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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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 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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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鞭下去,死死跪在地上的赫连铮便颤了颤,手指深深的抠在了草皮里,却对着赶出来的凤知微朗朗的笑:“嘿!我以为有多痛,不过如——”

“啪!”

第二声鞭声落下,立即将故作轻松的赫连铮声音打飞,凤知微看着他一瞬间痛苦得扭曲的脸,轻轻道:“别说话。”

“啪!”

赫连铮往下一栽,却立即用手肘撑住自己,再次努力抬头对凤知微笑笑。

荆条上已经沾了许多破碎的血肉,挥动时四面溅开,有一滴血落在凤知微脸上,她没去擦,却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鞭子。

“够了!”

染血的荆条立即刺入她掌心,鲜血汩汩流出,和赫连铮的血肉混在一起。

“知微!”赫连铮自己血肉横飞也没哼一声,看见她流血却惊得挣身而起,牵动伤口往前一栽,凤知微抛掉荆条一把扶住,对掌鞭的扈特加道:“三鞭够了,那是你们的王!”

扈特加捡起荆条无声的退了下去,凤知微森然注视着地面的血,赫连铮嘶嘶的吸着气,正想勉强玩笑两句,却听见她低低道:“谁规定神权还得凌驾王权之上?从我开始,不——允——许。”

她语气里的森凉和决然听得赫连铮浑身一颤,凤知微却已经不再说话,扶了他进了里面院子,抽出一本历书往地毡上一抛,对浑身发抖坐在当地的达玛活佛道:“荆条挨了,话说完了,下面麻烦您老选出大王即位的吉日,我看最近三天都不错,就在里面选吧。”

说完也不看众人脸色,自扶了赫连铮去后殿,命人拿了药箱,打水取布,亲自给赫连铮上药。

那鞭子不是平常鞭子,重而凌厉,赫连铮的后背现在肿的肿碎的碎,惨不忍睹,赫连铮埋头躺着,一声不吭,凤知微尽量轻手轻脚敷药,犹自感觉到他身子不住一颤一颤。

“痛就叫。”凤知微仔细的处理着鞭痕,一点点挑去嵌入肌肤的倒刺,可惜着漂亮的肌肤只怕难免要留疤,“你忍着我也不会仰慕你的英雄气概。”

“我是……怕你为我心疼。”赫连铮抬起头来,额上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眼眸已经因为疼痛变成深紫的色泽,嘴角有点细微的破痕,却仍旧在笑。

凤知微注视着他,处理好最后一点伤口,轻轻在他肩头一拍,在赫连铮嗷的一声嚎叫中,轻描淡写的道:“心疼?有点。”

“算了……算了。”赫连铮苦笑,“我还是别奢望你的心疼比较好。”

“心疼没有作用。”凤知微坐在那里,脸颊掩在屋内的暗影里,“与其浪费时间去心疼,不如做点实际的。”

赫连铮趴在地毡上勉强仰头看她,“你要做什么?”

凤知微默然不语。

“知微……”赫连铮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变了,第一次我在马车边看见你,你虽然狠,但还有余地,现在你似乎冻住了自己,别说对别人,便是对自己,也不留余地了,这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凤知微没有抽开手,静静垂头看他。

赫连铮握着她的手,却觉得似乎握的不是手,是冰,不是和心脏最近的距离,而是天南海北一般遥远,她手在他手里,人和魂,却都不在。

他唇角绽出一丝苦笑,轻轻道:“人生苦短,与其用那么多时间去仇恨,不如试着让自己快乐点,我……只希望你快乐。”

他笨手笨脚的去摸药箱,抽出白布和金创药,凤知微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见他小心的去挑她掌心伤口的小刺,敷药包扎,就这么点小动作,额上又出了一层汗。

凤知微凝视着他,取过帕子替他擦去额头的汗,道:“我今天很开心,因为终于发现,这世上有多少人亏负你,就有多少人厚待你,赫连,谢谢你,只是我并不觉得,你值得为一个大妃的虚名,便要伤损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我,做不做这个大妃,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赫连铮沉默了下去,他不是笨人,自然听得出凤知微的提醒,半晌他笑了笑,道:“总是我甘愿。”

随即他闭上眼睛,做出要睡的模样,凤知微收拾好东西,轻轻走了出去。

她的身影刚刚离开,赫连铮便睁开了眼睛。

他琥珀幽紫的眼眸,紧盯着屋顶,一瞬间闪过一抹苦痛之色。

良久他喃喃道:“知微……便是一个虚名,我也要,因为……那是我能接近你的,最近的距离。”



从赫连铮卧室里出来,凤知微没有理会前殿的动静,直接叫来宗宸和顾南衣,嘱咐了几句。

没多久牡丹花儿来说,吉日定在后天,又说活佛精神不太好,毕竟一百一十三岁了,看那样子,主持完这次仪式,下一次盛会应该就是新活佛的事儿了。

牡丹花儿今天倒不如平日聒噪,总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自从达玛说出那句话,她就那个神情。

凤知微看着她时时走神的样子,突然道:“牡丹花儿,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她这么单刀直入的问法,惊得牡丹花一颤,张大眼睛怔怔看着她,半晌才吃吃道:“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正常话。”凤知微皱着眉头喝羊奶,“你如此相信达玛的预言,为了赫连铮的性命,能不惜亲手杀掉自己七个孩子,为什么就不能杀母狼凤知微?”

牡丹花儿又怔了一阵子,良久苦笑道:“那也要杀得掉。”

“你倒坦率。”凤知微放下碗,笑道,“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我听见那句话第一反应确实是这个。”牡丹花老老实实承认,“达玛的预言,真的是很准的,最起码在我身上从来都很灵验,我以前也不信这些,但是老家伙让我不得不信。”

凤知微笑而不语。

“不过回头再一想,又觉得那个预言也未必是我们感觉的那个意思。”牡丹花儿嘻嘻一笑,“你是浑身带毒,女人不毒男人欺负,毒又不是错,你带着血火而来,大越和天盛战事未毕,因尔吉被出卖死了那许多无辜战士,这场债迟早要和大越讨,战争确实必不可免,却未必算是你的原因,至于说你是札答阑的劫数……爱情也是劫数。”

凤知微笑一笑,心想大大咧咧的牡丹花,其实通透得很啊。

“以上这堆其实还是废话。”牡丹花儿神情猥琐,“关键问题是,我知道我杀不了你,倒不如老老实实和你交好,有些人不能做敌人,做朋友会更有好处,知微,我的便宜媳妇儿,我把札答阑交给你,”她向后一靠,眯起眼睛,“你是要毒死他也好,劫数死他也好,一切都看札答阑的运气。”

“我觉得大妃才是这草原最聪明的人。”凤知微由衷赞赏了她一句。

牡丹花儿眯着眼笑,一副我也觉得是这样的神情。

“夜了。”凤知微喝着酥油茶,笑得如这夜色迷离,“希望所有人都能安睡。”



希望所有人都能安睡,当然那是客气话。有些人凤知微绝对不打算给他安睡。

三更过后,她迈出门去,带着宗宸顾南衣和华琼。

布达拉第二宫的守卫目前分三部分,一部分是原王庭护卫,一部分是她的送嫁护卫,还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人,属于顾南衣的隐形势力。

傍晚的时候,牡丹花儿将王庭守卫调换了下,达玛活佛所住的前殿院子原来有一部分是她的护卫,现在都被换成王庭守卫,凤知微知道牡丹花儿那点小心思——她是害怕凤母狼一怒之下对达玛老骨头下手呢。

真是小看她凤知微了,杀人,未必需要用刀。

刚走过后殿和前殿的宫门,忽有一群人过来,却是刘牡丹带着一队女奴,看见她,笑得眉眼花花,道:“晚上憋闷着的,出来散步,微微心肝你要去哪里?”

“晚上憋闷着的,到达玛活佛那里散步。”凤知微直言相告。

牡丹花挽起她的胳膊,格格一笑道:“那正好,我们一起,我让老家伙给我算算察木图的命。”

“好。”凤知微并不拒绝,笑吟吟和她同行。

快要到达玛活佛院子的时候,华琼突然“哎哟”一声。

众人急忙回头,华琼捧着肚子,扶住廊柱,低低道:“……没事,有点不舒服……”

宗宸过来给她把了把脉,道:“华姑娘快临产的人了,小心动了胎气,还是回去休息的好。”

凤知微立即过去扶住她,道:“我扶你回去。”

“别。”华琼推开她,“你还是去找活佛给你算算,我嘛……”

她一把抓住刘牡丹,伏在她肩上,道:“还是麻烦一下大妃算了。”

刘牡丹怔了怔,眼睛对凤知微瞟了瞟,笑道:“好……好……我送你过去,你没事儿我再走。”

“我也快生了……”华琼伏在刘牡丹肩上,和她咬耳朵,“有些话儿不好和她姑娘家说,也不想和男子说,倒是想问问你,也就你合适了……”

这么一说刘牡丹更加无法拒绝,赶紧招呼着女奴将华琼扶走。

凤知微看着华琼慢吞吞挪回去的背影,笑了笑。

这下可没人再挡着了。

她带着两个人长驱直入,在达玛活佛院子门口大大方方求见,有侍候的小喇嘛出来接着,虽然有点不安,但是她是大妃,又只带了两个人光明正大的过来,想拒绝也没理由,只得将她请了进去。

清漆长廊落足无声,廊檐下桐油灯光线昏暗,厚厚五彩地毡上干瘪得孩子似的老人,还是端着个千里眼窥视着来人。

一尊包金铜佛像在他身后,含一抹神秘微笑,沉默注视着神情雍容步入的女子。

凤知微大开着门,屋子里一切清晰可见,宗宸和顾南衣立在门口,院子里侍候的小喇嘛们,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你来做什么?”老喇嘛厚厚的眼皮搭下来,眼睛看着地面。

“来看看我们的达玛阿拉。”凤知微远远的坐下来,言辞亲切,语气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下一句更是让达玛一震,“看看他,怎么还不死呢?”

“想我死……”达玛沉默了一阵,沙哑的笑起来,“你这头心怀叵测的母狼,你能在这草原上,咬着云端上的神么?”

“几十年族人顶礼膜拜香火供奉,还真的熏得你昏了头把自己当成神。”凤知微浅笑着拨亮桌上的油灯,油灯的光芒在她眼下照出睫毛暗影,“依我看,你还不如你身后那座实心的,永远不会乱说话。”

“没有乱说话。”达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哑声道,“这是持戒弟子的最大罪,不敢犯。”

“就算你所预言的每个字是真的。”凤知微倾身向前,盯着他的眼睛,“你敢说你是出于公心进行的卜算?你敢说你一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达玛,持戒弟子,任何时候都必须秉持公心,你敢说在这件事上,你所有的话,所有的举动,都没有任何可以挑剔,问心无愧处?”

达玛一动不动,苍老的皱纹层层叠在一起,像一团烂毯子缩在油灯的阴影中。

昏暗沉凝的气氛里,似有什么东西,沉重的压下来,老喇嘛眉宇间,露出了一点疲倦的神色。

“克烈对你说了什么?”凤知微向后一仰,靠在巨大的靠枕上,神情悠然。

“他只是将最近发生的事告诉我而已。”达玛摇头,“并不是你猜想的,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就算说了什么,卜卦的结果天意注定,不是谁可以摆布。”

“你卜卦的时候,他就在你身边吧?”凤知微露出一丝冷笑,“达玛,你好好想清楚。”

老喇嘛震了震,浑浊的眼睛一阵翻动,回忆着卜卦时的一幕,原本的深信不疑渐渐露出了一丝迷惑,半晌却摇摇头,“他离得很远。”

“离得远就做不成手脚?”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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