大部队一块出发,自己驾车回去了。
假期的列车真的很挤,两层的城纪列车座无虚席,有赶路回家的,有去宁波作生意的,有去宁波探亲的,热热闹闹,都带着过年的喜气。陈涛坐在角落里,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回忆一幕幕飘过心头,这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小屁孩,老是不做作业的他,咬铅笔写检讨的他,哭着扑自己怀里的他,还有那个偷偷背菜叶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真让人期待……
火车到站,走出月台,陈涛被崭新的南站广场吓了一跳,两年前汽车乱挤,人流乱涌的场面被漂亮的绿化带取代,只有一辆辆豪华的出租车有秩序的通过甬道,出入地下停车场。陈涛当然不会坐那玩意,可是哪边坐公共汽车,正伤脑筋呢,对面一声大喊:
“哥,这边这边……”
举目看去,只有一个大个子骑在一辆黄鱼车上使劲比划,陈涛使出浑身的劲才看清楚这个人,依稀有点辉子的轮廓。辉子三下蹬车到他面前,黝黑的脸看起来特别精神,一手麻利的把行李扔车上,一手不费力的把陈涛拉上车,说是拉,还不如说是拎,陈涛这左手臂好象被一个铁箍夹起来一样。
“快,这里不让停车,要罚款的,坐好了。”陈辉一声吆喝,车子立刻就像飞了一样蹿进一条小巷子,陈涛坐在摇摆不停的车子上,只能看见辉子宽宽的肩膀,结实的背。
虽然他想过有所改变,可是这,这改变未免也太大了吧。陈涛忽然领悟到恍如隔世这个词的含义。
7
黄鱼车在小街小巷里转悠,因为听辉子说辆车没牌照,不能上大路,跳过小街,能看见大马路上高楼林立,宁波和眼前这个小伙子一样,变的认不出来了。
可在千变万化的世界里总有一些东西还是保留了下来。蔬菜批发市场到了,塑料雨棚顶,各地口音的吆喝声,来来往往的黄鱼车,这里几乎没变,自小在这生活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辉子在过道上锁了车,拎着行李走过来,远看还可以,近看,这小子足足高出自己半个头,陈涛不禁皱眉头问:“你现在多高?”
“没量过,去年体检的时候,是1米70。”现在绝对有80多,这小子长的真快。路过过道,许多过往的人都跟辉子打招呼,热情的还握上手说几句,这其中有陈涛认识的,不认识的,但看的出来,这个傻弟弟现在在市场里混的很不错。
姐姐依然是老样子,喜欢坐在自家门口干活,看见弟弟回来,高兴的差点踢翻脚边的热水瓶。她小心的摸了摸陈涛的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两年不见,姐姐还是那么漂亮,可是仔细看,却也发现她的眼角多了几条细细的皱纹。
进屋,6平米的房子也没多大变化,前屋案板上放了很多新鲜的蔬菜鲜货。陈涛不禁皱起眉头说:“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姐,我们三个吃不完的,不是浪费。”
“不是你回来,高兴吗,这菜也不是我买的,是辉子一大早到集市上挑的,他早就在盘算今天该怎么过了。”姐姐笑着说。
陈辉没等哥哥教训,先抢白了说:“都是认识的人,他们知道我哥回来,论便宜的卖给我,总得给人家面子吧。这些东西没花多少钱。”
“要做起来也花工夫的。”陈涛撂起袖子,说:“我来切肉吧。”
“不用不用,哥你刚回来,好好坐着,看我的手艺。”辉子一把推开他,在灶前忙活起来。姐姐拉来一条凳子,和陈涛坐一块刨芋艿,笑着说:“你就让他做吧,这两年家里的菜都是他烧的,好吃着呢。”
陈涛看着这个高高壮壮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虽然有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每星期一封信里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些。走到里屋,一张钢丝床变长了,原来那张小的可容不下一米八的个子,那张小书桌还在,一部崭新的电话机放在中央,姐姐还细心的盖上一块干净的布,怕是沾上灰。陈涛坐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精神上陡然放松下来,他翻然躺在床上,迎面而来是熟悉的味道,睁开眼睛是十几年来都看见的摆设,他终于回家了。
“哥,哥……”陈辉一进来就看见哥哥摆了个大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的正香的样子都让人不忍心把他叫起来。
“怎么了?上课了?”陈涛猛的直起身,浑浑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