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二去,两家就难分彼此了。他们在北方造了反,朝廷总不能视而不见,还上赶着嫁公主给他吧?!”
“这倒也是个难题!”虞世基手捻胡须,眉头紧锁。河东李渊高调地卷入了河北之争,此事全天下人尽皆知。而李渊马上就要扯起反旗来,作为他名义上的侄儿,李旭即便不跟着造反也会被自动归类于叛逆行列。到时候朝廷总不能一边与叛逆作战,一边与叛逆的侄儿联姻吧?如果那样做,岂不是鼓励其他人起来造反?
“自打辽东之战后,唐公李渊就希望把李旭纳入自己的家族!”虽然处于敌对方,裴矩对李渊却依然保持着尊敬,“如果不是他暗中派人关照,就凭李家的两个小丫头可能行走数千里却平安无事么?不过李旭这个人好就好在有主见上。这些年来,无论唐公倒霉也罢,发达也好,李旭从没否认过与唐公之间的叔侄情分。即便当年陛下亲口示意他改变立场,他也不肯。所以在他落魄时,李渊也不能袖手旁观。并且有他在侧翼,对河东而言,总比窦建德和罗艺来得安全!”
“但他也不会盲目地跟唐公造反。”停顿了一下,裴矩继续说道,“第一,刚刚经历两次大战,他麾下兵困马乏。第二,我看不出来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的确如此!”听了裴矩的分析,虞世基的眉头慢慢抒展。“他现在自保都困难,哪来得力气帮助李渊?并且眼下他已经是六郡大总管,位同一方诸侯。跟了李渊,最终也不过是作个总管,难道还指望着裂土封茅不成?”
“就算他跟李渊搅到一起也不怕,咱们尽快促成此事。让公主的车驾在李渊正式造反之前出发,别人非但说不出什么话来,也会给李渊和河北之间制造出巨大的隔阂!”裴矩笑了笑,大声补充。
一石头多鸟,现在,他越来越发现把吉儿嫁给李旭是个明智到极点的安排!
老奸巨猾的虞世基也在一瞬间看出了其中门道,松开胡须,拊掌大笑:“陛下那里,咱们尽早去说,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我是说姓李的可能会感念李老妪的恩情,拒绝接纳吉儿公主!”裴蕴见自己的一番“深思熟虑”根本不被人理解,干脆直接把话挑明。
“出于感念唐公的恩情倒不会!如果他想投靠唐公李渊,早就投靠过去了,不必等到现在。”虞世基连连摇头,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不过,如果出于别的原因,这小子倒有可能做得出来!他可是出了名的情种,当年为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女人,就敢置陛下的严令而不顾。如今两夫妻同甘共苦多年……”
“以李旭身边那些人的头脑,不会发现不了婚事对六郡大大有利!”裴矩不以为然,笑着否决了两位同僚的担心。
一旦肩头上背负了众人的期待,李旭的所作所为便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除非,他跟李家女儿的情分已经深到了能对如画江山视而不见的地步。
有这种可能么?裴矩绝不相信。
第四百六十六章 扶摇(5)
就在裴矩等人想方设法为李渊和李旭之间制造隔阂的同时,河东李家已经做好了起兵南下的最后准备。
发生在隔壁的战争让河东李家受益菲浅。形势正如裴矩所判断,由李旭来做邻居的河东比窦建德、罗艺二人虎视在侧安稳得多。而让李渊更为满意得是,在通过刘弘基等人不懈努力,三千博陵援军终于整装待发。
虽然比起李家现在所拥有的十万精兵来说,三千远道而来的支持只是杯水车薪,但李渊需要的不是援兵,而是一种姿态。哪怕刘弘基最终只从李旭手里“借”了一百士卒过来,在外人眼里,那也意味着博陵六郡从此绑上了河东李家的战车。
博陵六郡的“加入”将李家表面上的实力凭空增加了数成,同时,刘弘基在这次出使过程中的杰出表现,也给李渊提供了对其委以重任的足够借口。
“弘基这次出使,的确收获甚丰!”将刘弘基的报捷信放到桌案边,唐公李渊笑着评价。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是欣慰,依稀还带着几分解脱。
“是啊,他与仲坚原本就是知交好友,经过了这次患难与共,彼此之间的情分更重。以后万一咱们有所需求,只要弘基出马,仲坚定然难以拒绝!”负有李府第一智者美誉的陈演寿连连点头,对谋主的说法深表赞同。
换刘弘基代表李家出使博陵,是他为唐公做出的谋划。在很多李府老谋士看来,年青一代的俊杰中,刘弘基的为人处事最为沉稳。他不会不恰当地展示力量,也不会让人怀疑他的保证承诺的能力。此外,行事时知道替对方考虑,给彼此之间都留有转圜余地也是他的特长。让他承担使者的任务,即便不能为李家争取到一个盟友,也不会为无端制造一个仇敌。
“也就是弘基,如果换了其他人,很难掌握好此间分寸!”老参军马元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李世民等人脸上扫过,附和。
“嗯,你们几个,今后要多向弘基学着些。凡事都要考虑周全,切莫冲动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李渊的目光也顺势扫向几个儿子,说话的语气很和善,但里边包涵着的意味却很深长。特别是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那已经是一种不满与斥责。
“是,我们几个知道了!”作为长子,建成理所当然地率先站起身,带头向父辈们表态。
“儿臣一定牢记父亲的教导!”李世民紧跟在兄长的身后站起来,红着脸向父亲施礼。在躬下身体的瞬间,他偷眼看向妻子的叔叔长孙顺德,希望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些暗示。却惶恐地发现一直大力支持自己的长孙顺德头低垂在胸前,仿佛三魂六魄被人偷走了般沮丧。
‘发生什么事了!’李世民预感到几分不祥,紧张地揣度。但从父亲的笑声和李府众老人的表现上,他却看不到任何端倪。
正困惑间,三弟元吉已经高兴地蹦到了他身边,一边得意地微笑,一边高声喊道:“孩儿一定牢记父亲的教导,做事多方面考虑。不光顾着一时痛快,给别人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李世民心中火苗腾地一下窜起老高,当着众人的面,偏偏拿自己的活宝弟弟一点办法都没有。
“元吉今天说得很对!”李渊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中充满了爱怜于鼓励,“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想成就一番事业就得有容人之量。你祖父当年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的心胸有多宽,建立的事业就有多大。”目光转向其余众将后,他又继续补充,“你们这些人中,以弘基年龄最长,阅历最丰富。所以起兵之后,军中诸事也要多向弘基请教。他是个独当一面的帅才,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是,末将谨尊唐公教诲!”无论服气不服气,李府众将同时肃立拱手,齐声回应。
对方的重要性无人能否认,既然博陵六郡肯借兵给刘弘基,也就意味着刘弘基已经正式成为衔接两家的桥梁。只要李旭对唐公家族的重要性一日不减,刘弘基就会一日被另眼相看。大伙不能怪唐公偏心,若是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没在数年之前就看出李旭的前途,进而结交上这样一个强援。
“老夫并非偏爱于他,听回来送信的志玄说,那个避实就虚的策略就出自弘基兄之手。博陵军能守住上谷,也多亏了弘基在那里帮忙。”为了表示公正,唐公李渊扬了扬手里的信,“以仲坚的性子,他当然要投桃报李。三千甲士虽然不多,但那都是百战老兵,远比咱们新招募来的士卒好使!”
“以弘基之才,独领一路兵马绰绰有余!”长孙顺德笑着接过李渊的话头。“唐公尽管安排,我想儿郎们应该心服!”
“老夫如此安排,也是考虑多时!”目光在跃跃欲试的众人脸上扫过一圈之后,李渊继续说道,“从即日起,咱太原兵马分外左中右三路,老夫自领中军,为你等擂鼓助威,摇旗呐喊。老夫之下,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和温大雅二人为记室参军,武士彟为铠曹,刘政会、崔善为、张道源为户曹,姜謩为司功参军!”
“属下愿为唐公赴汤蹈火!”被点到名字的将领立刻大步上前,拱手肃立。有人脸上明显地带着惊诧,有人则兴奋得额头微微冒汗,还有人的目光偷偷向两边瞟,偷偷看看刚刚被李渊封为陇西公的李建成,又偷偷看看刚刚成为敦煌公的李世民,不知道今天头顶的天空中到底刮得是什么风?
‘唉!’看到众人的表现后,李渊在心里暗自地叹了口气。被他留在中军听命的,不都是追随在身边多年的老人。这个考虑平衡了各方面力量,有人是李建成的嫡系,有人是李世民的知交,有人则是被李渊故意留在身边,以免其脱离自己视线后,出于各种目的给家族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左军分为前中后三营,由陇西公为大都督,统领三营兵马。演寿,你来做行军长史。”
“儿臣听命!谢父帅!”李建成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再次站起身,向父亲施礼。陈演寿是李渊最信任的臂膀,李建成曾经多次想将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来,对方都巧妙地推脱掉了。在大军即将南下的关键时刻,李渊将此人安排到他身边,呵护之心显而易见。
“老臣愿为世子谋划!”陈演寿从李渊身边走到建成身边,向未来的家主拱手。
“建成长于政务拙于战事,有你在一旁帮他谋划,老夫大可放心!”李渊笑着点头,示意左右给建成和陈演寿递过印信,“至于建成麾下三营的统领,依老夫之见,分别由王长谐、姜宝谊、窦琮任之,你们两个可有异议!”
王长谐和窦琮原来就是大隋的鹰扬郎将,二人虽然名气不大,但于军中历练多年,胜在经验丰富。窦琮是个避仇于太原的绿林大豪,武艺在李渊麾下众将中能仅次于老侍卫钱九珑。这样的组合当然非常对李建成与陈演寿两人的胃口。二人赶紧躬身致谢,大声回应道:“谢大将军厚爱,臣等定竭尽全力,不负大将军之望!”
“谢唐公信任,末将等定竭力为世子奔走!”王长谐、姜宝谊、窦琮相继出列,先向李渊道谢,然后给世子建成施礼。
李家兵马南下在即,而从太原一直到京师,敌人的力量非常有限。所以几路兵马主将的位置很多人都在盯着。而能被李渊在这个时刻委以重任者,等于奠定了自己在未来朝廷内的基础。只要不倒霉到于中途战没,开国公侯之位几乎是握在了手心里的。
见到王长谐等人得到重用,其他没被点到名姓的将领们也跃跃欲试。大伙都期待着下一个被点到的人是自己,哪怕不能做到一营统领,能在统领麾下得到个副手、督尉之类的差事,也等于有了展示才华的机会。仿佛猜到的众人的心思,李渊很快按照大隋的标准建制,为李建成麾下的统军们配齐了基层军官。当一支人才济济的军队构架打造得差不多得时候,他手捋胡须,笑着说道:“老夫并非当世伯乐,未必能让你等各尽所长。但功名利禄尽在眼前,你等若有本事,自管去取。老夫别的不能保证,‘不惩无过,必奖有功’这八个字,却可以当众与你等立约!”
“愿为唐公效死!”左军将士同声高呼,士气激昂如烈火上的沸油。
李渊双手向下压了压,压住大伙的欢呼,然后大声说出另一路兵马的配置方案。“右军亦分为前中后三营,由敦煌公为大都督,统领三营兵马。柴绍,你来做行军长史!”
“儿臣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