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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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的舞姬-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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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一直心神不宁,他无法和任何一个照顾他的人说出他心中的话。琉拉不能相信这些在他身边的人——在这个充满着谎话的宫廷。 
  琉拉是这么地孤单,在这醒来后的每一天里。 
  “为什么……”琉拉轻轻地低语着,那哀怨的叹息轻得就像是落在水池中的一片轻盈的羽毛。“他不爱我了吗?” 
  琉拉垂下他的眸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虽然那些侍女们告诉我,他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是多么憔悴,可我还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我醒来以后,便连个影子也不曾见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带着一些花香的微风从他的鼻头掠过。 
  琉拉的头发在这一段日子里蓄长了,半长的黑发让琉拉看起来像个孱弱的美少女;他打不开的眉心像是千年解不开的结一样地深锁,眸子净是数不清的忧愁。 
  琉拉突然张开了双手,那修长的十指笔直地伸向天空。 
  少年站了起来,裸着双足踏在这一片绿茵草地上。 
  琉拉在这隐密的地方上,跳起了以前在歌舞团里的舞曲。 
  起先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人发现,可后来琉拉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旋律中,舞着、跳着,像只穿梭在这花园绿地间的一只小彩蝶。 
  琉拉动着、转着,曼妙身躯转着完美的圈圈;他身上的亚麻布料衣裳,也跟着他快乐地旋转着,轻巧得像只白色鸟儿的翅膀。 
  琉拉觉得这样转着圈儿让他好像在飞一样地快乐,他笑着,那半长的黑发也跟着飞扬。 
  他觉得他高兴得要流泪了。 
  他放慢了那转动的速度,眼前的景色转得一片模糊。 
  琉拉感觉到从肩上传来一道最深的伤痛。 
  它裂开了。 
  是心理作用。那被贺特瑟所刺的剑伤早就已经好了。 
  可是却在琉拉清醒多日后,又再度感受到一年前的那种苦楚。 
  从肩上蔓延到全身,像荆棘一样地缠绕着琉拉。 
  “好痛……” 
  琉拉抚着心窝,他的心因为刚刚的运动而狂跳着,他原本晶亮的眸子再也看不清这眼前的景色,斗大的泪珠像是剪断了牵连的线一样地落在如花般的脸颊上…… 
  “为什么?为什么……”琉拉喘着气,那眼泪不曾中断过。“为什么还会这样痛?明明都已经愈合不是吗?” 
  是心里的痛,是那心上最深的一根刺。 
  是因为他没有来看他,是因为他在他醒来以后,从未有一字半句的慰问;就连他昏迷时他日日帮他采撷的莲花也改由侍女为他摘来。 
  生活起居上的一切都不需琉拉心烦,这如贵族生活般的享受。 
  你不再爱我了吗? 
  琉拉突然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 
  “你不再爱我了……”琉拉哭着,伤心地蜷缩身体,像个无人怜爱的小孩。 
  突然,有一双大手拥着他的身体。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琉拉吓一跳。他抬起那满是泪痕的小脸,用他那乌亮的眸子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 
  门图荷太普的笑在琉拉这一抬头之下,全映在琉拉的眼瞳里。 
  这张让琉拉心碎又迷恋渴望的脸。 
  琉拉心里的乌云一下子便被他的出现一扫而空。 
  “哇……” 
  琉拉哭了出来,扑向心爱的人的胸怀。 
  那是一年份的!饱满的、晶莹剔透的、纯真的一份感情的释放。 
  从第一次看到门图荷太普,对他吐了满脸的水,到他带着满身的鞭痕,被门图荷太普救起,或许这一段不寻常的爱恋就已在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 
  琉拉的眼泪,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爱恋全部在这时倾泄而出。 
  门图荷太普的手抚着那个正趴在他肩上放声大哭的泪人儿,他抱着他……像一对从未分离过的孪生儿一般的亲密。 
  他是这样地爱他,在他昏迷、不知清醒为何年何日的每一天,对琉拉的爱恋是有增无减;虽心力交瘁,可却依旧每日每夜都去探望着心上人。 
  “为什么?为什么?”琉拉抽噎地问着紧拥着他的门图荷太普,那语气中对情人的迟来有着许多的怨怼。“为什么你都不来看我?” 
  门图荷太普望着他,他的脸上有着一抹只属于给情人的专利微笑。 
  “不要不讲话!”琉拉气得推开他,想要挣脱他的怀中。 
  可门图荷太普却轻易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地把琉拉给抓得紧紧地。 
  “你恢复得很快,可以走路了。” 
  “要你管!”琉拉仍不死心地如毛虫般的企图挣扎。“早知道你是这么狠心的人,我当时真应该就当贺特瑟的剑下亡魂,这样,至少你还会在心里挂念着我!” 
  门图荷太普猛然地抱着他,比方才的拥抱加重了许多的力道;琉拉被这大力的紧拥给弄痛了。 
  “噢!”少年喊出声。 
  “不许你乱讲!” 
  门图荷太普紧紧地从背后搂着琉拉,他的语气是惊恐的,是有着命令式的威胁。 
  “我的心脏快要停了,你知道吗?”门图荷太普把头埋进琉拉的肩上。“当贺特瑟把剑刺入你的肩膀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的血液也好像在那一瞬间冰冻了。” 
  门图荷太普对怀中的琉拉继续说着那痛苦不堪的回忆。 
  “我真的……真的好懊悔,为什么那一剑不是刺在我的心口上?为什么是刺在我最心爱、最重要的人身上?而这个人在刺伤之后,还企图跌下轿,了断自己生命……” 
  门图荷太普嗅着琉拉的发香,这令他心神荡漾的香味,是他在任何女人身上闻不到的。 
  “你不知道吧?当你昏迷不醒的一年里,我的心情全写在脸上。我的心以为我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完好的你了,所以我的心一直见不到春天,它一度也想跟着你睡去……” 
  门图荷太普停了停,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睡着的这一年里,我好怕吃到无花果;那会让我想起我最喜欢的舞姬,他认真摘采水果的模样;无怨地等着、付出着……” 
  “陛下……”琉拉想转过身去看着这个如此深爱自己的傻男人。 
  “琉拉!” 
  门图荷太普忽地正色地把琉拉转过来面对着他。 
  “如果,我不是一个王,没有权力,也没有富贵荣华……”他说着,可这眼神仍有着一丝犹豫。“你还会这样地爱着我,跟我到天涯海角吗?” 
  琉拉不明白门图荷太普的话,可是他仍微笑着,以极为平静的语调说:“我救了你的那一次,我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后来虽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还是爱着你,这无关物质生活的好坏、无关性别,我只知道,我爱的是一个也爱我的人。” 
  门图荷太普看着他,两人互相凝视许久。 
  风,轻轻地吹在这一对苦尽甘来的情侣身上。 
    
尾声

  当夜,在底比斯王宫西方的宫墙外。 
  有两匹骏马正系在宫门不远的地方,它们的身上各系了一个袋子;过了一会儿,有两条黑影跃上马背,从仅容下一匹马通过的缝中通过宫门长奔出去。 
  只是奇怪,这原本该是戒备森严的宫门,此时却是没有人看守。没有人知道这两条黑影是什么人,亦不明白他们要往何处去。 
  夜深了,万物皆寂静无声。 
  “唉……” 
  此时在卢克索神殿中,那位令人尊敬的老祭司仰望着星空,突然发出感叹声。 
  “怎么了,祭司大人?”随从们问着他。 
  “不……我只是觉得星星……” 
  “星象又告诉您什么了吗?” 
  “那倒没有。”他笑了。“只是觉得星星很美,它终于和月亮长相厮守在一起了。” 
  随从们不明白老祭司的话,也就不再问了,只留下老祭司一人,看着这满天的星星和月亮。 
  那一年,门图荷太普二世的胞弟索伊尔突然骤逝。 
  这一件事让所有的埃及人对这位埃及的重臣的死讯有着措手不及的悲伤。门图荷太普对于索伊尔的葬礼极其隆重,与帝王的葬礼几乎一样。 
  宫中的人都说,门图荷太普在弟弟死亡后,可能因为太想念弟弟……那个性似乎也越发像过世的索伊尔。不过门图荷太普和索伊尔本来就是双胞胎,那个性和脸孔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稍许的不同。可若真要分出他们两人谁是谁,也只有一些与门图荷太普比较亲近的人才分辨得出来。 
  人们也不再提起琉拉——这个在清醒不久后,就逃出宫的忘恩负义的小人——宫里的人是这样称呼他的,因为他带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人们都同情国王对这下等阶层少年的痴心,还不追究琉拉的窃盗罪,也没有派人追捕他。 
  门图荷太普过了不久后,也立了后,几年后也有了几个小皇子陆续出生。 
  国家在他的治理之下亦繁荣强大,国势昌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那原本在新神殿的穆特女神像,又被移回了卢克索神殿;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可大家依旧朝拜着底比斯三神。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位明君总会想起在多年以前,他的同胞兄弟对他说过的话。 
  “我们一起携手打下的江山全部给你,我只要我的舞姬。” 
  他笑笑,想必他的兄弟也正在这片天空下看着同样的月亮吧。 
  人们再也记不得,从前他们伟大的帝王曾经疯狂地爱上一个少年。 
  少年曾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曾经是娇柔美丽的舞姬,亦曾经是护主心切的仆役。 
  国王曾经是英明果敢的男子,曾经是带兵杀敌的勇者,亦曾经是苦苦守候真爱苏醒的痴情人。 
  这一辈子,舞姬永远是他的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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