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快些回家换电池的我,在过马路的时候,却偏偏忘记了是电池没电而不是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安静,竟然没有注意到呼啸着的从拐角过来的一辆出租车……
最后我可以拥有的确实的感觉:我飞天了。
………………
记得有谁说过,人在临死的时候,往事会像电影一样从眼前掠过。
那么,现在我眼前出现的景色,便是这样的由来吧?只不过,为什么都是倒着呢?
终于,在我的迷惑中,眼前所有的景物都静止下来的时候,一个有些聒噪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人死了之后,要将过去走过的路都再走一遍,过去经过的事都再经历一遍。”
“要将自己在活着的时候所留在尘世的脚印,失落在尘世的心情和心思,都打包收集起来。”
“要将这一世落在世间的痕迹都打扫干净,即所谓的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来,哪里去……”
“都要收集起来哦。”
“不然投不了胎……”
“投不了胎……”
……
哦,我轻轻拍了下脑袋。
我明白了,我已经死了,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情吧?
于是我几乎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事变幻,收着自己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几乎是一成不变的从家到学校之间的层层叠叠的脚印,偶尔有些小小的歧路,引来些无谓的纠葛。
就这样的活吗?好无聊……
因为太单一,这活干得很快,脚印很快便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直到,我目送着自己,上了去南京的大巴。
时空转换,我微微偏了偏眼睛,要看到什么,我已有了准备……
…………………………
“嗨,你们好,我叫李明涵,以后请各位多多关照了。”
“呵呵,彼此彼此,我叫陈竟。”我笑着从成堆的等待整理的行李中抬起头,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笑得阳光灿烂的青涩面庞,然而意外的,我有那一瞬被阳光晃花了眼的失神。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神,于是我顺手指着另外一个还没有从蚊帐中挣扎出来的人说,“那个陷在盘丝洞里的家伙叫薛峰,你可以叫他奶妈。”
“奶妈?”明涵有些奇怪地歪起了一只嘴角。
“你个淫虫不要教坏小孩子!”奶妈终于从盘丝洞中挣脱了出来,指着我努力地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骂道。
“是哪个大淫棍自我介绍的时候拼命让人往那方面联想啊!”我不甘示弱地回骂,顺手拎起他蚊帐的一角,“我说奶妈,你个蚊帐,是不是装反了啊?”
“啊?”奶妈看了看我的蚊帐,又低头看看自己将入口系在了靠墙一边的自己的蚊帐,自己也忍不住咧开嘴,看看我,看看早已在一边笑得不可自抑的明涵,两手一摊,“没办法,我和这蚊帐八字不合。”说完,又继续与他的蚊帐奋斗去了。
“我们寝室就三个人,庆幸吧!”我笑着对明涵说,其实我想我也许应该感叹为什么不是我和他在两人一间的寝室而是要加个奶妈一起住这四人一间的寝室呢?
“是吗?那不是说我们比他们两人一间的寝室还多赚了一个人的活动空间么?”明涵的眼睛弯了起来。
“没错。”我也笑了,我发现我似乎特别喜欢看到明涵的笑容。
…………………………
我看见了,我的心落在了明涵的身上,我走过去想将它拾起来,却只见明涵将肩上的行李往地上重重地一放,那颗心没站稳,哧溜一声,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
我走上前,帮明涵将他的行李抬到了行李架上,看着明涵对着我微笑,我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头。
“咦?你的耳朵里是什么?”明涵的脸突然凑到了我的耳边。
“啊?那是助听器。”我回答,我并不介意让人知道我戴助听器的事情,不就和戴近视眼镜一回事嘛,虽然遇上的很多人,接下来一定会问:“你听不见吗?”
然后我就要回答“噢,只是有些听力的损失。”
我本能地不喜欢这种对话,虽然知道他们并无恶意。
“好酷哦!”明涵感叹道。
“那是助听器!”我愣了一下,因为这超出意料的响应,于是我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而我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我知道啊,可是我真的觉得很酷。”明涵同样强调的语气,使我忍不住回头,看见他赞叹的眼色,我有些感动,我想,原来对于我的缺陷,我并非如表面上这般的不在意。
“第一次有人这样对我说。”我对他说。
“是吗……呃……”明涵的眼神突然移到了另外一边。
“怎么了?”我问,为什么突然转移视线?
“……你的眼睛……好清澈……”明涵的眼睛转了回来
“啊?”我有些呆楞。
“这句话……”我愣了好久才开口。
“也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
…………………………
我看见了,我的心跳得有多厉害,围着明涵一个人,打着旋儿。
我想要收回那颗心,可是那欢快地跳动竟让人不忍打断,我愣了愣,然后一切竟又都变了。
…………………………
校园里花草树木众多,所以季节的变化总是十分地明显。
自习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这个校园里最美丽的一棵玉兰树,最奇形怪状的一棵松树,最常见最普通的一丛冬青,还有一棵最粗最高大的梧桐。
我很喜欢这个位置,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里可以看到稍微远一点的大活(大学生活动中心)。
大活里的夜夜笙歌,便是大学生活丰富多采的唯一证据了,而明涵和他自组的乐队,也经常会在那里表演或者排练。
也因此,我这个从来没有上晚自习习惯也从来都没有办法在教室里安心看下书的人,竟也每日都背着书包,巴巴地翻山越岭爬山涉水日日来占这张上面被画满了意识不良的课桌文学的破座位。
说到课桌文学,这桌子上的文字还真是值得玩味。
“本人最近在练葵花宝典,哪位练过指教一下——XXX,电话:12345678”
“我练过,不过后悔了——YYY,电话:87654321”
“我正在练——ZZZ,电话:98765432”
“我也在练——UU,电话:23456789”
“我还练过干材烈火掌,情意绵绵刀,眉来眼去剑……”
……
我是GAY,本能地对这些东西有点敏感,事实上,我很怀疑这是什么暗号,不然为什么连姓名电话都留下来呢?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的精力不当也不愿放在这上面,我想要的在乎的喜欢的,只有明涵。
明涵真的很帅,性格也很好,每一样都让我喜欢。
我的喜欢,充满了胆怯和不安,摇摆不定,却满心欢喜。
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更靠近他?
不要再着样远远地偷偷地看着他了。
坐到他身边,好好地,将他看仔细。
…………………………
我看见我的心似乎越涨越大,大到要将自己的胸腔都撑爆了。
…………………………
我开始写歌词,身为理科生的我,开始努力地挖掘自己那不多的文科潜力,写着风花雪月的东西,小心掩住了自己的真心。
我不会唱歌,不会任何一种乐器,听力的缺陷,让我这辈子注定与音乐无缘,但是为了明涵,我决定努力试一试。
努力试一试,看看我到底,可以离明涵有多近。
我将好不容易写好的歌词抄在一张白纸上,趁着明涵和他哪个乐队的女鼓手,一个叫外号叫花生的女孩结伴去大活的时候,折成了一支飞箭,用橡皮筋射到了明涵的头上。
看着明涵抬头看向我,我对他笑了笑,做了一个打开的动作,于是明涵有些疑惑地低头打开了那张白纸。
“陈竟——”明涵抬头看向我喊道,不顾自己的大叫引来了多少人的侧目。
“为我们填更多的词吧!”明涵喊道,将我的歌词在唇边亲了一下。
“我受够周杰伦了!”他大喊着,有女生一个易拉罐就向他丢了过去,被他跳着闪开了。
我笑笑,点了点头,摸起桌上另外一根写了歌词的飞箭,架在了手上的橡皮筋上。
…………………………
我突然笑了,因为我看见我的心附在那一根根飞箭上,像极了爱神丘比特的金箭,一根又一根地,瞄向自己的心上人。
我看见明涵将那一颗颗的心都抚平,然后小心地,装到自己用来装乐谱的文件袋中。
我笑得有甜不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甜。
只是,自己的心情都被别人收了去,那我还要收集什么呀?
…………………………
试探。
小心翼翼地试探,只是想知道自己有多少的机会。
大一下学期可以选选修课了,看着开课的目录,我跟明涵说大三的学姐证明的:选修课里上得最爽的便是当代电影与文学鉴赏——不但有免费的电影可以看,更是有着不点名不做作业不考试的三不好传统——于是硬架着他与自己一同报了这门选修课。
其实只是因为偶然路过那个被那帮大三学姐包围了的麻辣涮的时候,听见她们低声地议论曾经在那门课上看到的一堆电影:《东宫西宫》,《蓝宇》,《霸王别姬》……
那个老师果然没有辜负我的用心与期待,第一堂课就放了《春光乍泄》,并且大谈我们要接受艺术云云……
我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失望地发现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第二堂课放了《蓝宇》,放到后来有女生在一边哭了,我看着他皱起了眉头,似乎也有点动容。
“你觉得同性恋怎么样?”我问,装做漫不经心。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爱异性呢?爱上同性又怎么样呢?”他用手托着下巴,轻叹了一口气,“在这样一所处于侏罗纪的校园里……哦,我情愿选择后者……”
“呵呵……”我笑,“你的嘴太毒了!”
我的眼睛转向窗外,路灯照亮的梧桐树上,开始冒出嫩芽了。
冬去春来,我的爱情路是不是也要冬去春来了?
…………………………
路灯的光线黄得发红,在这初春料峭的春寒中,明明是暖色调的光芒,却让人微微有些发寒。
我那些小小的心思,在这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也似那梧桐树的嫩芽一般,挣扎着,吐出些丝惹人怜爱的新绿,让人不忍采掇。
我看着,闭上了眼,自问:我究竟,还有多少不忍?
自答:不忍,不忍,不忍……直到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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