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缘 下 by 烟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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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缘 下 by 烟雨江南-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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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蔚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嘴角含笑,仿佛是梦到了什么美事,事实上,他也确实做着美梦。一片碧绿碧绿的原野,点缀着一从一从怒放的野菊花,蝴蝶在花间飞舞,溪水潺潺,芦苇在溪上迎风摇曳,他骑着牛漫游在野上,拿着笛儿吹着一支不知名的曲子,朱枫在前面牵着缰绳,不时回头笑着,他在牛背上越吹越欢,朱枫大笑着刮着鼻子羞他,大叫着:“云蔚,你又跑调了,下来,我再教你。他依言爬下了牛背,一抬头,前面却不见了朱枫。 
“枫,枫哥哥,你去哪儿了,你快出来呀,枫。”他不停喊着,急得要哭出来,跌跌撞撞四处跑着,忽然间来到了溪边,只见溪流淙淙,野花夹岸,这不是与朱枫初见时的那条小溪吗?溪边大石仍在,朱枫背对着他坐在石上,一动不动。 
“枫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回头看我?你从来不会这样的啊?枫。”他抓着朱枫的胳膊猛摇着,噘起嘴撒娇,真的好委屈,他的枫哥哥从来不会不看他的。 
“云蔚,我要走了。”朱枫转过头,拉开他的手,沉声说道:“我再也不会教你吹笛,与你一起放牛,再也不能陪伴你了,你自己一定要保重,记着要快乐一点,否则,我会生气,走了也不安心,云蔚,来生见了。”朱枫紧紧地抱了他一会,抱得那么紧,要把他揉碎一样地抱着,然后放开,慢慢向后退去,转身便已不见。 
“枫,朱枫,不要走啊,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抛下我,枫——。”他焦急大喊,正在团团乱转的时候,忽然间发现四周景色变了,只见狂风大作,花被吹折了,芦苇被吹弯了,齐齐倒在水面上,蝴蝶被吹得象个醉汉一样在空中摇摆,黑云四合,直向这原野压了下来,阴风怒号,天昏地暗,眼看着大雨将至,他呆立着惊恐万状,只能张口大呼:“枫,朱枫,朱枫——。”冲口喊着猛然坐起,睁眼却只见一灯如豆,昏昏惨惨,原来天早已黑了。 
“云蔚!”“云少爷!”在外间的小福子和朱高炽听到声响,忙奔了进来。 
“云蔚,做梦了吗?不要紧吧。”朱高炽擦着他额上的汗,吩咐小福子端茶来。 
“他死了。”傅云蔚闭上眼,轻轻说道。 
“云蔚,你说什么?”朱高炽吃了一惊。 
“朱枫死了,我知道的,他刚才托梦给我了。” 
“云蔚,清醒一下,梦中之事如何信得?别在疑神疑鬼了,喝口茶吧。” 
“他确是死了,不是我疑神疑鬼。”傅云蔚睁眼看着朱高炽:“我现在就去见他。”他掀开被子下床穿靴,等到直起身来,竟是摇摇晃晃,一张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第三十章 


傅云蔚病倒了,在床上躺了足有半年多,他躺倒后不久,朱高炽派去琼州的人运回了朱枫的骨殖。朱枫到琼州后不久,就得了一种热病,起因竟是被一只小虫钻进鼻孔,之后就发烧不止,渐至神志昏迷,两三天后便魂归故里,其时正是元月十五。朱棣得知朱枫死讯,暗自悔恨,然其时也无法可想,只能下令免其罪,返还家产而已。 
九月九,正是重阳佳日,一早,朱高炽就兴冲冲地来到梅苑。他早就从小福子那里打听到了傅云蔚的生日,今日便打算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家少爷呢?”进到房内,却不见傅云蔚的身影,不由怒视小福子,那小妖精刚刚病愈,怎能由得他乱跑? 
“云少爷一大早就往枫林去了;还不要我跟着,我也劝不住。”小福子又是满腹委屈,傅云蔚说一不二的脾气他早就领教过,所以他从不做无谓的劝说和抗争,一向由着他去,但太子殿下却好象不知这码事,总是责他不好好照顾少爷,真是天大的冤屈,他正是想让云少爷开心才这样的啊。 
“不让你跟你就不跟,真是太大意了。”朱高炽斥了小福子几句,抬脚也要往枫林去,小福子忙也要跟着,朱高炽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要跟着了。”既然自己已亲自去了这小子还跟着干嘛。 
小径上静悄悄的,只有朱高炽一人踩着落叶快步而行。因傅云蔚喜静,这梅苑除了马建武带了十数个忠心护卫和几个可靠仆人负责洒扫炊煮之外,再无闲杂人,他每次来亦只让随从在外歇着,偌大的一座庄院如被废弃了一样。 
来到枫林前,朱高炽叹了口气,这枫林是他应傅云蔚的要求从山中移植了众多枫树建成的,以便让他睹枫怀人,他本不想答应,可又敌不过那妖精的泪眼攻势。枫树移来了,又在林中建了一所木屋,傅云蔚经常在里面一呆一整天,坐着或躺着,只是发呆,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云蔚,怎么又在这里?”朱高炽一踏进怀枫居——就是那所小木屋,就见傅云蔚在床上歪着,看着窗外红枫发呆。 
“天渐渐凉了,怎穿得这样少?”朱高炽过去将他搂在怀里,摸了一把他身上的衣服。傅云蔚小猫般任他抱着,不时往他怀里拱拱。不知从何时起,他贪恋起了人体的温暖。朱枫逝后,人生便无甚趣味了,尽管如此,可还是活着,用别人的爱宠确认自己活着的价值。现下就有人很是宠爱他,比如眼前这位太子,他确是疼他的,但他不象朱枫那样用无与伦比的热情和痴情待他,而是小心冀冀地守着他护着他,当他是他园里的一株奇花,笼里的一只珍兽,或是箱里一块他爱不释手经常拿在手中把玩欣赏的宝玉,他把他放在梅苑,守护他欣赏他品味他,自得其乐,这便是朱高炽的心态,这样真好,什么情呀爱呀的最好不要谈,到头来只会伤身伤心而已,还是唐朝那位诗人说的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只应及时行乐,爱恨情愁之类的东西只会让人糊涂犯戒罢了,哼,这是不是就是佛祖所云的看破了?这位太子殿下,倒真不愧是未来的大明皇帝。 
“想什么呢?”没有任何回应,朱高炽也不恼,温柔依旧。 
“没想什么?”傅云蔚起身,将先前一直攥在手心的淡绿色珠琏缠在发上,问朱高炽:“好看吗?” 
“好看,你无论怎样都好看。” 
“是吗?这条珠琏是去年我生日时他送的,他也说我缠上了很好看呢。”傅云蔚拄着下巴,斜眼看朱高炽,果见他脸色变了变,不由一笑,自己好象越来越坏了,不过看在他曾在自己大病期间废寝忘食看顾的份上,就不刺激他了。拉起朱高炽道:“你既来了,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外面阳光普照,傅云蔚站在林中,红枫,白衣,黑发,绿色明珠,仙子一般流光溢彩,明艳照人,鲜活活的一个不慎堕入凡间的精灵。朱高炽又一次地看呆了,这颗无价明珠落到自己手里有半年多了,可每次看他都有新的发现和惊奇,千百样的媚态和风情,就算在病中也是一样动人醉人。 
“云蔚,今日我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好啊。”傅云蔚轻快地转个身,仰脸看枫红片片,笑意盈盈,朱枫,我遵照你的意思快乐地生活了,你也要在那边快乐地等我啊,否则,等团聚那一天我不会饶你的。 
“你要给我看什么?”被带到城东郊一所被围得密密实实的大庄园前,傅云蔚好奇。 
“进去就知道了。”朱高炽抱他下车,将一众护卫留在门外,又抱他走过了高高长长的台阶,进了庄园,便是几处厅堂,穿过厅堂到了后院,却是一处高台,上了高台往下一望,傅云蔚睁圆了眼吃惊不已。眼下是漫山遍野的红枫,红得如火般耀眼夺目,枫林间的空地竟是一片花海——菊花的海洋,在白色的菊花间,紫色的菊花排列成了几行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不要笑我俗,云蔚,去年初秋我第一次见你时,我真的以为,我是在瑶台仙境遇到了仙子,那时,我从未奢望有一天能拥有你,不仅是因为十九叔,还因为你真的是我心目中的仙,亵渎不得的,可是阴错阳差,我居然有幸能有今日,在这里拥着你,对你说我想对你说的话,云蔚,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知道吗?” 
朱高炽伸掌抬起傅云蔚的脸,望着他惊愕睁大的凤眼:“你一定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你却不知我的喜欢和你想的不一样,我的喜欢一如十九叔,我从来没有把你看成是男宠和可以随意赏玩的奇异珍宝之类的东西,我一直象十九叔那样的喜欢你,而且,我还知道你不会忘了十九叔,我也不会要求你忘了他,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他能给你的,我也会一样不缺地全给你,甚至比他给的更多,只求你把心空出一块地方给我,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就知足了。” 
“你——。”傅云蔚惊得说不出话,怎么又是这样?难道他看错了?朱高炽居然是个情种?历史要重演了吗?对着美丽的秋光他竟有些头昏目眩起来。 
“云蔚,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唯一在乎的,我不会要你马上答复我,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这里,让我照顾你,疼你,每天快快乐乐的,我就很高兴了。”朱高炽拥他入怀,抚着他一头秀发,柔情四溢。他一天比一天喜欢这个小狐精,初见时惊艳,再见时心痛,梨花带雨时的娇柔、任性撒娇时的美态,大笑时的豪爽傲气,大病时的虚弱无依,一切都令他着迷,于是,任他在病时哭闹捶打,烦躁时任性使气,小狐精这样信任自己、依赖自己,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发怒呢。 
“你……你不要这样待我,这样不行。”伏在朱高炽肩上,傅云蔚不由得心惊,他不要这样,不想再与人有情孽牵扯了,慌乱间一抬眼,竟望进了一双冷峻幽深的眸子,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不是那死小鬼的眼睛吗? 
小鬼在台边立着,面无表情,垂着的两手却握成了拳,半年多不见,他倒是长高了。 
朱高炽觉察到傅云蔚的僵硬,放开他转过身,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小鬼,不由皱起眉头。 
“参见父亲。”小鬼上前一步,很正经严肃地行礼请安。 
“真是放肆,你不在宫中好好习文练武,出来作甚。”朱高炽摆出了身为太子和父亲的威严,板脸训起小鬼,让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傅云蔚小小吃了一惊,他两手闲闲抄在袖里立在一边看热闹,看着小鬼被训真是痛快呀,但马上又意识到现在不是窃笑的时候,真是没想到,没有想到,小鬼居然是朱高炽的儿子,三番五次地相遇,这次竟又在这碰上了,这是哪来的孽缘啊,头痛头痛。 
“禀父亲,是皇上听说父亲新建了一所庄院,就叫我过来看看的。”小鬼从容对答,接下来竟把目标转向旁边的傅云蔚:“父亲,这位公子我见过。” 
咦,傅云蔚瞪大眼,死小鬼难道要说自己戏弄他那码事。 
“胡说,你哪里会见过他?” 
“是今年春节前,我在街上见他买字画,这位公子谈吐雅致,见解不凡,孩儿好生钦佩,本想上前攀谈,只可惜当时人多,未能如愿,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真是有缘,孩儿对这位公子仰慕已久了,父亲能为我引见吗?” 
傅云蔚简直目瞪口呆,这……这死小鬼,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天下第一。 
“既是这样,瞻基,过来拜见傅云蔚傅公子,云蔚,这是小儿瞻基,素行无状,你不要介意。”朱高炽好生懊恼,私情被儿子撞见不说,儿子居然还要粘上来。春节前,那正是傅云蔚在周府的时节,至此,他终于明白朱枫为什么不让傅云蔚抛头露面,更不愿让自己见他了。 
“拜见傅公子,在下对公子神往已久,日后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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