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天就和这些猪狗不如的混一起?”文思明扫视一下四周,没一个人能入眼的,不禁直摇头。
多年后,陈家平死也不肯承认自己的品味这么烂。其实,他又有什么品味可言啊。
文思明后来出国学服装设计,进LJ工作,再炒了LJ成立文思明这个品牌,成为服装界的设计大师。
陈家平却过着闲得发慌的日子,成天吃吃喝喝睡睡,文思明就把陈家平哄了出来做牛做马。
陈家平原本想,店长这一职务很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优越感,美滋滋地就过来想继续又有钱又能吃吃喝喝睡睡的好日子。
谁知,他就一猴子,没老虎也只是猴子,还是忙得要死的猴子。背地里直骂文思明缺德,连弟弟都“黑”。
端木叶子用涂着紫红色口红的嘴吃着冰糖雪莲子,说,你这傻小子,哪有好事能到你这种懒鬼捡,没见店还没装修好,韦行风就溜国外去了嘛。
陈家平仰天长叹,自认命苦地任劳任怨。
15
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扔,陈家平抓起水壶往几盆常绿植物一通猛浇。
“你干什么?”文思明放下手中面料样版。
“没见它们快枯死了吗?”睁着眼说瞎话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文思明笑看他一眼:“怎么?玩出火来了?”
“没有的事。”陈家平死鸭子嘴硬。
文思明也懒得理他,给他看新一辑的平面广告样本。照片上的韩诺照旧出众得惨绝人寰,陈家平两眼冒星星,怎么会有男人好看成这个样子。听说有一个欧洲老太太狂迷韩诺,常常跑来索要没有公开的照片海报,称韩诺是世上唯一一个穿男裙装得体又性感的,她称他为:哦,这个性感的海妖,他的眼睛是一个深夜的海。
现在,这个迷人的海妖却对陈家平失去了最初的吸引力。是的,他的身材很性感,眼睛很漂亮,神色很妖魅,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翻着照片,陈家平叹气。
“我们……”他说,“可不可以认真一次?”只一次。
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他像一只飞倦了的鸟,在浪中看见一截浮木,不知道可不可以停下去休憩。他不想淹死在海里,也不想累死在风里。
先爱上的人总是输得最惨。
文思明翻出一张照片给他。自己起身去倒了一杯苹果白兰地。
“谁?”陈家平看着照片,不认识,这是哪一号人物,看上去很睿智。
“他是一名心理医生。智商有一八O。”
“哇哦……”陈家平瞪大眼,又一个非人类。
“他很恪制,很理智,很冷静客观。六前他被辅导的病人追求,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文思明笑,“据我所知,他不是同性恋,目前二人在英国办领结婚证书。”
一口水差点呛死陈家平。“和自己的病人?”
“那个病人就是韩诺。”
陈家平完全被水呛死了,面无人色地瞪着照片,恨不得看出两个洞来。
“如果你想得到荆轲这样的死士就要像燕太子丹杀马取肝。”
陈家平尸体一样趴在桌子上,欲哭无泪,很是绝望,亲爱的,我也想,可是我不是太子丹,也找不到千里马,找到了也舍不得杀了它取出肝做出一盘菜。
孬种,完全没救。
你爱他吗?爱到死心塌地不顾一切,付出一切在所不惜?直到让他觉得拒绝你就是一种对自己的辜负,不怕他不肯陪你看日出日落做世上最无聊的事。
这样的爱情未免可怕。为什么不能开心相恋,偶尔抵死缠绵,牵手时牵手,分手时头也不回。
“老板,我身心俱疲,需要假期。”陈家平哀鸣。
文思明非常同情,目光怜惜。“不行。”
“没人性啊。”
文思明打开门,笑。“不送。”
陈家平对着合上的门板比了一下中指。端木叶子吐血。“你就这点本事?”
这个女人的旗袍开叉居然快到臀部。“大姐,你眼角皱纹都出来了。”
端木叶子大怒。弄断自己保养到一寸长的指甲,脱下脚上七公分高跟鞋追杀陈家平。
陈家平抱头鼠窜。端木叶子一跳一跳地去拾鞋子。“姓陈的小子,下次来公司看我让你竖着进来爬着出去。”
女人真可怕,漂亮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陈家平跟闹了天空的孙猴子一样,昂头去觅食了。等到一家餐厅坐下打开食谱,怎么看都觉得封面眼熟无比,环顾四周,天杀的,是欧阳业的餐厅,刚想起身一只手按住了的肩膀让他坐下。
“你……”
“哥们,干嘛去?”来人扯出一个笑容。
陈家平看这位长得俊秀笑起来却跟面部肌肉硬化似的。头皮一阵发麻。“走人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靠,他想换个地方吃饭也不行啊,你们什么时候改开黑店了。
“哥们,你要走也可以,但你总要告诉我你对我们的服务哪里不满?菜不好吃,菜式不好?样子不好看?量不足?服务员不够美?还是空调不够冷?”他啪地打开菜谱,“看我们新推出的商务套餐,专为单身白领倾情打造,三菜一汤,一晕二素,色泽以绿色为主。开胃健康环保,保证营养均衡,全面补充人体所需维生素……而且,您听,本餐厅音乐可供顾客自由挑选,古今中外,复古流行,无论是王丹凤还是小甜甜布兰妮……”
你精神病院十三床跑了来的啊。陈家平愣愣地张张嘴。“我要听《思凡》”
“……”来人愣住了。“那是什么……?”
“昆曲《思凡》,知道不?”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什么样的?”
“你听着,小尼姑年方二八,却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听过没?”
“没……”
陈家平怒。“你个土老冒,连《思凡》都没听过,还敢跟我吹,边去。”大摇大摆走出餐厅,晃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把人家给绕晕,饭都还没吃呢。
坐在广场的阶梯上,一架飞机从南向北划出一道白色的轨道,一个小孩拉着汽球跑来跑去,用打火机点烟,风大,怎么也点不着,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乍一看像搞行为艺术的。
陈小春在歌里唱,一个男人一只狗,枯坐淡水河口,大声喊,我们都要女朋友。
寂寞的男人寂寞的狗,可他要的只是女朋友。
寂寞和幸福有时都是毒。
陈家平将头埋进自己臂弯,一种安全的姿势,手上还是那支没有点着的烟。存了心的死心,所以,很难彻底。
当晚回去,陈家平想,明天我要找个男人上床,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知情识趣…………
16
半睡半醒间,一阵电话铃响,迷迷糊糊捞起话筒。“喂,哪个孙子,说。”
那头一阵沉默,又低笑。“没教养的东西。”
“欧阳业?”陈家平翻身坐起来,人也醒了。
“外面有下雨吗?”欧阳业的声音听起来是不真实。
陈家平怔了怔,跳下床,唰地拉开窗帘,残月如钩。“你搞什么鬼,没下雨,天气很好。”
“我这里在下雨,落在竹叶上,像哭。”欧阳业说,“你猜我在干什么……我在和一个女人上床,她用桔子味的沐浴露,吻起来像糖果……”
你半夜打电话来给我炫这个。陈家平像被人打了一拳,握话筒的手青筋暴露。
“我听到雨声……”欧阳业说,“我以为,听到你在你哭……”
陈家平深吸口气,骂:“去你妈的,你他妈的才会没事躲起来哭,我操你的,滚回去和你的马子亲热,少来搅我的好梦,说上这么一大堆废话,你他妈的小脑长偏了……”扯断电话线,姓欧阳的,少他妈的恶心我。
纵然心无碍情如海,未了情缘在心中独白,只盼也无猜也不怪不再让相思成灾……
欧阳业是第二天回来的。陈家平站在门外等他,白灰灰的脸,眼窝往里陷,两只黑眼圈。
欧阳业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下巴一片青,啪地把包扔在地上,冷笑。“你谁啊?我们认识?”
“欧阳业,算了,结束吧……”
钥匙在孔里转动了一下,咯地停止,欧阳业慢慢推开门,回过头。“再说一次?”
“我不想玩了,结束吧……”
“我们开始过?”欧阳业轻轻拍着他的脸,像拍一条狗。
陈家平心中一痛,想走,脸上忽然重重地挨上一拳,站立不稳往外跌出去,鼻子嘴巴都是血。欧阳业不分轻重地把他推进去,甩上门,上前把他按在地上连着好几个耳光。
“我操……”陈家平脑子嗡嗡地响,一开口,嗓子里的血就往外涌,他父母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指头。眼见欧阳业又是一拳过来,绝望地闭上眼睛,他肯定会死在这里,他这么年轻,还这么帅,还这么有为,居然会横死,天妒英才。
“跟我说不玩了?你说不玩就不玩了,我甩了最喜欢的一个女人连夜赶回来,你小子跟我说不玩,靠,要不是你,我会和一个男人上床,会和抱起来干不叭叽半点滋味没有的同性搞在一起?”
我干不叭叽?陈家平大怒,凭什么他在别人的怀里就是宝,到他身下就是跟草。
“跑来勾引了我,玩儿就算了?”欧阳业冷哼,“又搭上哪个倒血楣的,下面带个把还到处勾三搭四的,活腻了。”这两人王八绿豆一窝货色。
“我……”陈家平一阵咳嗽,我帅,有魅力,你嫉妒?
“就你这猪头还帅呢。”欧阳业抽几张面纸,没轻没重地给他擦脸上的血,痛得陈家平哇哇大叫,“我告诉你陈家平,要玩不玩我说了算,你少在那边给我搞些有的没的,把我惹急了,杀人放火,哼,一坑埋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家平推他,挣扎着起身,噪子时一甜,又吐出一口血,当场把自己吓得半死。颅出血?不死也要废了。
欧阳业心里也发慌,刚才他一气,下手没有分寸,打得太狠了一点。“去医院。”
“不去。”陈家平碰碰自己的嘴角,跑浴室看面目全非的脸,吡牙咧嘴,很想咬死欧阳业。
“去不去?”
“不去……”陈家平吊起眼睛吼。你把我打成这样让我怎么出去,存心让别人看我笑话?
欧阳业不由分说上去就把嚎叫着的陈家平押上车,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成一片,心里很后悔。“叫什么叫……给我闭嘴。”
一到医院,众人以为是打架斗欧,看样子又不像暴力分子,很是好奇,陈家平脸上过不去,把西装盖在头上,弄得跟个逃犯似的。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陈家平问。“医生,我是不是脑出血啊?”欧阳业一头黑线。
脑出血?你还真想得出。“那你怎么还没死?”医生很没好气。这些小青年又怕死又要逞强斗狠。脑出血,你流鼻血了吧。“谁打的?”
“我。”欧阳业倒坦白。
“他欠了你钱还是拐了你老婆?”
“都没有。”但他拐了我。
医生点点头,冲着陈家平。“报警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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