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肌肤,仿佛是透明的一般,隐约可见细细的青色的脉络,仿佛,那朵他送他的桐花。
铁手只觉得那一抹子怜爱竟如潮水一样漫上心头,让他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恍惚间,他反手握住了无情因为瘦小而显得特别纤细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那微有些冰冷,却的让他如此心疼的冷,只觉得心里一窒,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蔓延出来,仿佛那已经正在急速的生长着,弥漫着。让他几乎是徨然的不知所措。
“二师弟?”无情怔了怔,从手掌上传来的温度是那么暖,仿佛带的他自己也温暖起来了,他自小身子不好,手脚总是冰冷的,所以常常感觉寒冷。可是铁手的手掌,怎么会这么暖这么热?他的手,竟似比他的心还要热的多。自己的手被铁手这么一握,竟不想离开,不想抽出,隐隐的,直盼能被这么一双厚实温暖的手握上一生一世才好。
这一刻,无情心中只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定与温厚,仿佛有了依靠,纵使是天,他也无须,这个男子,温厚如水,坚实如山,
因为身世,因为性格,无情是孤高冷傲的,他有朋友,他尊敬诸葛先生,喜欢几个师弟,欣赏戚少商这些个朋友。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心里,总是有一份伶仃的傲岸,总是有一份孤独的寂寞。他的情,在少年时就被伤了,那以后,他越发冷,越发寂,也越发的无情,他以为,自己早就没有了情,没有了爱,可是,此刻,此时,无情心里却生出了一份殷殷的情愫,对这双手,对这双手的主人。
“二师弟。”无情毕竟冷静,他迅速敛了思绪,低唤了一声。铁手猛然从忡怔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仍握着无情的手,握的那么紧,仿佛是握住了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深怕失去一般。
铁手仿佛被烫了般慌忙松了手,不由得讪讪的微红了脸。
“你没事把?”
无情关切的问,觉得铁手有些神思不属,生怕他是受了什么伤,才会如此神志恍惚。
“没有,我抱大师兄回轿子上吧。”
铁手看到无情的笑,心中爱怜横溢,一时竟不知如何疼之惜之,反而没了语言。只是沉默着抱起无情,缓步向轿子走去。
怀中轻若鸿毛般的身躯,是如此荏弱无助,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铁手鼻端,始终不散,他的手,弯在无情腰间,仿佛可以感觉到衣衫下那微凉的肌肤。铁手的心不禁突突乱跳起来,恍若鹿撞。
这这么被铁手抱在怀中,安定温暖的感觉就如水一样漫了上来。无情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柔和宁静的感觉,就象是,幸福的感觉。无情默默的体味的那抹从看到铁手后就没有停止过的欣悦,却不知道,铁手,终会成为他生命里的永不能消的痛楚、深情和无奈的难舍。
把无情放至椅中,铁手自然的走到无情椅后,缓缓的推着他向神侯府而去。望着身前那峻丽冷傲的人儿,铁手只盼能生生世世就这么推着他走下去,用他的身躯护着身前那抹那抹心疼,让他可以抚平那人眉宇间的寂寞和伤情。
他们走后,一个白衣的少年缓缓步出了林子,遥遥看着铁手推着无情离去的方向,少年俊美的容颜上是深深的酷杀,清澈明丽的眼眸中燃起了火,又冻成了冰。
8
方应看一向不浮不躁、进退有度、恩荣并济、纵横捭阖,可是,今天,他的做法却很浮躁,很轻率,甚至是很草率。
米公公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他一向认为:方应看年纪虽轻,但却是有英雄本色,豪杰气派,枭雄个性。他时而能强悍粗俗,必要时又可谦虚多礼;时而自大狂傲,但适当时又能温情感性。他既知道2进,又懂得妥协。时机一至,即刻不择手段攫取一切;但又深晓退让忍耐,等待良机。他积极而不光是乐观,自负却不自满,可以挂下脸孔捋袖打架说狠话,也更娴熟于全身而退,避锋圆说乃至于下台善后,无一不精,且进退自如,讨人喜欢,使人尊重,令人惊惧,惹人迷惑。
这才是真正的当世雄豪,兼且喜于经营,“有桥集团”暗中勾结各省县商贾操纵天下油,米,盐,布,糖的交易,富可敌国,且又不吝于打点收买,并不致引权贵眼红染指平时深沉难见底蕴
“你今天有点浮躁,气不平。”
“是。”方应看看着眼前的茶,神色不动。
“你今天不该这么做,杀了无情,对我们并无好处,如今,蔡京和诸葛对立,蔡京一心要杀四大名捕,好剪除诸葛小花的力量,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需要无情他们,这样才能制衡蔡京,那样,我们的作用才重要,才可以要挟蔡京,活动的余地就更大,否则,若诸葛失势,下来要铲除的,就是我们了,你羽翼未丰,现在,还不是的时候。”
“我知道。”方应看静静答。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太轻率,甚至可以说错了,但是,他不后悔。他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杀无情,那一刻,看着铁手深情的眼神,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性。
出手的时候方应看就已经明白了,他在嫉妒,强烈的,暴怒的嫉妒,他嫉妒那个残废的男子居然可以被那个人如此呵护,可以被那个人这么守护。他妒恨着无情,那个伟岸的男子身边,只能是他,只能有他。他不许任何人占据。
他要他,方应看在烈焰般的烧灼中明白了自己的心。他要他,铁手,铁游夏,他要这个人,不惜一切,不顾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铁手动心。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庙堂上,在江湖上,以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风姿气质背弃着每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能杀了他,可是他却仍然风华他的绝代,潇洒他的无情。不为任何一个人动心,不让任何感情左右。
可是,这次却出了意外。
铁手,铁游夏。
这个平和的温厚的男人,这个其实可以算是他的敌人的男人,却从初见时就乱了他的心。是他对当时陌生的他却全力相护让他起了感动?是月夜下带点迷惘的他让他生了怜惜?是关心着他的那份真诚令他心生涟漪?还是,只因这个人是他,就已经从相逢时注定了他必须经历他这一生里最大的情劫和磨难?
方应看望着自己的手,那双莹洁如玉的手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他谈笑杀人,从没有过半点犹豫,可是,这双手,却杀不了那个人。
敛眉低头,方应看无奈的苦笑,他知道,自己在最不该的时候有了情,对最不该的人动了心。他知道,他应该忘了这心悸,毁了这情动,可是,若爱能左右,能用理智来控制,那还是爱吗?
铁手站在旧楼上,手里拿着一壶酒,他很少喝酒,不象追命,离了酒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可是,今天他需要喝一点,他的心,很乱。
他一向雪志冰操,坚定沉稳,而现在,他的思潮却像牵丝攀藤尽是在念着一个人,无情,他的大师兄。他想着、感觉着无情的一颦一笑一哀一怨,仿佛比刚才的生死大难还重要十倍百倍,这样想着,心里好似先是结成了冰,然后浸入烘炉里,时寒时燥,心绪百转,脸上烘烘地热了一片。好难过,却又舍不得这感觉。
大师兄,崖余,崖余,无情……铁手反复的念着,痴痴想着,那个月下的少年,那个冷竣的青年,那个忧悒的无情,那个伤怀的大师兄。
垂首,不经意的,铁手看到在那已经没有了花的梧桐树下,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人。白衣如雪,傲岸如天。无情,什么时候无情来了。
痴望望着那个孤寂寥落的身影,这一刻,铁手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爱他,对这个傲岸、寂寞,看似柔弱实际却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忧悒青年—他的大师兄,他,深心的爱着,倾心的爱着。
他当他,不是兄弟手足,他对他,不是兄弟情义,那是情动的倾心,那是心动的情切。他对他,爱慕,思恋,展转反侧,却求之不得。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冷肃寂寞的青年,就已经牵动着自己最深的悬念,就已经变成他最重的牵挂。
可是,他该如何?说不说,表不表白,还是就这么静静的守着他就好了,说了,会有什么后果?不说,自己能否压抑的住心里的情潮?铁手的心里,千回百结,拿出不一个主意来。
那个人,近在咫尺间又远在云端,他的大师兄,无情,铁手遥遥看着,那个秀丽的抑郁的男子,但只那么坐着,就让人生出一种寂寞和傲岸的感觉,那种不求世间予同情、寂天寞地的冷傲和忧愁。
无情,他名为无情,实际却是情重的人,可是,他的情里有他没有?他当他如何?是如自己般的心情?亦或是,只当他是兄弟?
铁手一向决断明智,却在这一刻,完全乱了方寸,没了主张。
但是,他想见他,放下手中的酒壶,一步一步,铁手下了旧楼。
站在无情面前,铁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嗫嚅着叫了一声,
“大师兄。”
无情浅浅的笑了,他放心不下这个二师弟,总觉得他似有什么心事般,难得见他如此烦忧,想着猜着,他的心,静不下来,总是悬在铁手身上,所以,他来了。
“你喝酒了?”
“恩”铁手点点头。
“为什么?你有心事?”无情关切的明眸静静望着铁手。
铁手点点头,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一时无言。无情本不是个多话的人,见铁手不答,他也垂下头,没有再问,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了下来。
无情的脸色很是苍白,他身子弱,所以畏寒怕热,虽已是初夏,他的手仍然冰冷,所以,下意识的,无情把手握在一起,放在膝上。在白衣下,愈显出那双手的纤细柔弱。
铁手瞧着无情笼在膝上的双手,忍不住的凝了凝视线,好瘦弱的手,这样一个荏弱的人,却又如此的强韧不拔,坚持不懈,却让他,只有更心疼的感觉。
铁手忡怔的望着这月下伶俜的人,凝着这忧悒的容颜。这容颜是他心底最深的梦,最切的心疼。冷月下,铁手心头却燃起了火,情如潮,爱如火。
他决定了,不管了,他只想守护着眼前着人,他要告诉他,他的情他的心,他不要这么闷着,沉着,压抑着。他们在江湖里,生死难料,如此思前想后的,只会让自己遗憾伤心。他是铁手,磊落光明,不欺不瞒的铁游夏,既然爱都爱了,还顾忌别的琐事做什么?不管了,男儿生于世间,仰不愧天,俯不柞于地,也便是了,连感情都这么扭捏患得患失,不是他铁手。
澎湃的感情激荡着,铁手伸手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柔润的手,叫了一声,“崖余……”
崖余,我爱你,我知道这是难以纵控但其实也不必按捺的情怀激越,所以,我要告诉你。此刻,我不当你是我的大师兄,我要告诉你,崖余,我爱你,崖余,我愿意用一生守护你,呵护你,你可愿意吗?让我守护让我呵护?这是真情,所以我不瞒不藏,我说给你,你呢?
无情震了震,他叫他崖余,铁手居然如此叫他,他低着头,正好看到自己纤小的手被握在那宽厚的手掌中,好温暖,真想就这么让他握着,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