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弁星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方才出去的青衣人。楼何似拉住倾城的小手,两人退开桌边。白弁星走到桌旁,伸手把竹篮盖揭放一边,端起一碗粥闻了闻,往旁边一放,冷笑道:“动手还真快。”
楼倾城抬目道:“哥哥,那群大臣是不是想毒死我们?”
楼何似点头,摸摸倾城的头发,道:“他们毒不到的。”
白弁星往边一转眼,淡淡道:“你们就一点也不怕。”
楼何似淡淡道:“有国师保护我们,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国师带我们回来,就是为了让那群大臣毒死吗?”
白弁星笑了一笑,突然往后一转,看着那已经跪下的青衣人道:“你从谁手里端进来的?”
青衣人颤声道:“回大人,属下和平时一样,从膳房里端来的,膳房里的人都经过精挑细选,居然还会有奸细混入,属下有罪!属下立即去搜查奸细!”
白弁星微微摇头,道:“不必搜查了,查出一次,还有另一次,对方也不一定是用奸细下的毒。白白浪费人力。你只要记住,从今天开始,他们的饭菜从我的里面出,你用一个大篮子提到屋里后,再分开。”
他一顿,清淡一笑,道:“难道他们能将我一起毒死?”
第六十八章 刺杀
白弁星惯常的时间安排是,每天早晨起来上朝,中午回来,然后在房里呆到第二天早上。如果偶尔有事就多留一会,或者下午再去一次,不过楼何似见的最多的,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
倾城忙着学习,楼何似忙着逃跑……这几天里他几乎把楼内所有的门窗都试验过,明明是空气却硬的像铁板,没有一个能出去的。他也曾想在墙上试验打洞,只可惜从右边挖开钻进去,从左边再进来。他其实也很想在地上挖孔,不过每次从地上挖下去,都会从房顶上掉下来。这座小楼处在一种奇妙的氛围之中,好像所有东西都是循环的。
这种术法并不排斥灵气,但排斥阴气。楼何似不敢随便指使鬼魂,因为怕把体内的力量都用完了,又无处吸收。平素在外面,随用随有,这里却不行。
天色已经完全沉黑,楼何似把小楼里上上下下全部勘探完毕,就剩下白弁星的书房和卧室。卧室现在自然不敢去的,但书房,就要乘机看一看了。
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却见书房与别处不同,窗上糊的都是黑纸。顿了一会听听声音,直到确实没有响动,才轻轻一推门……
门开了一半,里面情形也看到一半。
烛光摇曳,白弁星换了件白色的里衣,正坐在红木雕小云卷书桌前,手里执着支瘦紫竹小狼毫,面前摆着一叠书纸。书桌的左右角上都放满了书,从他这个角度还可以看见半个高高的堆满书的花梨木亮格书柜。但最显眼的不是这些书,而是白弁星的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正在淡淡盯着他看。
楼何似一时有些呆,没想到如此之晚,白弁星还在书房里。虽然他平时没事就坐书房,但是……
清淡声音响起,道:“有事?”
楼何似轻咳一声,道:“正是有事。”
白弁星搁了笔,面向他这方,道:“何事?”
楼何似瞅着他,道:“国师大人,这朝廷里皇帝不像皇帝,臣子又笨的可以,大人难道甘心如此共事下去?只要一天得权,那些大臣再敢反对,一天杀一个也是名正言顺。”
他说这话本为试探,却见白弁星眉毛微微一竖,又静了下来,淡淡道:“你身为阶下囚,还敢胡言乱语!”
楼何似眨了眨眼睛,道:“难道没几分道理么?宝物如果要给那皇帝,还不如给你呢。”
白弁星冷冷笑了一笑,突然袖子一拂。楼何似只觉一阵极大冲力袭来,身体砰的撞到身后的墙壁上。胸口一闷一窒,一口血哽在喉头,半日出气不得。书房门在面前砰的关上,里面清冰声道:“还不滚!”
楼何似好容易顺过气来,苦笑这一次找错人。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白弁星显然和莫心中不是一类人。
稍微调息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回到房里。倾城还在借着烛光默背,见他回来了,上前迎到:“哥哥!有没有找到出去的地方?”
楼何似摇头,两人说了几句话,便熄了灯上床歇息。
次日天光大亮,两人才醒来。倾城揉着眼睛,从被子里爬出来,道:“哥哥,时辰到了么?”
楼何似小小拍了他一巴掌,道:“早就到了,还不起来背书!”
倾城平素爱撒娇,现在倒也听话的很,钻出被子拿了小衣服,就往身上套。突然床板豁的一声,楼何似闻声不妙,一把将倾城扯下床来,右手短刃迸出,铛的与床板下破出的长剑碰了一招。对面的床壁突然又穿出两把剑来,板壁碎裂,两个黑衣人蓦的在木片破裂中跳出。
那一声之后,楼何似就已拉着倾城破门而出,不管三个人在后面追的正起劲。从走廊上一路跑过去,又跳下楼梯。身后三人每出一剑,都是恰好落到背部差一毫厘。前面的拼命跑,后面的拼命追。
两个孩子跑进偏厅,后面一剑扫来。楼何似提气带住倾城,猛的一翻身上了桌子。随后另一剑卡嚓劈在桌腿上,木片纷飞,将一张好好的红木云石螺钿圆桌震的粉碎。楼何似一脚踢在一段木头上,削飞回去。只听背后闷哼一声,几滴红色溅在他衣袂上。他拢紧倾城,在一边红木雕花扇屏上一点,随即踩墙急走,从后一黑衣人身侧擦过,射入正厅。
正厅里第三名黑衣人逼杀而来,楼何似身形一侧,放开倾城,双手擎刀一挡,虎口登时震裂,血滴溅出。后两人已杀到,一人给他伤了右眼,血流满面,仍然靠着仅剩的左眼,死追不放。追到此处,便向他身边的倾城刺去。倾城虽然被封灵力,还是有点身手。匆匆就地一滚躲过,背猛的撞在墙壁上。哗的一幅年代久远的山水泼墨图落了下来,遮住了那人的眼睛,剑尖穿过楼倾城肩颈之间的空隙,叮的刺在墙上。
突然斜刺里飞过来一脚,楼何似踢在这人手腕上,一时清楚的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猛的压低身形,借着小巧的优势躲过身后的剑风,一把抱了倾城滚开去。刷的一声,肩胛处衣衫破裂,带出长长一道血口。
三个人已经伤了两个,但已经分散开来,堵住小前厅本来不多的空间。楼何似微微喘着气,拉着倾城后退,背已经贴到左侧的墙壁,却还没见人出来援救。白弁星上朝去了,总不代表这里就没人了吧?
见三个黑衣人将前方逃路全部堵死,缓缓逼到身前。打又打不过,要退又没有地方。
楼何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转头看向身后的墙壁,道:“娃娃,跳!”
倾城二话不说,跟着他往墙壁里跳。空间突然扭曲,两个孩子眨眼消失在墙壁里,然后——从黑衣人的背面墙壁中掉出来。
那三个人一时傻了眼,看着两个孩子在那跳上跳下,左边右边。不管怎么跳,结果都是在他们伸手可及的地方消失,然后出现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尽管追的眼花缭乱气力竭尽,他们却始终不敢像楼何似那样,往墙壁里一跳了事。
多么诡异的景象。
三人终于逮到一个机会,三面包围。
渐渐逼近中,楼何似身边靠不着墙壁了,他转着眼睛,突然道:“娃娃,再跳!”
倾城噗的一声笑出来,两个孩子一跳,直接进了地下。
然后从房顶上突然落下来,一人踩一个,把那两个受伤的一齐踩趴,就是不知骨头断了几根。剩下一个猛的退后两步,握剑的手直抖,也不知是郁闷的还是气的,低吼一声,猛的一剑又刺过来。
叮的一声,青衣撩动,另一柄剑接住。
楼何似拉着倾城退到墙角,包扎伤口。
对于这些援救的青衣人,他只想用马后炮来形容。
那黑衣人见情势不妙,向后就退。打斗中中了几剑,一直逃到窗边,猛的一撑窗框,向外一翻。
砰的一声——估计是脸直接撞上那铁板了。
看着那人趴在空气上,缓缓的滑下来,楼何似从愣然到抽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楼倾城一边替他包扎,一边也没漏看,笑的靠在墙上直打滚。房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那些青衣人都停止了手下的动作,转身齐道:“恭迎大人!”
白弁星理了理衣袂,缓缓走了进来,上下扫视一眼,道:“怎么回事?”
楼何似接口道:“有人想杀我们呗,虽然大人你的侍卫效率很低,但是房子却很好!”说到这里,突然噗嗤,又忍不住笑起来。
倾城停了笑,转眼瞅着楼何似,突然道:“哥哥还是笑着好看!哥哥都好久没笑过了!”
楼何似怔了一怔,白弁星这时拂袖进来,淡淡道:“把这三个人包扎一下,然后悄悄送回右丞相府上,不得有误。”
第六十九章 道者
地上一个黑衣人猛的抬起头来,道:“要杀就杀,你又想使什么奸计?”白弁星已经转身过去,闻言也不回头,道:“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眼看三个人被拖出去,楼内只剩下楼何似这三人。楼何似追上一步,对已经上楼的白弁星道:“国师大人,你的试探成功了,我却受伤了,连点药也不给?”
白弁星微微一顿,身前飞出一个小瓷瓶来,正落在他身前。
次日早晨,白弁星与往常一样,起来洗漱后前往朝中。来到红金地毯的殿上,在位置上站定,便不再多动。左右大臣多有私语,不时往他这看一眼。
稍等一会,尖尖声音唱响过后,那皇帝便慢慢踱出来,坐在龙椅上。下面大臣轮流递本,也就是一些平常的国家之事,赋税边防什么的。白弁星神色安然,心里却微微有点预感。按理来说一般都没他的事,但今天,恐怕不寻常。
果不其然,各种正事说完,皇帝小小打了个哈欠。下面一阵骚动,然后上次递本的大臣站出来,道:“启禀圣上,臣还有一本。”
不耐烦的拿到手里,翻了翻,皇帝沉吟了会,突然抬头向白弁星道:“爱卿这几日忙碌,可有研制出取用宝物之法?”
白弁星怔了一怔,淡淡道:“回圣上,臣愚钝,还未得知,望圣上再宽限时日。兽族鸟族,都曾得到过宝物,更有长达四五年的研制时间,却都未有结果,圣上不可操之过急,可知欲速则不达。”
皇帝点点头,倒也没表现出不豫之色。只是道:“方才户部尚书有本奏,说担心宝物取得太迟,恐又被夺去,因此四处寻得一位高人,欲与爱卿配合取宝,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弁星微一躬身,道:“如果尚书有此想法,自是再好不过,臣为圣上欣喜。”
皇帝十分满意他的回答,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了。”他顿了一顿,突然道:“爱卿所说高人,朕想一观。”
那户部尚书躬身道:“禀圣上,此人已经在殿外等待,只等圣上传进来。”
皇帝大笑道:“好,好!立即传进来!”
殿外一声唱喝,不待半盏茶时分,一个青衣道袍的年轻人抬步走进殿来。他一上殿,立即端正跪下,垂眉磕头道:“草民墨竹见过皇上,皇上恩泽四海,福寿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神色嘉许,笑道:“赐平身,抬起头让朕看看!不知道长仙乡何处,隶属何方宝观?”
这人相貌虽有几分清秀,眉角却微微下沉,有点阴鸷之意。闻声回道:“小道乃是云游四方之人,稍习一点道术,不敢自夸。路经此地,幸得尚书青眼有加,提拔上殿,愿为我皇稍尽绵薄之力!”
皇帝点了点头,笑道:“既得尚书赞许,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