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念,这一斧就会抛出,载着满满的杀意!
却也正是这一念,把他的手牢牢禁锢在袋中,半分拔出不得。
绷紧的布袋被撑得似要破裂开来。——顾惜朝放开攥斧的手,狠狠然转身走人。
手心处灼烧般疼痛,戚少商在身侧的袖中悄然握紧成拳。
“顾惜朝!!”
卯足内劲的一声吼,换得顾惜朝一步停顿。
并没有回身,带着难以名状的执傲,他心一横又要迈前。
手臂却猛被追上的力道一把扯住。顾惜朝心下犯冲地回头,对方不由分说的吻立刻重重落在他唇上。
丝毫、丝毫都称不上温柔,倒像是解恨的惩罚!嘴唇被完全的死死地包覆住,那么直白那么硬绷的吮吸攫取,一点点喘气的间隙都没有留给他。
戚少商的愤恨,戚少商的恼火,戚少商的忍痛,都包含在这个吻里。这片他尝过千百次的温软,此刻却觉苦涩难当。他用单臂禁锢了对方的一支手,不让他呼吸,也不让自己呼吸,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叫他领教得更彻底,知道自己的心。
顾惜朝的另一支手抓着戚少商臂弯,没有反抗,也没有完全交付。他只是任由着冰冷湿润的感觉在唇上泛滥,泛滥到窒息也无动于衷。无动于衷么?大概是因为戚少商,从来也没有这样激怒地吻过他,冰火交融的境地,不可收拾。
如果不是站得够稳,他恐怕会被对方勃发的力道推倒在地,直到双方溃不成军。
冥冥中,托牢他左颊的手却烫得吓人。刚才挨过打还生痛的地方,竟有种正被那手掌摩挲轻揉的错觉?
戚少商没有放过这该死的红润上任何一处,冰冷的牙齿噬咬着那双唇瓣,啃吻得发麻发疼,只恨不能用舌头就把它搅碎了!……
“唔——!!”顾惜朝的身子没来由地猛颤一下,浑身突然间绷紧。
“怎么了?”戚少商几乎在同时就放开了他,紧张地问。
却见顾惜朝瞪大着双目,额角隐有青色突现,活像生生忍下了什么。
“你倒是怎么了?!”戚少商青了脸,双手顺着他的双臂急乱抚下,想在这具身体上查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无意抬眼,却见顾惜朝已是一脸平静地盯着他,倒像在嘲讽他的慌乱不持。
戚少商缓缓放下手。
深黑的眼眸中含着灰暗的火苗一跳一跳。
——对我,你也用得上使诈?还装得这么像,像到差点就让我……!!
——顾惜朝,不要太伤人。没有谁会永远对谁好的,你不要欠我太多。
岭丘的另一面突然传来喝声:
“什么人?!口令!”
戚少商沉郁着脸,吁出一口气,才对着执哨的黑影报出当夜口令。
这边顾惜朝却已经转身离去。
腰间还残留着刚才剧痛的感觉。他万没想到刀印会在那个当头发作,那么突然!以这印记的来历,他又怎么拉得下脸来对戚少商实情以述?
幸好每次只是一瞬,忍忍也就过去了!
虽然这夜没有搭营帐,但医护帐篷是个例外。
彦烨领着几人走进医帐,门口帮忙打下手的小兵立刻上前:“矛头上有毒,麾主!他们从一刻前就开始这样了!”
偌大的帐篷内,东倒西歪躺满坐满了伤患,均是当夜与暗虫搏斗受创的士兵。其中有不下三十来许的人在此时全身发冒冷汗,面色忽红忽紫,俨然中毒的迹象。
“云大夫!”彦烨避让开一地的伤兵,匆匆走到正忙于验伤的老军医跟前,语气急切而带有尊敬:“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老医者微有些汗颜:“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遇此病症,过往只在药书上见过几类相似中毒症状……但若无医书辅证,实在无法定论,无法定论……”
不知道所中何毒,自然找不出解毒之法,难道一干兵士要在这等死?
彦烨神情焦闷,纠结半晌,脑中恍然闪过一个片段——
那只暗虫离开之前,似乎在说……达麻……?
浑噩中突然一点清明,道:“云大夫,你可听说过‘大马蛇’?”
老军医一愣,随即回:“大马蛇毒性不猛,属于慢热湿毒,这症状不像……”
“蝠燕!”彦烨抢道:“那蝠燕毒又如何?”
老军医认真抚须一想:“倒是十分符合。”被眼眶皱褶包裹下的内里既而一亮:“麾主是说……?”
“大马蛇是蝠燕的天敌,”彦烨望着他点头,又似在回想:“暗虫原是想提醒我们——以毒攻毒!”
这垒鄞山区终年霜冻期长,气候潮冷,雪线附近多布有洞窟,正适合蝠燕栖息。当地居住的暗虫将蝠燕毒汁涂在矛头以增强武器威力,这并不稀奇。
事明至此已无须多议,彦烨疾步撩帘出帐。帐内立刻听到传来的清亮急迫的令声。
半刻钟后,几支小队便陆续带着火把出发,分散去附近山岭寻找这种名为“大马”的壁蛇、蝠燕的天敌。大马蛇是异域蛇种,军队中见过其样的人不多,只听说这种蛇|穴居于深山壁洞中,身长如鳝,极难捕捉。
阿钰冲出帐外,追上即将出发的小队,最末的少年刚刚点燃手中的火把。
火光一亮,照到阿钰瞪得大大的眼睛,瞬间也说不清是执着还是焦急什么的。
“我也要去!”他喊。
小栗头心里突然窜起一股烦躁,顺手就将他一推,像在撵他。
阿钰被推得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表情全换成了吃惊和无辜。
少年跟着回头看了眼,大概是没料到他这么容易被掀翻。没有多想又皱着脸凶他,声音也唬得低低的:“你跟着去干嘛?又帮不上鸟忙,我还没空照看你!营子里呆着!”
地上的人呆呆望着他,似乎被骂傻了。
半夜时分,空气中湿气陡重,白霜铺天盖地般降下来,五步之外难以视物。
出去的小分队又陆续被迫折返。采不到蛇液解毒,医帐之内三十余伤兵情况急速恶转,不负辰时。营中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场急乱。
◎友情提示:
大概大家也已经发觉到,从杀死赵将、获得实权起,顾惜朝一直敛藏的锋芒就彻底重现了。他的倨傲、凌厉、杀伐之气,伴随着一种男性的求强心理,全部释放。
34。
顾惜朝突然惊醒,是因为听到天边的一声闷雷。
醒来时,人睡在一堆马匹粮草上,身上盖着那件豹纹长袍。
他极快地坐起身,看四周白色茫茫,思绪渐渐恢复清晰了,这又觉得奇怪。
明明是冬季,却听到雷声。细细一回想,倒可能是在做梦。
嘈杂声传来。前方视野难辨处好象有许多火光晃动,有人影走来走去。
这么晚了难道有出兵?顾惜朝皱起眉之际,却看见霜浪中有人朝他走来。
走得甚急。
“顾大哥?”
来人似乎先有些意外,随即又升腾出一脸希翼,抢上前就问:“有没有见着阿钰?”
顾惜朝微微一诧:“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反应就相当于断了一线希望。小栗头抬手重重抹一把脸,烦恼懊恼的动作,那面上早已挂满细汗,或者是霜雾,都在手的揉动下混成一团。
“他不见了,很可能一个人进了山说不准!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臭屁混球……这么烂的天他想死啊!?”少年的声音早已褪去了稚涩,隐隐显露着一股成|人的粗沉,说着说着竟变成了吼。
兴许是被情绪感染,顾惜朝也开始有些不耐:“他去山里做什么?”
“营子里几十名弟兄中了蝠燕毒,全等着大马蛇的毒液来解,他一定是去找大马蛇了!山上根本看不到路,我们这么多人都被逼回来了,他上哪找去啊?”小栗头低头狠狠踹了脚地面,吐出的话中隐隐有了哭腔:“齐二哥、力鲁他们……三十多弟兄都在帐子里等死啊!别让我逮到那群暗虫!不然我……”
顾惜朝心里一片震动。先前他因为跟戚少商起了冲突,心情烦堵之余,就规避了周遭躲来这里,自然不知道前半夜营子里发生的事。这下子陡然听说,倒也是不小的意外。
心中突感不安。好象有什么,他一定得去做似的。
粮草垛旁就是栓马桩。
径直去解开一匹马的缰绳,顾惜朝翻身跨上马背,叱喝一声奔出营地!
霜降笼罩,山路险上加险。
顾惜朝松握着马缰,放任那马自己辨路。
周围的白霜层层叠叠,像无形的棉被压着赶路的人。那连成一片的茫茫让人有种恍惚,就觉得好象会无休无止地走下去了,没有渐变,永远困死在这白色的景象里出不来。
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顾惜朝一提缰绳,让马转了个向,直觉地往右方探去。
霜雾愈来愈重,也愈来愈凉,行走其间须得更加小心,才不会误跌悬崖。
绕来绕去,虚耗了不知多久,直到天色开始发亮,竟是一夜将过。
霜雾虽然没散,视野却变得开阔了些,至少能看清脚下——枯黄稀松的野草间露出的深褐色土面——不至于踩空摔死。
马儿开始碎跑。
他没有想过要找的人会不会已经回去了。只因为心中有片阴霾——始终不曾散去。
耳际突然捕捉到一阵扑扇的风声,顾惜朝心头一紧,拧缰驰前。
漫着白雾的不远处仿佛出现一团阴影,在动,却看不真切。离得近了些,前方似乎是一面高耸的垂直崖壁,而壁下那团阴影……
猛然一惊!——鱼鸲!
马纵声嘶鸣,那持缰的人借势跳下马背。两翼长展的鱼鸲听声立望过来,开头一眼还只看见躁动不安的马匹,当即长噱大张、冠羽直竖,似在发出警告——它一身的血迹尤显扎目,翅膀展开的姿形也很是怪异,其中一处羽毛和着血液混浸成一团,像是折了道极深的碎口。
旁边滚落着一块带血的石头。再旁边,几步之外蜷着个小小的身影。
没作任何多想,顾惜朝手中铁斧已精准抛出,在负伤的鱼鸲注意到他的同时,便轻易取走对方性命。
小斧在空中飞旋个来回,铮鸣作响,待回到他手中时,刃上的血液已被甩净。
目光落到另一团蜷曲的身躯上。
是阿钰。单薄的背部鲜血淋淋惨不忍睹,却能看出最清晰的爪痕。脸快要埋进土里,眼却是睁着,还有意识。
顾惜朝上前扶住瑟瑟发抖的肩膀,试图让他离开地面。
阿钰缓缓转了脸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他看着顾惜朝,却又像是在看别人,别的任何什么人。
嘴巴开阖了好几下,才念出一句:“好疼……”脸色骤然间像在哭。
顾惜朝伸手一探那伤口,神色一变。安抚几句,欲抱人起身。此时略一抬头,又惊见两人身旁的这面崖壁上,像是千疮万孔般,布满了数也数不清的洞|穴,小的细如指,大的粗如臂。
想必就是大马蛇的巢居之处!
观这洞|穴数量,若是蛇群倾巢出动,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好在是为冬季,蛇居深|穴不易惊动——但相对的,也不易捕捉!顾惜朝低头瞥了臂中人一眼:仍是睁得大大的双目。这小医徒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竟能在那种方向不辨的深夜里,摸索找到这处地方……
“我这就带你回去。”
顾惜朝清声说着,一边将人抱上马背扶住,自己也踩镫而上。怕她伤口蹭裂加重,只让她横坐马背,侧身靠着自己。
仅是这样,胸前臂上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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