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严酷军政府既已倒台,曾经被压制得万马齐喑的日本国内宣传也终于开始出现相反的声音了。在德国的大力推动下,日本的一些报刊广播开始大揭军政府的阴暗老底:除了对内实施压迫盘剥、让民众为其高昂的军费开支痛苦埋单之外,其在对外扩张时的大量残暴罪行也被揭露曝光,各种烧杀抢掠的报道不绝于版。虽然这仍旧无法完全改变日本国内败而不认罪的社会思潮,但也为德国在条约中对日本的严惩提供了言之凿凿的情理依据。
曾经在远东地区叱咤风云、成为亚洲仅有的新兴帝国主义强国的日本帝国,便在这份和约签署之后轰然垮塌。成为了历史长河当中的一朵转瞬即逝的浪花。而随着其国势在遭受核弹齐射之后的急速下降,以及新任政府在内政外交领域与皇道派军人的根本差别。那支曾一度仅次于德国的庞大武装也开始了其土崩瓦解的进程。士兵大量复员,装备封存销毁,海军战舰也在将国外占领区的本**民运回本土之后、被成批量的拖到船厂当中回炉拆解。猎猎飘扬的红白色旭日旗逐渐在太平洋上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玄黑色的铁十字;虽然其数量远不如前者在鼎盛时期为多,但却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对其有半分的斜视。
对于旧日本帝国的遗产,清英也予以了妥善的处理分配。南菲律宾和夏威夷诸岛由德国接管,由此实现对全球海洋的彻底控制。朝鲜半岛则使其独立,德国没有必要也没有意愿的再在东北亚地区寻觅一块新的殖民地。位于北美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州则并入由南方12州组成的“美利坚民主国”,与北方以华盛顿为都的合众国分庭抗礼。作为对后者参加两年前由德国发起的那场对日制裁禁运的回馈,以及对加利福尼亚州领土希求落空的安抚,德国免除了北方美国对日本的巨额赔款,并将一部分被日本掳去的原美国太平洋舰队舰艇重新归还给白宫政府。不过这些经济上的甜头毕竟只是小恩小惠,而主导了这一切的德国无疑才是在整体战略上的最大获益者。
光阴如水,岁月如歌,时间仿佛细沙一般从清英指间飞速流过。在此期间,除了奥匈与意大利、帝俄与西伯利亚国、以及巴尔干诸国之间有少许的摩擦需要德国居中左右之外,再没有任何值得清英劳心伤神的要紧事务,而他也由此真正度过了一段最为轻松的惬意生活。随着四方强敌的尽数倒下,清英也开始在和平当中逐渐推动德国朝着更为优越的宪政体制转变:整个国家不再需要在以皇帝为首的军事容克的集中统治之下时刻绷紧战争神经,加强和平发展宣传,并将重大决定权力从皇帝手中分离出去。尽管这与近代德意志各邦的历史渊源相悖,且明显对皇权大有损害,但清英仍是下定决心在自己的御极之年里推动起这架改革的列车,让这个国家从内而外的进行一点点的破茧蜕变。这不仅是为了能让这个国家在今后获得更好的发展前景,更重要的是避免其走上如同旧日本帝国一般的老路,在无尽的对外扩张胜利和陶醉中迷失自我。如果任由德国这架战争机器永无休止的开动下去,不仅将会对世界带来巨大的伤害,其在今天所拥有的超然国势也极有可能会被四面烽火的海量战争开销给拖垮掏空。后世苏维埃在盛极之后的的轰然崩溃,便是当前清英所需要竭力避免的前车之鉴。
1944年6月7日,威廉二世寿终于柏林皇家总医院当中。整个德国降下半旗致哀,无数汽笛喇叭在同一时刻齐声发出了长达三分钟的悲啸嘶鸣。同样皱纹隐现的清英默默凝视着那张失去了生机的平静容颜,喉中仿佛被巨石卡住了一般酸涩滞堵;51年岁月潺潺流过,他早已在这半个世纪的相处中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真正的生父。音容笑貌、关怀期盼、栽培信任、雷霆雨露……无数回忆潮水般的将他卷溺,令他沉寂在难以自拔、悲凉痛楚的漩涡之中。
根据威廉的遗言,他的葬礼应尽量从简,且只需要有王室亲属到场即可。根据这份嘱托,清英便目送他的棺椁在神父的祷告声中被埋入东普鲁士旧宫那布满十字架的草坪里,与历代普鲁士先王共同长眠。深感岁月不饶人的清英由此也开始了他归隐之路的铺就:皇储斯普林特开始进入中枢,并具体负责一个方面的全部事务,一些在军政领域极具潜力的优秀青年也被挖到他的身边,作为未来皇帝的核心班底。清英准备用十年时间,将自己这个仍显稚嫩的幼子培养成为合格的帝主;届时他就将不再是空有容貌的瓷器花瓶,而是经过真正淬炼的利器神兵。
流光飞转,岁月荏苒,年逾古稀的清英终于呈现出了一名老者所应有的面容。为了不让自己的幼子重蹈后世那位六十年太子的悲剧,自感仍是身强体健的他同样选择了退位归隐,将无上帝权向自己的继承人完整交出。实际上,经过十年的改革酝酿,如今的皇帝权力已经较清英盛年之时大幅削弱;民众逐渐接受了党派竞选的新型体制,皇帝不再是能一语定乾坤的独裁存在了。在清英的苦心栽培和多年告诫之下,新皇斯普林特也忠实继承了清英的意志,并通过一系列润物细无声的策令继续推动着这一进程。而卸下重担的清英则与妻子周游颐养,领略这个完全不同于历史世界的独有风光。
或许是由于穿越者那本就改写了法则的特殊体质,清英的元寿异常充裕,然而终有一日,他也感觉自己的意识指挥不动身体了。妻子那失去了温度的冰凉手掌握于指中,心中充盈着的是五味杂陈的酸涩幸福。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生有圣洁白羽的天使将他引上了一条光芒璀璨的通天道路,少女模样的桑妮娅正在前方频频挥手,似是催促他快些跟上自己的脚步。清英心底淌过一道浸润灵魂的暖流,他微微一笑,大步走上了那条浮现于虚空当中的天路。
眼前圣光闪耀,白炽一片,而后便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未完待续。。)
尾声 轮回天生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清英忽然感到头部一阵针锥般的剧痛。他的意识渐渐觉醒,继而在悠长的呼吸中平静地睁开了双目。
素光柔婉,白被温软。
澄澈华美的水晶吊坠在天花板上轻轻摇动着,柔和悦目的白光便是由此洒落下来。虽然睁开眼眸的清英立时便与之正面相对,当却丝毫没有光芒刺目的不适感觉。他脑中一片混沌,似是有万千浮光掠影的片断如同夏夜流萤一般飞速闪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吊瓶铿响,红十瞩目,风铃悦耳,窗扉摇动。用双肘将自己上半身支撑起来的清英转头四顾,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一间医院的病房当中。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气息,给人一种宁静平和的闲适感受;床头柜上的花瓶中插着一朵莹白细润的水仙,体态优美婀娜,似是探病者每日都来更换新株的结果。
他背靠床头缓缓坐起,喃喃道:“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蓦地失声道:“对了!我是洪堡大学的交换生,在勃兰登堡门下游览时触动了不知名的图腾,而后穿越到一百年前的德皇次子身上了!”
声音极为嘹响,在寂静的房间走廊上久久回荡。片刻之后,一个清脆的脚步声忽然从门外快速响起,仿佛无数叮咚敲打在荷叶之上的夏日雨珠;过不多时,一名高挑窈窕的金发少女便径直推门而入,纤柔玉手中正握着一株与床头柜前完全相同的粲然绽放的水仙花朵;看到清英正怔怔凝视着自己。她那张清丽妖媚的容颜上登时绽放开了难以遏制的惊喜笑容。
“什么交换生。什么穿越皇子。你不会是在这昏迷的两天时间里做了一场梦,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吧?早知道你精神状态这么好,声音大到连一公里外的母猫都能招来,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啦。”娇丽少女气哼哼地将手中的水仙插入花瓶内,一双湛蓝色的秋水明眸中流露出的却满是欢悦和欣喜的神色。她俏脸一板,抬手就在他额头之上给了一个爆栗,嗔声道:“记住,以后可再也别熬夜看资料写论文了。你这样突然一下在大街上晕倒可是会吓死人的!”
清英愣愣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得这张纯真而又娇媚的脸颜如此亲切而又熟悉,忍不住出言道:“姑娘你是谁,和我之间有着什么关系么?”
娇丽少女瞪大了眼睛,似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片刻之后,她的樱唇边流露出玩味的笑容,一双纤手将他的脸颜捏扯成各种形状,哼然道:“笨蛋清英,你居然还给本桑妮娅大人装起失忆来了,我差一点就被你给瞒过去啦。医生说你这是因为连续熬夜而引起的低血糖。怎么可能引发失忆的症状?你的演技还很好嘛!依我看,你也不用再保有福斯家族的继承人位置了。可以直接投身好莱坞;以你的形象和今天这份实力,什么莱昂纳多全都得被你给比下去。”
清英被少女扯得双颊生疼,点点思绪却仿佛从幽远的天边杳渺汇集;渐渐地,他想起来自己是谁,以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了。自己是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两大股东之一的菲尼克斯?福斯的独子,今年刚刚考入柏林洪堡大学进修;为了得到那诱人的高额素质学分,自己如饥似渴的钻研造船方面的技术,并最终因过度疲累而在勃兰登堡门下猝晕。而眼前这只少女则是布罗姆家的女儿,从小和他一同长大,由于比他早出生三个月,因此在与他的相处中一直以姐姐大人的优越感自居。如今,桑妮娅也和他升入了同一所学校,只是在学院专业上有所区别。而为了能让他在劳累中得到应有的放松,少女前天执意要自己陪她进行美食、电影、服装逛街等持续一整天的游乐休闲。不过,他却很不争气的在上午时分就晕厥倒地,害得她将自己匆忙送进医院,并在紧张和担忧中浪费了大量宝贵的休假时间。
在这些思绪逐渐丰满起来的时候,原本在清英脑中交织杂糅的记忆光影却逐渐模糊了起来,任凭他如何苦苦追思,也难以再看清那些瑰丽闪耀的灵光碎片了。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明明可以感受到它在灵魂深处所留下的深深烙印,然而当要详细追思时,却又好似雾里看花、夜中听雨,始终不窥其形。他甩了甩脑袋,将这些纷繁杂乱的亿万思绪重新蒙尘掩埋;恍然间,他在心底泛起一个念头,从此之后,自己将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你昏迷了两天,应该已经很饿了吧?我这就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东西。”眼见清英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少女桑妮娅不疑有他,用轻柔的语气开口说道。清英定了定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关怀中带有欣喜的秀美容颜,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道:“这两天时间里,多谢你一直在医院里照看我了。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少女光洁白腻的脸上浮现出丝缕嫣红,似是对少年的感激话语颇不适应;她忽地扬起螓首,哼了一声道:“谁愿意在医院里守着你这个连走路都要晕倒的笨蛋,要是有其他办法的话我才不干呢!还有,你也必须尽快把身体调理过来。三天之后就是帝国成立150周年的庆典,父亲好不容易才在中央观礼台上给我们搞到了两个座位,我才不要因为照看你而失去这么一个十年一遇的宝贵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