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湘北把手插到口袋里，摸到了父亲给他的银行卡。卡里有很多钱。湘北摩挲着卡的表面，再次觉得心里空空的。
“汤圆很好吃，快趁热吃吧。”骁骐岔开话题。
“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湘北问。
“恩？”骁骐不解。
“补给你生日礼物。”
骁骐生日的时候正放寒假，宿舍人没聚餐。
“不用啦！”骁骐笑。“都过了嘛。”
湘北低了头不说话，看起来有点失望，骁骐抓抓头，“那送支钢笔好了……我字难看嘛，要练字。”
湘北恩了一声。
“其实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啦！”骁骐用力拍拍湘北肩膀。“别这么没精神嘛！对了，四级我帮你报名了。”
“恩。谢谢。”
“客气什么啊！你跟我说谢谢我觉得起鸡皮疙瘩……”骁骐夸张的扭扭肩膀，湘北失笑。
“总算笑了。”骁骐松了口气。
“我一直在笑。”湘北说。
“之前的不算，跟哭似的。”
湘北看着骁骐，感到有什么暖暖的东西一点点从胸口涌上来。
“你英语看得怎么样了？”颜宇洛在打球间隙问凤南。
“还行。”
“他们说四级就靠做题。我那儿有几份全真试题，晚自习拿给你做。”
“哎。”
“明天又要上解剖课了，臭死了。”颜宇洛想起解剖课就头疼。“我们班有几个女生胆子特小，到现在还不敢摸标本。”
“不会吧？？”凤南惊奇，“连骁骐都敢拿标本了。”
“哈哈哈，陈骁骐胆子很小吗？”
“废，那时候一提到解剖课他脸就绿了。第一次上课紧张得要死，还连说中午不吃肉了，结果午饭我帮他打的大排，他吃得比谁都香。”凤南想起来就要笑。
“所以说任何事情都要亲身经历才知道是不是真的恐怖嘛。过程而已。”颜宇洛总结。
三十六
二大班的解剖课安排在每周一和每周四，周一是上午的课，周四是下午。四个小班分在贴隔壁的两个解剖教室里上课。
周一早上，凤南拿着系统解剖学课本到解剖教室，跟颜宇洛打了个照面。后者正站在放着标本的桌子边津津有味吃着三明治。
“颜宇洛你真恶心！”李乐乐站得远远的指着颜宇洛叫。颜宇洛很无辜的抬头看看她，一边舔着手指上的沙拉酱。
“我怎么恶心了？”
“就你！老在解剖室吃早饭！！”
“那也是恶心我，你恶心什么啊。”颜宇洛继续吃三明治，吃完后又摸出一根火腿肠来吃。
“啊！！恶心死了！！”李乐乐一脸受不了的从后门进了教室。
颜宇洛瞥她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
事实上很多人都迅速适应了解剖课，有人起得晚，就把包子什么带到解剖室吃，于是早上解剖室的空气通常混杂着福尔马林的臭味和肉包的香味。
骁骐虽然已经不害怕标本，但依然坚持不带早饭到解剖室吃。
“颜宇洛很强啊。”还没到上课时间，骁骐站门口看着颜宇洛吃完早饭伸个懒腰。一般说来，他们都会尽量拖延进解剖室的时间，因为福尔马林实在是不好闻。
湘北早早就坐到课桌旁边，正在预习今天的内容。
“你学习真认真。”骁骐扒拉着课桌上的蓝色大塑料盒子里的标本，“你说这标本是怎么塑化的啊？”
“不知道。”湘北放下书，和骁骐一起研究起来。
“可能就是跟风猪腿似的，挂在溃檐下面吹个几十天吧。”凤南的想法非常天才。
于是听见这话的人脑海里集体浮现一个溃檐下挂满人体各部位并且在风中摇曳的壮观景象，然后集体作呕吐状。
“新龙门客栈嘛~~”何为大笑。
“清洗消毒杀菌、防腐固定、塑化前准备、脱水脱脂、负压置换、聚合成形复原。”上官也在看书，头也没抬说了这些。
“哇靠！你好强啊主席！”上官的话立刻引来一片崇拜之声。
“血管之类的好像是要灌注后剥离吧。”上官又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罗映初惊讶。
“有兴趣嘛。”上官笑笑。
这天讲的是腹肌。解剖课上难免会碰到一些比较尴尬的章节，比如那些会提到男女有别的，加上给他们讲课的又是个刚毕业还没结婚的年轻男老师，所以难免会讲得有点结巴。
这次也是，讲到腹内斜肌时提到提睾肌，立刻引来女生一片窃笑，男生固然会有点不好意思，小老师的脸更是马上红了，于是只好说：“……大家看看标本。”
标本盒里是大片的肌肉标本，开始看着会觉得恶心，到后来临近下课时也不能看，因为看了后会N勾引食欲：基本上那些标本无嗅无味，看起来跟肉干没什么差别。每堂课的标本都不同，今天的当然是腹部肌群，大家也不戴手套，一块块拿在手里又看又摸。最搞笑的是，不知哪个桌上的盒子里放进了一只睾丸标本，是五班一个女生先发现的，拿在手里大惊小怪问这是什么，旁边的男生一阵狂笑，那女生明白过来后尖叫一声随手一扔，标本落到另一桌女生的标本盒里，那几个又拎起来扔了，于是小老师目瞪口呆看着那个睾丸标本在教室里飞来飞去。
“大二的今天看病理录像，我们也去看吧？”课间秦孟过来找上官，兴致勃勃的。
“病理录像有什么好看，不都是什么切片啊细胞啊。”上官打个呵欠，正好标本飞向他们这桌，他接过来顺手丢进标本盒里。
“什么呀这。”秦孟看了看，“哦，这个啊。哎，我想起个笑话。”
“哦？”
“那天李乐乐……”秦孟边说着就忍不住笑，“她说要讲件很搞笑很好玩的事，结果说太快了，说成了‘我要说件很搞玩的事’，哈哈哈哈……”
上官乐了。“然后呢？”
“然后她的脸简直红得要冒血啊~~~”
“逗死了。”
“言归正传，去不去啊？下午反正还是革命史，跷课吧？”这学期革命史改成分班上课，老师也换了，所以他们敢明目张胆的跷课。
“什么好看录像啊？有裸女吗？你兴奋什么啊~”上官趴到桌上继续打呵欠。
“你怎么老打呵欠啊，昨晚做贼去了？”
“看书看晚了点儿。”
“黄｜色小说吗？”
“去死，你以为我是你啊！”
“那下午陪我看裸尸吧。”
“啥？”
“今天病理录像看病理解剖呐！”
“哦？？”上官立刻坐起身来。
“嘿嘿，来劲了吧？”
“看一节课吗？”
“恩，下午第二课看，我跟那个病理老师说过了他也同意。”
“好啊好啊。”
另一边，颜宇洛在课间晃来晃去，手里拿着个相机，逮着个人就拖到教室前面那具骨骼标本旁边拍一张。
“凤南凤南~”凤南去完厕所回来，正赶上颜宇洛相机里还剩最后一张空白胶卷。“过来，合影留念。”
凤南傻愣愣的被拖了过去，看着颜宇洛把相机丢给别人。“拍得帅点儿啊！”
最后留下的照片上，凤南一脸惊愕，颜宇洛则笑嘻嘻的举着骷髅的左手作敬礼状。
“不错嘛，可惜中间夹了个第三者。”骁骐见凤南看着照片傻乐，也凑过去看。
“乱说什么呀。”凤南很珍惜的把照片夹到字典里。
“对了，五一快到了，刚才我们开团支部会议，说要开展红旗团支部评比，每个小支部都得做点有建设性的事，你给出个主意？”
“开个班会，问问大家意见？”
“恩。学校的意思是越有影响力越好，最好还要上报纸电视之类的。沽名钓誉。”骁骐很不以为然。
“这年头不就是有虚名就行嘛。形式主义而已。”
“还有一件事，五四青年节我们年级想办台文艺晚会，每个班都得出节目，参加表演的都有德育分加。”
“哦。”凤南没什么兴趣，“对了，昨天的医学史选修你记笔记了吧？”
“记了。喂，你有什么会的没有？什么乐器啊，唱歌也行，民族舞也行啊！你不是少数民族吗？？”
凤南想起他们族里的求爱舞，挂着黑线朝骁骐摇头。“我只会跑步。”
“啊，对了，我们年级里准备出个小舞台剧的节目。”
“罗密欧和茱莉叶吗？”凤南没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关系，拿过骁骐的笔记本抄笔记。
“不是，是灰姑娘。我说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用功了？”
“我答应把笔记借给颜宇洛的。”
“怪不得。他们找了殷哓燕演灰姑娘。”
“她演坏姐姐比较合适吧？”
“喂你太毒了。”
“跟我说这个干嘛。”
“他们要找个人演王子啊，裴彧推荐你。”
凤南一愣。“那干嘛不让裴彧演灰姑娘？”
“裴彧要主持节目，还要表演交谊舞啊。”
“我才不干。”
“你怕看见殷哓燕尴尬吗？”
“靠，她才会尴尬！”
“演王子很简单的，只要在最后上台跟灰姑娘跳个舞就行。”
“不去。”
“颜宇洛也要表演交谊舞的，你也参加个节目就能名正言顺天天参加排练天天跟他多见面嘛。”
凤南动摇了。
“去吧？”
“就跳舞？”
“对。”
“那好吧……”
晚饭时间，秦孟面色苍白的回来了。
“你居然还吃得下？？”秦孟看着上官大口啃着排骨，有种呕吐的冲动。
“干嘛吃不下？”上官看看表，“四点五十，吃饭时间啊。”
“秦孟你脸色真难看。”骁骐也在啃鸡腿。“你怎么没买饭啊？不是跟上官一块回来的吗？”
“吃不下……”秦孟有气无力按着胃，一边摆摆手。
“怎么了？跟病猫似的。”凤南翻着体育杂志看。“骁骐，这个是乔丹对吧？那这个呢？”
“艾弗森啊，76人的。”
“秦孟，你怎么了？”
“下午跟着大二的一块看病解录像……”
“哦。然后呢？”罗映初问。
“原来验尸就跟宰猪没什么区别，先开膛破肚，接着把整副内脏都取出来，接着一件件分开来解剖……”秦孟说着就受不了了。
骁骐立刻吃不下了，刚咬进口的肉也吐了出来。凤南和罗映初也脸色发青，简穆臻捧着饭盆就出去了。只有上官和湘北还神色自如吃着饭。
“看个病解录像就变这样了，那下学期学局解怎么办啊？”上官耸肩。
“不愧是下定决心当法医的。”秦孟白了上官一眼。
“看着看着就习惯了，我们以后都要当医生的，又是男生，干外科的可能大，血肉模糊以后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上官你要当法医啊？”骁骐非常惊奇。
“对啊。”
“真勇敢！”骁骐特别佩服胆子大的人。
这时候颜宇洛从门外探进头来，“有人去打篮球吗？？”
“都在吃饭呢，打什么球啊！”上官鄙视他，“我们都有阑尾，不能跟你比啊~”
颜宇洛嘿嘿笑了。“我还没吃呐！还不饿。”
“我也吃不下，我们去打球吧~”秦孟跟着出去了。
凤南看看骁骐，“你不是说要追韩樱的吗？干嘛不跟她一块吃饭？”
“啊？”
“到吃饭时间就拉她一块去吃嘛，培养感情啊~”上官一笑，拿起空饭盆去洗。
骁骐想了想，“会不会太突兀了？”
“突兀？你那时候怎么教我的啊？轮到你自己反而变笨了啊？”凤南笑他。
骁骐眨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光嚷嚷说要追别人有什么用啊，得有实际行动啊。”
“送花怎么样？”骁骐问。
“湘北，韩樱喜欢什么啊？你也帮他拿拿主意嘛。”凤南转而问湘北。
“她喜欢小动物，喜欢听音乐，喜欢看电影，喜欢漫画书。”
“啊，我觉得女生喜欢的她应该也都喜欢，骁骐你约她看电影吧，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