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一放心,沉重的伤势马上就反噬全身经脉。
“哦,好的。”左间明也跟着走进山洞,四处的打量。只见洞|穴不大也不很小,五六个人平躺刚刚好,洞中还有些杂草。
“不知这里是不是兽窝啊,等下不会有什么出现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楼如风身边,“我们要在这里待多……如风大哥?!”
当他的手碰到楼如风的肩头时,毫无预兆的,他居然條地仰后倒下。猛然的冲力使得左间明一下子接不住,和如风一起倒坐在地上。
入手是一片的冰凉,楼如风紧闭着眼,嘴角的鲜红在他苍白的面上更显瞩目。
“如风大哥?!你没事吧。”左间明吓得手足无措,他摇着楼如风,一个劲的叫到,“如风大哥,你醒醒啊,如风大哥。你别吓我啊,楼如风!”
但,无论怎么摇晃,楼如风就是不睁开眼睛。
不行,我要冷静,不然就没人救得了他了。左间明不断的深呼吸,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抖着手去解楼如风的衣衫,到此时,他才发觉到原来楼如风一直只是穿了两件单衣而已,想他为自己披上毛裘,在水底为自己渡真气,怕自己冷还忍着伤传功过来,眼框就盈满水光。
好不容易解开湿淋的衣衫,在水中浸泡多时而变得苍白的胸膛露在眼前。在胸口处那个明显的箭洞,使得左间明再也忍不住,泪珠成串掉下。这是为了他而受的伤,他知道,若不是为了他,楼如风跟本就不会受伤,甚至能全身而退吧。
由于在水中泡了整夜,伤口早被冰冷的河水冻结,不再流血。翻过身子,背后果然还有一道颇长的刀伤,伤口已翻白,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是破开钩网时被划的口子。
左间明轻抚上那些伤口,心里点点滴滴流出的是自己也没法解释的感动。
楼如风的体温很低,手摸上去甚至感觉不到温度。怎么办?
左间明四处张望,俩人的衣服早已湿透,连穿在身上都觉难受,怎能用来取暖?怎么办好呢?突然他见到山洞里的杂草……
……
沉重的伤势使得楼如风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应该醒来的,但身子很沉,沉得他想睁开眼也睁不开……
……风……如风……
谁在叫他?
……楼如风……你醒醒啊……不要再睡了……
是谁?是谁一直在叫他?
又是谁的眼泪滴在了他的身上?
……是谁……很热,真的很热……
几经艰难,楼如风的眼眸终于睁开一丝,刹时耀目的光刺入眼廉,痛得他又把眼闭上。
“风,你醒了啊!”左间明惊喜的声音传入耳中,喜悦中带有些微的颤抖。
“吾!”楼如风轻吟一声,再次睁开眼睛,这次没有了刺目的感觉,原来刚才的光只是他们身前的一把火光,他注意到山洞口被挡了块大石,可防止外面的寒风吹进,又可挡住洞里的火光外露。从石缝处可看出外面是一片漆黑,已经又是夜晚了。
“太好了,你醒了。太好了。”左间明见到如风终于睁开眼睛醒了,眼泪又忍不住掉下。
看着眼前放大的泪颜,如风想伸手抹去那晶莹的泪珠,才一动,发觉身上很重,手象是被什么压住动不了,怎么回事?
不知何时,俩人竟是赤裸相拥,左间明温热的身子伏在他身上,而在左间明身上则盖了那件被他们抛弃在是水中的白毛裘。
左间明拿手抹着泪,太好了,他终于醒了,过去的十来个时辰可说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那时,即使生了火,楼如风的体温还是很底,他只好回到河里,把毛裘捞上来,又用最原始的方法用自己的身体帮他取暖。好不容易,毛裘干了,他才把它盖在身上好更暖和些。
“你……”楼如风想说什么,但喉间干涩,发出的是破碎的音符。
“你不要说话啊。来,先喝口水。”左间明伸手拿过用大片树叶盛着的水,小心的喂如风喝下。他用石块砌成一个小小的凹状,再在里面放树叶盛水,虽然少,但总算能有些。
一会之后,他把树叶放回原处,回头正想问如风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发现他居然用那双银光闪耀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自己。
“你……你看什么?”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在这样的目光下,他感到全身燥热。俩人没有任何遮掩的身子贴在一起,楼如风冷冷的体温不能稍减他的高热,红潮从脸到脖子,再到全身,他觉得连脚肢都红透了。
那银波流动的眸子泛起了丝丝笑意,苍白的面容依旧苍白,但嘴角的弯起点缀了些许的生气。
“谢谢!”他轻声说道。
“……不用。”看着那笑意盈满的眼眸,左间明怔怔的,终于那双紧闭的眼睛睁开了,终于他可以不用担心它会一直闭上了。看着看着,刚收起的眼泪又流出来了。他用手挽上楼如风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吼嚎大哭起来。
“我以为你不醒了啊,我叫了这么久你都不理我。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啊,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你也不会……”眼泪沾湿了胸膛,楼如风只能艰难地伸出手,轻抚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看着眼前不断振荡的发丝,感到胸口的热湿一点一滴的渗入肌肤,融在心里……
洞里闻得阵阵抽泣,火堆燃烧偶尔发出的劈啪声,在有限的空间里形成了令人心神摇荡的回响——
※ ※※
良久,洞中只剩下偶尔的咽呜,火光照着相偎的人儿,把黑影投在山壁上,是如此的相依。
在宽大的毛裘下是俩具赤裸裸的身子,一具温热,一具微凉。
“间明?”如风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左间明的背。
“……嗯?”尤在抽着鼻子的左间明,头枕在楼如风的肩上,舒服得把眼睛眯了起来。
“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我的样子。”
闻言,左间明有手撑住地面,略略俯高身子,把面移到楼如风眼前,俩人鼻尖碰到鼻尖。墨黑的眸子对上那双银色的眼。
“我为什么要介意?”
“是因为你救了我?还是因为你为了而我受伤?”披落的黑发与散在地上的银丝纠缠在一起,银中有黑,黑中又有银——
“……说的也是!”嘴边温柔的笑起,银眸回望着那如黑夜般美丽的宝石,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深情。
……难怪……你看他的眼神总不一样……
那日左间容的话语再次在脑际里响起,原来自己早已动心了,所以他明知山上有事还是第一时间赶来,所以他明知那一箭对他的伤害还是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下……
静静地对视着,温热的红唇轻轻的覆上了那苍白冰冷的唇瓣,淡淡的品尝着那个他以为要失去的气息。
曾几何时,在他的脑海里满是这个人的影子?他总是透过至亲去想着,以为那是事实。然而,离开后,他发觉自己想的还是他。在沾到那人带着体温的血液,在摸到那人几近没有跳动的胸膛时,他才猛然醒觉,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人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份。
泪又流下来了,突破紧闭的眼廉顺着面颊流下……
冷冷的柔软离开了他的唇,改而吻上了他的脸,怜惜的吻去那不断的透明珍珠。
“我没事,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语音还是那么的低沉,那么的充满令人心安的力量。
睁开经过泪水冲洗变得更为晶莹的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清明染上了迷情。
“嗯。”他应到,把唇瓣再一次的奉上……
冬天的寒风呼呼吹着,夹带着雪花在山洞外飘逸。
被石块挡住的洞口透出隐隐的火光,偶尔泄进的风,吹不散一室的浓浓情意——
※ ※※※
楼如风和左间明在山洞里养伤,饿了摘林中野果,渴了喝江河之水,冷了就相依偎在一起取暖,过得还算是瑟意闲悠。
这日,楼如风出了山洞到林中闲步。此处树木虽沾满白白的雪霜却仍显翠绿,看了让人心旷神怡。
数日未出来走动,楼如风缓缓的跺着步。他的面色仍嫌苍白了些,但已有了点血色。
“风!”后面传来了叫唤。
楼如风一回头,就看到左间明手捧着那件毛裘快步走来。
他走到身前,手一扬,把毛裘披在如风的身上,“别着凉了,你伤还没好啊。”
如风举起手覆在那双忙碌的手上,笑容不自觉又出现在嘴边,银光闪动,眸中柔情似水。自那晚起左间明就不再叫他如风大哥了,而是直呼他的单字。
“我知道了。”虽然他不感到冷,但左间明的心意还是令他十分高兴。他把手搭上他的肩,“来,陪我走走。”
左间明温顺的由着楼如风搭着慢慢的向前走。身子紧紧地挨着他,可能是那晚的缘故,他现在已经习惯了有如风的体温伴随,这样他才感安心。
天上长空浮云,山林秀丽峰峦,垲垲积雪仿佛是浮在云端。
俩人漫步于这碧天轻云,绿树银霜当中,当真心致灵静,愉悦非常。
左间明很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世间的烦幽。他真的希望能永远和楼如风在这里相处下去。但,他知道是不可能的。在他们俩人之间还存在着许多问题,许多沟壑。在他们之间有左间容,有日阳教,有水天宫,可能还有那个紫齐王。再来,楼如风自己也还有着许多秘密。这些他都不敢问,怕问了,如今的一切就会消失无踪……
14 真相
山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楼如风和左间明在伏虎山群的一处洞中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光景。
楼如风被青锋剑所砍伤的划口已是大致上愈合了,而胸前的箭伤由于箭头上涂有腐水,虽后来长浸于河水中清洗,但伤害已造成,所以恢复较慢。即使如此,楼如风的面色连左间明都看得出他在复原了。
“明。”楼如风叫住了左间明正要出洞去取水的身形。
“什么?”左间明放下手中的叶片,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你坐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左间明走到如风身旁,习惯性的挨着他坐下,更把头枕在他的肩头上,看着眼前飘动的银丝。楼如风的发色和眼色一直都没有回复到黑色。
“明,我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要出去了。”感到怀里的身子明显的一颤,他伸过手握住那只有点冰凉的手。
“我认为你应该要知道事实的真相。”
“……你说。” 要来的始终要来。
“你知道堰京的左家吗?”
“知道,那个圣巫之家,听说是受到圣兽保护的家族。风,虽然我也姓左,但和他们没有关系的。”
“不!你和他们绝对有关,你和间容就是左家这一代的唯一血脉。”楼如风摇头说出秘密。
“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左间明一下子坐直身子。
“你和间容是在十五年前到水天宫的吧。那时你应该还很小,不记得不奇怪。我想间容是知道的。”想到他离开日阳教时左间容的魔相,楼如风的心就不由沉下。
“姐姐……她从没有和我说过啊!”咋一听闻自己原来还有亲人,而且还是望族,左间明可说是呆住了。
“可能她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吧。”
“为什么?”左间明不解,为什么姐姐连他们的身世都不和他说。
“因为……身为左家的人本身就是一个不幸!”银眸下一片的深黝。
“……不幸?为什么这样说?”
楼如风凝视着左间明,惊慌失措的心已从那双睁大的眼中毫无掩饰地表露出来。他伸过手,把那个身子揽进怀里给予无言的力量,让他能继续接受背后的真相。
“一千年前,大地中还是一片混乱,人神妖魔共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