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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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2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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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老爷每次出征,都要带一身伤回来!周校尉他们也太没用,如果我给老爷做亲兵……”来寿愤愤不平。周醒和李府的其他几个亲兵统领都在这个家的跨院里住着,他们的一切开销都由李府来承担。在管家和仆人们眼里,周醒等人享受这么好的待遇,却总不能让自家老爷毫发无伤,未免过于不尽职。

“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给老爷牵马都不够劲儿,还是算了吧,别出去给咱李家丢人了!”众仆人听来寿说得口气太大,齐声打趣道。

“我,我能举起六十斤的东西呢。上次老爷在后院练武,还指点过我几招呢!”来寿不服,跳起来,比比划划地反驳。

“对,你能举六十斤的米袋子,不过第二天要在窝里趴一整天!干活去,天黑清理不完后花园,小心你们几个的皮!”管家刚好从旁边走过,顺手拍了来寿后脑勺一巴掌,笑着骂道。

众仆人吐了下舌头,笑闹着跑开。这个家的主人对大伙不错,特别他在家的时候,总是会给许多人意料不到的关心。所以,只要这个家的主人在,院子里的笑声便会多许多。但大伙谁都清楚,主人又要出门远征了。家里,岚姨已经将他的兵器擦了又擦,外边,提着刀、骑着马和骡子的郡兵们随处可见。“这次要去打瓦岗军,打平了瓦岗军后,整个河南都会安定下来!”酒肆茶楼,许多人都如是议论。除了参战者的家属外,很少有人为战争的结果担心。“有张大人在,咱齐郡弟兄打过败仗么?”酒客们大声说道,脸喝得红扑扑的,每一根毛孔里都透着股自豪。

在贵客没到之前,李府先迎到了自家老爷又加官进爵的好消息。大业十一年六月,皇帝陛下有旨,鉴于畴县伯李旭的卓越战功,越级加封他为韦城乡侯,食邑增加到一千户。(注1)。他的官职因为其数月前才刚刚晋级,所以暂不升迁。

同来的另一份圣旨中,大隋皇帝陛下升迁张须陀为荥阳通守,河南诸郡宣慰大使,加左光禄大夫衔(注2),圣眷隆极一时。

相比之下,给秦叔宝和罗士信的赏赐就略显寒酸了些。秦叔宝被赐封建节尉、罗士信赐封云骑尉,这两个官爵都是授予武将的荣誉称号,除了名声好听一点外,没什么实权。也许是自觉赏难酬功吧,作为对二人的补偿,圣旨宣布对秦、罗二人各赏缎千匹,着地方官员从府库中颁给。

圣旨一下,老太守裴操之立刻苦了脸。在这动荡时代,张须陀、李旭、秦叔宝、罗士信等人于他眼里无异齐郡的保护神。而皇帝陛下将李旭的封地从畴县挪到了瓦岗山附近的韦城,将张须陀的通守职位从远离东都的历城调到了与东都近在咫尺的荥阳,分明就是在催大伙早日出兵平乱,不要以地方不靖做为借口拖延时间。

“好在陛下还把重木留给了我!”裴操之哀叹过后,在心中暗自庆幸。陛下的圣旨几乎涉及到了有功的每一个人,包括跟着齐郡出了几次兵的北海郡丞吴宇林都得了一个朝议大夫的兼衔,却唯独没提及与皇家有骨血之亲的独孤林。以独孤家的势力,朝臣们斗胆吞没独孤林的赏赐绝不可能,如此,唯一的解释就剩下了朝廷在张须陀调任荥阳通守后,准备将齐郡通守的职位留给独孤林来担任。

想到这,裴操之心神稍安。上前几步,向前来传旨的钦差文公公抱拳施礼,客客气气地说道:“大人一路劳顿,实在是辛苦了。请入侧堂稍坐,待下官命人奉茶!”

文公公是皇帝陛下身边有名的贤宦,平素从不贪图贿赂,所以大伙也不拿黄白之物来污他的眼。将圣旨仔细收好后,围拢上前,七嘴八舌地向其表示问候之意。

“公公从水路来还是旱路来,走了多长时日?”

“公公路上平安否?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蒙诸位大人问,咱家是十天前乘船自洛水而下的,一路上慢慢悠悠地顺着黄河、济水走。想必是贼人眼尖,看出我的船吃水浅,所以自觉不值得出手一次吧。所以呢,这一路上还算安宁!”提起旅途,文一刀四下拱了拱手,微笑着回答,眉宇之间不无得意。

在这兵荒马乱年代,只带着十几个随从便敢从洛阳走到历城,别说旅途辛苦,光是这份胆气,已经足够令众人佩服了。“公公好胆色!”张须陀抱拳,致敬。“但张某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公公不吝赐教!”

“张大人是想问咱家关于朝廷因何未给独孤督尉赏赐的事情吧?”没等张须陀提起,文公公已经清楚地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临来之前,圣上还传了两道口谕,一道给李侯,一道给独孤督尉,咱家一直还没来得及说。既然大人提起了,便请借一间屋子,让我等进去说话!”

自先帝开国以来,皇帝陛下有事找臣子都是以很正规的方式。除了对极其亲信的人外,很少有口谕颁发。特别是像历城这种距离东都相对遥远的地方,如果不是最近两年郡兵剿匪有功,圣旨都很少见,更甭提口谕了。

谁料口谕轻易不来,一来就是两道。太守裴操之听了,赶紧命人将府衙的二堂腾空,奉上茶水,然后将钦差大人和两个需要接口谕“宠臣”请将进去。齐郡一干文武则远远地在二堂外围了一个圈子,严防有其他人靠近偷听。

“两位将军坐吧,陛下既然不把要和二位说的话写在纸面上,就是不想让你们两个拘束。算起来,这是我第七次替陛下传口谕。一次就是两道,也算是平生少有之幸运了!”见门窗都已经关好,文一刀笑了笑,说道。

“末将恭谢圣恩!”李旭和独孤林两个同时抱拳,长揖及地。

“谢是应该谢的,陛下可对你二人关心得很呢。”文一刀亦站直了身,代表杨广受了两个臣子的拜谢,然后带着几分羡慕的语气赞叹。

“末将何德何能,让陛下惦记,不胜惶恐!”李旭与独孤林二人再拜,称谢。

“惶恐倒不必了,临来前,陛下着我问李将军,听说你私自纳了匪首石子河女儿,可有这回事儿?”文一刀笑着点点头,然后扳起脸来,质问。

“末将?”李旭楞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私事朝廷上也有人过问。肯定又是某些人在朝堂上拿此事来当把柄,所以陛下才专门派人来问我。”想到这一层,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怨气。略作沉吟后,大声回答:“确有此事!末将以为,圣人之治,罪不及妻驽,石子河已经兵败身死,他的女儿,与寻常百姓女儿无异!因此,便不告而纳了。”

旭子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错,大隋律法,妾的地位仅高于奴婢。他已经为石二丫支付了赎罪钱,之后再怎么安排她,其他人根本无权过嚼舌头根子。

“陛下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文一刀被李旭气鼓鼓的模样逗得宛尔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李侯不必那么着急,陛下只是顺口一问,并没觉得你做得有什么错。陛下跟朝中几个大臣们说你年纪青,又没婚配,见石家女儿生得漂亮了就娶回家去,若是换了他年青时,也会做此风流事,所以,你的行为算不得什么过错。”

“谢陛下包涵!”闻此言,李旭心气稍平,笑了笑,向西拱手。市井间关于杨广的风流传闻很多,但据李旭所知,陛下与皇后之间伉俪之情甚笃,宫中妃子总计不超过二十人,所谓年青时也会犯此风流过,已经是明着堵进谗者的嘴了。这份恩情,不由得他不感激。

“不过陛下吩咐,你若将来娶妻,一定得奏明朝廷才行。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从先皇开始,本朝地位显赫之家通婚,皆须向朝廷禀明。你已经是侯爷了,就不能再像原来那般马虎!”文一刀笑了笑,补充。

“臣尊旨!”李旭赶紧向西抱拳,领命。经过武士彟的提醒,他已经知道自己婚事由不得自家作主了,所以文一刀的话也不令人感到惊诧。至于娶谁家的女儿,旭子现在还没想过,也不想为圣上的口谕而头疼。

“你先别忙着作揖,这几句是皇上跟你说得家常话,不是口谕。真正的口谕我还没说呢,你准备接旨吧!”文一刀又笑,继续说道。

“臣李旭恭听圣训!”李旭心中暗叫一声苦,后退半步,恭恭敬敬地弯下了半个身子。

待李旭摆好姿势,文一刀清清嗓子,换了个声音说道:“圣上口谕,特赐李旭平身,坐着听朕说话。”

这可是少见的恩典了,李旭赶紧谢恩,找了个凳子靠上去,终究不敢坐实了,欠着半个屁股听皇帝陛下对自己有什么最新指示。

“你不用紧张,陛下平素跟自己身边人都是很随便的!”文一刀见李旭手足无措,先出言安慰了他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圣上口谕,朕曾答应带你前往辽东,昔日之诺,今犹在耳。但因有小人蒙蔽圣听,以至朕去年言而无信……”

“肯定是来老将军将我的话带给皇上了!”听到这,李旭心中暗自感慨。经历了这几年的观察和感悟,杨广在他心中绝不再是什么圣明天子形象。但杨广对臣子这份情谊,却着实令旭子不忍背弃。

正感慨间,听文一刀继续转述道:“朕已经将阻你建功立业的小人发配到岭南,令其终生不得再回中原半步。一口恶气已经替你出了,所以你心中也别再有什么怨言!”

“臣不敢!”李旭从凳子上跳下来,大声回答。

“其实你去不得辽东,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朕又被高元那贼骗了,无功而返。这几年,朝内朝外,总有贼故意骗朕,朕心甚痛。唯有你,实实在在地替朕杀贼,所以,朕亦不辜负你的功劳!”

这几句说明了朝廷为什么对他越级赐爵的原因。想必皇帝陛下看出自己身边的勋臣宿将弄权者多,能干实事者少,所以心中颇有悔意。“如果此刻陛下幡然悔悟,大隋说不定还有救!”李旭站直身体,心中突然充满了渴望。

“朕闻你家乡被贼人威胁,已经命令地方官员在易县城内替你重新准备了府邸。你的家人也都搬了进去,你尽管奋勇杀贼,不必为家人安危担心!待平了瓦岗军,朕一定招你回京,咱们君臣再下辽东,一定将先前遭受的耻辱一举洗雪!”

“臣,臣谢陛下圣恩!”李旭深深地躬下身去,除了感谢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与私,大隋皇帝陛下对他可谓恩宠致极,连家人的安危都替他考虑到了。但对国家而言,皇帝陛下显然没有任何了悟,居然还在梦想着去辽东找回面子,根本不顾民间已经烈焰汹涌。

“文公公,陛下不知道各地山贼流寇已经闹得很凶了么?”听完皇帝陛下对李旭的口谕,独孤林也觉得有些失望,凑上前,低声追问。

“这就是陛下为什么给你口谕的原因!”文一刀叹了口气,慨然回答。“咱家是个内臣,照理不能干涉外廷的事。但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真可谓触目惊心。以前听令兄说地方上乱,甭说皇上,咱家也是不信的。因为以虞大人、宇文大人和裴大人为首的满朝文武都说贼人越来越少,只有令兄和苏纳言说贼势越来越大。嗨,这人啊,谁还不愿意听好话。可谁又料到,好话未必包藏着好心呢!”

老太监絮絮叨叨,言谈里充满遗憾和懊悔。他这副表情着实令人看了心焦,独孤林自知家里恐怕没出什么好事,急得打断他的话,大声追问道:“公公,你能不能说清楚些,家兄,家兄怎么了,难道家兄处事了么?”

“令兄去年自辽东班师途中受了些寒,今年春天,又和秘书省那些呕了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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