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几相权衡,反正也闲着,于是应了,收拾好东西后打电话给他三叔说一声,没想到吴三省听完一乐,道:“老子现在就在H市,你不早说。”
吴邪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吴三省道:“他们这里开学科建设会,我带人来见识见识。”
吴邪笑道:“还不就是玩。”
吴三省不跟他谈工作,问清楚作者会的事情后,安排道:“你直接住到我这里来,也别自己开车了,到时不好说,文锦正好明天也要过来,你坐她的车。”
吴邪应完挂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吴邪拖着装满书的行李箱,按时到小区门口等人,小区外面就是大马路,车水马龙,他眼神放空,傻站着来回扫路过的车,有些失神,连车停到面前都没有马上意识到。
等他回过神就愣住了,这车不是陈文锦的,却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辆车,吴邪后心一热,直勾勾盯着眼前,他这里看不见车牌号,等了一会后座车窗降下来,陈文锦偏头出来,微笑着看他:
“小邪等久了?坐前面。”
吴邪把箱子放到后备箱,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驾驶座上的人侧头看他,脸上表情淡淡,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吴邪。”
吴邪吸了一口气,吞完口水,才叫了声“张老师”,然后马上转头面向后座,老实叫“文锦姨”。后座还有一个女的,看起来年龄不大,不像是老师,正冲着他这边笑,吴邪之前没见过,陈文锦介绍道:
“这是云彩,金融系阿贵老师的女儿,跟我们一起过去。”
两人打了招呼。
寒暄几句,吴邪绷着脸坐正,尽量显得自己自然随意,过了一会,他听张起灵说:“我们出发。”于是连忙点头,转头看一眼,张起灵正沉默地看着他,看得吴邪脑中警铃大作。张起灵见他还毫无自觉,只好出言提醒:“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
“……”吴邪默默拉开安全带,衷心祝愿自己一路保重,再不要在张起灵面前干出丢脸的蠢事。
作者有话要说:
☆、06
他们一路出了市区,上到高速,陈文锦和云彩在后座闲聊一阵,到后来估计说累了,也没了言语。从她们的交谈来看,两人应该不是很熟,拣几个大众话题聊聊就完。车里没了气氛,只有广播发出声响,吴邪一会埋头听广播,一会便偏头看车窗外的风景,闲不下来,面容颇严肃,好像做的每一件事都灌注了他的全副心神——而没有惴惴不安,憋得够呛,直想仰天长啸几声。
绷久了有点累得慌,吴邪没张嘴,鼓着腮吞下一个哈欠,没忍住侧头过去,正好张起灵也偏头瞥他一眼,看见他眼里那点湿,反应过来,随即道:
“困了就睡一会。”
吴邪还没答话,就听陈文锦温声道:“是不是昨晚又熬夜写文章了?”
知道他在写小说的长辈们,除了吴三省口中的“瞎闹腾”,都喜欢给他这项工作冠上一个好名头,例如他家舅舅喜欢用“创作工作”,陈文锦便爱把“写小说”称作“写文章”,听上去文艺学术不少,吴邪一直嫌这些酸得紧,如今一入耳,心里却猛点起赞来,咧开嘴笑:
“生物钟都搞倒了,得改。”
云彩听了笑问:“吴大哥写什么文章?”
吴邪道:“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说出来让人笑话。”
云彩嘻嘻一笑,不接话,陈文锦也笑他:“这时候倒谦虚起来了,毕业的时候不知道谁说的,靠写书就能养活自己,比干正经工作要好不知道多少。”
吴邪干笑一声,心道三婶你不厚道,怎么在小姑娘面前揭自家人的短,而且驾驶座上还坐着那一位,当下悻悻,不过不敢多辩:“那时候不懂事,可别提了。”
说完转回去,装模作样闭目养起神来,听后座两位就这个话题还说了几句,祈祷她们赶紧换话题,而张起灵只顾开车,并不关心他们说的话,听到了也不发表什么评论,只偶尔在问到他身上的时候才简单应答一句。
到下午三点,他们进了H市市区,陈文锦给吴三省去了电话,等到了酒店门口,有人出来接他们。几人各自拿好行李,在大堂的沙发上坐定,接待的人拿了他们的身份证,去前台排队办入住手续。
陈文锦看了看那个人留下的签到名单,在上面把她和张起灵两个人的名字勾了,边道:
“这次来得人真不少。”
说完往张起灵那边坐过去一点,指着名单边比划边说。张起灵应声颌首,答上几句,吴邪掏出手机,给胖子发短信说自己到了,发完没什么事干,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他和云彩坐在一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
等拿到房卡,听了房间安排,吴邪没来得及反应,就张口结舌愣在当场,身上的温度直直往上窜,等反应过来,急忙就要开口,这时陈文锦已经跟那人握过手,拖着箱子开始往电梯方向走了,其余两人也随即跟上。
他要和张起灵住一个房间。
“我去洗澡,你饿了就去吃东西,不用等。”张起灵打开行李箱,把衣裤放到床上,拿出带的书和文件,码到书桌上归置整齐,然后换过鞋,拎着衣服,径自进了卧室。
“……”吴邪默默脱下鞋子,盘腿坐到床上,肘关节支着膝盖,做沉思状。他心里很复杂。
简直像有人刻意为他安排好的,从同行到同房间,对他未免太眷顾,他学生生涯只敢想不敢做的、自毕业后也再无从实现的念头,像被谁牵着一样,从脑子里溜溜地钻了出来。
喜欢一个人,想的是吃饭坐他对面,睡觉枕他身边,归根结底,无非是想离他最近。在吴邪没有出校门的时候,这种念头最抓心,到后来,他觉得能有交集固然好,但远距离其实更合适,毕竟对他这样的,离得近了太容易露馅,到时会给人添麻烦,还不如就远远想着这个人,而且如果距离远了念头能淡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Q精神演绎大师吴邪,挪动屁股,下床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背贴上墙,他的床在靠门的这一边,墙的那一头就是浴室,房间里很安静,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水流砸在地上的声音,听得非常清楚。一墙之隔,他喜欢的人在那里洗澡,他几乎能想象到里面是一副怎样的画面——张起灵赤身裸体,水从上而下流过他身上的每一处——他没有办法不觉得心神荡漾:
“滚你妈的远距离,滚你妈的……”吴邪喃喃骂道。
他长久以来意淫的场景,只靠着声音,便有了血肉。
……
06
吴邪穿好鞋,清了清嗓子,冲洗手间扬声喊:“张老师,我出门一趟。”
水声中隐约传出一声应答,吴邪也不多等,揣上手机钱包,灰溜溜出门去了。他很有自知之明,再留在房里,一下午的精力,恐怕都要用来放在自我克制上,到时没准张起灵还会觉得他这人不大正常。
当然他确实很不正常,像个变态。
吴邪给吴三省打电话,被告知正在开会,要晚上才能回来,胖子也没给他回信,他于是放心出了酒店。
酒店周围环境很好,走一会就到了老师们要齐聚开会的学校。吴邪走进校门,在里面转了一会,发现这里教学区和宿舍楼混建,一边还标着实验楼,没走几步就见有学生提着开水瓶往一栋楼里走,阳台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
这设计十分贴心,至少不用学生每天跑大老远,从宿舍跋涉过来上课。吴邪读书的时候,见过他们学校有女生联系校内的出租车服务中心,每天坐车去上课。他们学校女生多,一出现有人这么干,马上就有大批效仿,后来这股风气被门卫强硬地扼杀在校门外,才算终于止住。
这里很有意思,吴邪索性泡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正好碰上食堂,中午在路上没吃东西,现在肚子饿起来,就到里面用现金买了一份砂锅面条,找好座位等着。这时候还没到饭点,食堂里没有几个人,桌子也很干净,吴邪四处瞧了一圈,他心情很好,看什么都舒心,想到张起灵也没吃午饭,不知道该不该给他带吃的回去,不过马上就到吃晚饭的时候,别打扰了他的胃口。
刚吃完就接到陈文锦的电话,说是晚上在酒店组织聚餐,通知他一声,让他记得来吃饭,吴邪摸摸肚子:
“我就不去了,刚刚吃的面还没下去,半点也吃不下了,你们尽兴就行。”
陈文锦劝了几句,也不强求,嘱咐完注意安全以后就挂了电话。
胖子的电话来得刚好,吴邪刚走到酒店门口,手机响起来,按完接听还没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天真!胖爷已经杀到你楼下了,快来接驾!”
声音离得近,不过不像手机里传出来的,倒像是在近处吼着传过来的。吴邪回头扫了一圈,看见那边走过来一个人,又高又胖,十分圆润,正把手机当对讲机似的喊话,他一看就乐了,冲手机那头道:
“走路抬头,你爷爷就在门口!”
胖子下意识抬眼往这边看,反应过来马上张口就骂了一句,骂完咧开嘴,走上前一个虎扑,压着吴邪的肩膀搂了过来,就着背使劲拍了几下。吴邪被拍得要吐出血来,急忙吼叫道让他松开点,边不忘也使出大力,在他身上狠拍两下。
胖子“嗷”地一声,生受了这两击,退开一点上下打量他几个来回,攥住他的手用力摇起来:
“可算成功会师了,同志。”
他们在门口说了一会,之前在网上和电话里都聊得投机,见上面也不觉得生分。胖子道带他出去边吃边聊,不过在这之前有业务得让吴邪办。
明天的作者会,吴邪是打酱油的,带的书不参展不摆桌,只用来私下赠送。胖子带过来一张名单,是他在这边担任编辑时相熟的作家,让他写几句赠言,吴邪粗粗看过一遍,几乎全都是大牛,嘿嘿笑起来:
“等会我也列个名单,大编辑帮我要几本书呗。”
胖子直嫌他没出息。
到了房间门口,吴邪开门让人进去,胖子不跟他客气,大咧咧迈开步子,进去没几步就顿住,“哎呀”一声,回头看他。吴邪疑惑地道了一声“怎么了?”,走进才看见张起灵在里面,坐在靠窗的书桌旁,桌上放着一堆资料,听见声响,回过头来。
吴邪站在原地,干巴巴道:“张老师没去聚餐。”
张起灵点头淡淡道:“吃过了。”
胖子不动声色拍他后背,吴邪这才想起他的存在,连忙给他们互相介绍。
张起灵已经站起来,他起身时习惯摸一摸袖口的扣缝,这是经常穿衬衫形成的习惯。胖子眼见,动作停了一停,而后笑嘻嘻上前,掏了名片,抓住张起灵的手,热乎乎道:“张老师好,张老师好!见面就是缘分,多多关照,你叫我胖子就行。”
张起灵接了名片,看完收好,握住他的手,客气礼貌道:“你好。”
吴邪见他在忙,不好再打扰,解释说只来拿几本书就要出去,胖子回头看他:
“咱们还是签完再走,吃饭的地方油烟多,沾到书上多不合适。”
“……”
张起灵把摊开的书页整理好,给他挪了大半地方,自己占了一角,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