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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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 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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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为魏将军不平了。

百姓们纯洁美好的情感,绝不能被这两个轻狂薄凉小子如此践踏。

如此义薄云天闻者落泪见者伤心的铮铮事迹,这两人居然无动于衷大肆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骂我爹可忍不为魏将军哭不可忍!

“揍他们!”

一呼而万人应,满酒楼沸腾起来,无数人翻过凳子跳过桌子窜上柜子捋袖子脱鞋子奔向那两个倒霉蛋,鸡蛋花生米茶杯口水满天飞,两个倒霉蛋见势不好,哗啦一声翻倒自己的桌子,抱头向桌子底下一钻,蹲那里不动了。

无数双脚蹬进来,两个倒霉蛋身上一堆好大脚印子。

正打得不可开交,远远传来一声呼喝。

“忠义侯魏将军回京啦……大学士率满朝文武全体郊迎……快去看啊……”

唰一下人跑得精光。

“咦。”桌子底下俩倒霉蛋蹲着,脑子不好的那个问另一个,“不是明日才郊迎你吗?咱们从驿站里偷溜出来,他们接的是谁啊?”

另一个还没回答,思索着刚才那声呼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随即便看见一方月白色袍角,停在了自己面前,一人弯腰伸过手来,掌心洁白如玉。

含笑的声音响起。

“自然是来接你。”

第二章 对酌

桌子底下两个人,他的手却准确的伸在一人面前。

那人抬头,有点乱的长发下,一双眸子秋水濛濛,属于凤知微的眼睛。

她身旁先前笑得抽风的那个,有一双刀锋般的眼睛,自然是来京述职的华琼。

两人提前一天到了帝京,因为礼部通知,明日文武百官将代天子亲迎魏知,没奈何只好在驿站先等,百无聊赖的两个人,趁宗宸在炼药顾南衣在给顾知晓洗澡,溜进城喝酒,不想在酒楼听见这么一场精彩的说书,还险些挨了一场揍。

有人解围总是好的,只是解围的那个人……

华琼垂着眼,心想考证宗宸医术的时辰到来了。

凤知微缓缓抬起头,目光在那莹白如玉的指尖上掠过,一直看到绣青竹暗纹的月白色衣袖,她那神情平静带笑,略带疏离,宛然便是当初南海,当着他人面和宁弈相对之时的情状,毫无异样,就连近在咫尺的华琼,也没能找到任何特别之处。

片刻后,她笑笑,伸手,将自己的指尖搁在了宁弈的掌心。

宁弈立即伸手一握,轻轻用力,凤知微从桌底爬出。

两人目光相遇,凤知微当先向宁弈展开很官场的笑容。

“殿下也抵达帝京了?呵呵。”

“只比你早一日。”宁弈莞尔。

两人相视而笑,都笑得月朗风清,相隔一年的时间和空间,帝京七日的惊心仇恨,两条人命的血迹淋漓,这一刻似从未存在过。

华琼松一口气,自嘲的笑道:“哎,没人管的可怜人,只好自己爬出来咯。”

三双手同时递给了她。

宁弈,凤知微,还有一双手。

那双手出现得很突然,像是从空气中凭空生出,手指还有些颤抖。

华琼盯着那双手。

没有养尊处优的皇家富贵,不算白,也不算纤长,拥有年轻的紧绷的肌肤,手心里有一道浅浅的半圆形疤,那是小时候给他娘送烘炉,被烘炉铁环不小心烫伤的,中指指节上有一道切痕,那是带他爬树见老娘时被树枝割破的。

那双手太熟悉,熟悉到她曾亲眼见证那手从七岁稚嫩小手长成如今男儿稳定的手掌,熟悉到她夜夜梦中都曾执着那手,和手的主人互诉衷肠,却在醒来后泪盈眼眶。

那双手如今从梦中走出,走过千里南海,走到她眼前。

华琼吸吸鼻子,眼珠一转,突然笑了。

她伸手,将手搁在燕怀石掌心,燕怀石立即用力一握便要拉她出来,华琼却突然拉住他的手将他狠狠一拉,燕怀石哎哟一声反而被华琼拉入桌底。

桌子外面宁弈和凤知微目瞪口呆……

“干嘛要出去给你们看?”桌子底下华琼的声音传出来,有点闷闷的,似乎被揉进了谁的怀里,“我们久别重逢,激动难耐,不耐烦回驿站,拜托两位,给清个场。”

然后桌子底下伸出华琼的手,坦然随意的挥了挥。让王爷殿下和侯爷大人去给她清场了。

燕怀石似乎根本没空说话,或者不好意思说什么?反正桌子有点晃啊晃。

凤知微忍着笑,叫来酒楼老板,一锭金子下去,别说酒楼关门,跑堂的都远远避了开去。

“真是个聪明人。”她一边付钱一边咕哝,“知道回驿站要被围观,干脆就地解决了。”

很自觉的关上门,把摇晃的桌子丢在身后,凤知微假笑着向宁弈告辞,“殿下,下官还要赶回驿站,以备明日郊迎礼,就此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知微。”

凤知微不回头,挥挥手道,“啊不劳相送不劳相送,殿下请千万留步千万留步。”步子越发快了。

她也不去理会身后人有没有跟上来,快步出城,驿站离城不过三里,以她脚程,很快就到。

原可以更快些,不过她不想锋芒太露——当初在浦城,她的真气其实并没有失去,只是因了那毒,散开在了经脉里,等到眉心那块红淤散尽,丹田里的真气也就慢慢聚拢了来,晋思羽早期日日把脉,确认她失去武功,等到完全相信这事不再查探时,她的武功已经回来,还更上一层。

凤知微自己觉得,她练的武功很有些奇怪,她的体质也很有些奇怪,体内那些灼热的气流,随着武功的修炼慢慢平复,却又没有化去,而是日日增长,并且每次经历生死之劫后,那热流便更涨几分,但也没有伤损着她的身体,反而促进内功再上一层,感觉像是这与生俱来的冲脉热流,和宗宸交给她的武功,竟像是相辅相成的。

不然当初她也不能在浦城城头提前做了手脚,用暗劲事先将蹀垛内部粉碎,才能最后顺利的落城。

凤知微脚步轻快的走近驿站,还没到便看见驿站门口停了几顶小轿,远远的似乎还有尖利女声传来。

“魏知怎么会不在!”

“让我进去!”

隐约顾南衣抱着顾知晓站在门口,父女俩不理不睬看天,门神似的堵着。

凤知微正在惊讶怎么会有女客堵在驿站门口,又直呼自己名字,一听这声音脑中轰然一声,心想一年不见这位姑奶奶怎么还没嫁啊,怎么一日比一日生猛火辣啊。

凤知微混到如今,上至天子下至草民,没有摆不平的人和事,唯独对这位避之唯恐不及,无它,盖因这位一心错点鸳鸯谱,她凤知微却无意乱结风月债。

她唰的一下调转脚跟,准备再次回城,宁可去喝花酒,也不要被韶宁公主堵个正着。

刚转过身,便见身边过来个人,扬起衣袖,笑吟吟道:“哎呀那不是我小皇妹么?好久不见甚是思念,不如一起叙叙旧。”一边便要开口相唤。

凤知微扑过去,毫无形象规矩的一把捂住该人的口,谄笑道:“别……别……殿下,男女授受不亲,人多了叙旧也没情调,咱们换个地方单独叙旧,单独!”

最后两个字着重加感叹,殿下目光灼灼,立即表示了对这个提议的大力赞成,抬起的手落下来,很方便的便牵起了她的手,笑道,“有个地方你一定愿意去的。”

凤知微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看那被握得紧紧的手,手指用力,尖尖一戳。

那人掌心就像是铁石铸的,毫无感觉,谈笑风生。

一直牵着她到了一匹马前,凤知微认出这是他的那匹全黑的越马,曾经被自己暗害过的,好在那马没有人有记性,看见她来没有给她一蹄子。

身后宁弈轻轻一提,她便上了马。随即身后一沉,宁弈坐了上来。

凤知微皱起眉,有点后悔今日没有骑马出来。

身后那人轻轻靠在她的肩,下巴搁在她肩头,手指一抖,那马便平稳的跑起来,似乎知道马上主人需要情调,并不追求速度,跑得悠哉悠哉。

平稳的步调里,清朗的男子气息透肤而来,微热的呼吸拂动耳边碎发,微微的痒,凤知微僵着背,不自在的挪了挪,勉强笑道:“下官不宜和殿下共骑,还是殿下骑马,下官跟在后面跑吧。”

宁弈不说话,半晌才懒懒笑道:“第一,我舍不得,第二,我怕你会跑掉。”

不待凤知微回答,他又道:“知微,我们什么时候生分成这样?上次我送你的信盒子,你怎么不回信给我?”

凤知微沉默了一阵,身后宁弈轻轻吹她耳垂,她偏头让了让,半晌笑了笑,道:“那信盒子啊……沉河了。”

“哦?”宁弈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只是有点凉。

“殿下。”凤知微半回身,将手抵在他胸前避免震动中的贴近,淡淡道,“我想过了,你和我之间,实在没有再近一步的可能,我仅有的亲人,全部葬送于你父皇的皇家金羽卫,我也不适合你们皇家的波谲云诡步步惊心,如我从前说过的,我想做简单的人,嫁简单的男人,过简单的生活。”

“凤夫人和凤皓,牵涉大成皇脉遗孤案,这是放在哪朝都必须追究的重罪。”宁弈淡淡道,“无论如何,你已摘清嫌疑,陛下也没有祸延于你凤知微,甚至因此还对你有一份歉疚看顾之意,这已经算异数,你迁怒朝廷我管不着,你迁怒于我,为此不给我机会,我却不甘。”

“我明白彼此的各有立场。”凤知微一笑,“但就是因为各有立场,所以万不能勉强在一起,否则你不敢信我,我也不敢信你,这样的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我敢信你。”宁弈语气平静,却自有坚执之意。

“你就不怕我心怀异念,以魏知之名供职朝廷,其实只为报母弟之仇,杀了你父皇?”凤知微哈哈一笑,完全开玩笑的语气。

“你但有这个本事,尽管去做。”宁弈淡淡道,“我敢拿这天下与你博弈,只求你不要拒我千里之外。”

“我的生死,其实随时掌握在殿下手中。”凤知微眯起眼缓缓道,“只要殿下进宫,陛下驾前说一句,魏知便是凤知微,明日午门外,便会滚落魏知人头。”

“真要说,何必等到现在?”宁弈一笑,“知微,我知道你在提醒我,你也掌握了我不少把柄,我们可不可以现在不要谈这么煞风景的话题?”

“那什么不煞风景?”

“这个。”

骏马停下,凤知微抬头一看,竟然是大成第一桥望都桥。

她和宁弈初遇虽然是在秋府,但是真正交谈却是在望都桥。

那年望都桥薄雪寒霜,桥上两人分喝一瓶劣酒。

这一年春光将至,望都桥斑驳依旧,桥底生着深深浅浅的青苔,无声的将河水守望。

一切如前,似乎又不如前。

宁弈下了马,伸手给她,凤知微目光放空的掠过,自己跳了下来。

宁弈也不尴尬,收回手,从怀中坦然取出一壶酒,笑道:“当初你小气,请我喝三文钱一壶的酸酒,我请你喝江淮名酿梨花白。”

“梨花白入口味甘清淡,回味却醇厚,是好酒。”凤知微当先往桥上走,手扶桥栏遥望玉带般的河水,“只是我依旧觉得,当年那三文一壶的酒,才最得人间真味。”

“何味?”宁弈跟上来,站在她身侧,高桥上的风将两人长发卷起,纠缠在一起,如两匹猎猎的旗。

“苦、辣、酸、薄。”凤知微轻轻道,“别离之苦,遗恨之辣,碎心之酸……情义之薄。”

宁弈沉默了下去,桥上的风越发猛烈,一支早桃颤颤的探过桥栏,被无情的风咔嚓一声吹裂。

“那年我和你在这桥上说起大成之亡,说起当年三皇子事变。”半晌他开口,指了指凤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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