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子危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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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子危短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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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坐在我面前的客人已经有醉意,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思行,你实在太让我着迷,我怕是爱上你了。”客人说。 
我笑。小儿科,更呕心的台词我都听过。 
“你醉了,陈老板。”我说。酒可乱性,所以最讨厌酒鬼,肆醉行凶。 
“我没有醉,”客人俯身向我,喷得我一脸酒气:“思行,无论如何,我都要你属于我,你要多少钱?嗄?只要你开一个价,多少钱都没问……呕!”我马上推开这个醉鬼,站起来,离开。 
“思行!……思行!……”客人犹自叫嚷。 
我不担心,老板自然会派人来为我善后。 
那阵子我挑客人挑得厉害,又喜欢开天杀价,结果成为行内的风云人物。 
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都被我遣走。讨厌没有品味的人。 
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司徒。 
他与几位朋友同来,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一看便知不是圈中人。 
我站在暗处,摇晃着酒杯。许久不见这样高质数的客人了。 
那次是他的朋友看上了我。我见客人也是一表人才,知情识趣的样子,并没有拒绝。 
第二天清晨,我在他朋友的家中再度遇见司徒。 
我穿着客人为我准备的浴袍,坐在他朋友家里的阳台喝酒。 
司徒坐在我的对面,对我点头微笑。我猜他找他的朋友是来谈正事的。眼见我这身穿着,多少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他很少睡得这么晚。”司徒说。 
不知道他是否想暗示什么,我一仰头把酒喝尽。然后问: 
“你要不要一点酒?”完全以主人家的口吻。 
他笑笑摇头,我自顾自把那瓶不知年份的红酒又斟满了酒杯,事实上我并不很懂得酒,只知它价值不菲,于是喝得毫无节制。我想酒的主人不会介意吧,昨天晚上他还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呢。 
司徒是个很殷实的商人,起码看起来是这样。他穿得极斯文,高领毛衣,长围巾,干净的外套,全部都是质料上盛的名牌。 
“今季流行没有花式的毛衣,完全纯色的那种,表面带点软软的绒毛,这样长,”我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用精致小巧的饰物做主题。年轻的女孩子最喜欢。” 
司徒有些微的讶异,他说:“是吗?” 
我笑,他一定觉得奇怪,为何我突然毫无预感地说出这堆话来。 
“我喜欢闲时做些设计。”我说。 
“设计?” 
“像这种。”我顺手拿来一张白纸,在上面随意画了个衣服的图案,给司徒看。 
“哦,原来如此。”司徒微笑地接过我的画,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司徒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有种高雅的气质。 
最后他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请代我转告他一声。” 
那个他自然是指他的朋友。 
“那么不送了。”我喝完了酒,伸了个懒腰,对司徒说。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早已丧失廉耻。 
那对我和司徒来说,一切都只是个开始。当时我们并无火花。 
直到我在酒吧中再次遇上他。 
他坐在酒吧幽暗的角落,给我一张支票。 
“我们采用了你的设计,这是你的设计费用。” 
“设计?什么设计?”我问。 
“你忘了?那个清晨,你给我的那张设计图。”他说。 
哦。原来是那个。随手画的东西也可以拿来赚钱,难道我是个天才? 
“有没有兴趣做点兼职?”司徒问。 
“我现在做的就是兼职。”我说。 
司徒笑了笑,说:“设计到底是你的兴趣还是你的理想?” 
“既是兴趣,也是理想。”我答。 
“你很有天份,为何不在这方面发展?” 
我想说:司徒先生,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你以为人人都有这么好命,一出生便不愁吃不愁喝,并且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培养这种雅趣?除非你告诉我下期六盒彩开什么号码。 
“我有我的打算。”我说。 
“你欠缺机遇?”司徒问。 
“事实上,比起欠缺机遇,我认为自己比较欠缺钱。” 
司徒又笑了,不知为何,他很爱笑:“你很需要钱?” 
“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不需要钱?”我说。 
“你很坦白。”司徒说。 
“难道你喜欢虚伪的人?早知道我刚才就说我将会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 
司徒大笑起来,他说:“和你说话真有意思。” 
是吗?我倒不觉得。 
这种说话方式,是我们穷人为维护卑微的自尊而持有的自我解嘲的方法,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得知个中奥秘。 
司徒喝了一口酒,眼中已有微薄的醉意。他目光灼热地看着我,问: 
“如果我说我给你钱,你会不会跟我走?” 
“会。”我答,这正是我的工作。 


就那样,司徒买下了我的同时,也买下了我的设计。 
我不介意自己的设计以何种形式卖出去,只要有钱,我管买它的人是何目的。 
不过一个季度过去之后,我竟然看见自己设计的服饰在街上流行起来,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是司徒捧红了我。把我介绍给各大商家,我一夜之间成了名人。 
传媒争相报道,我突然身价百倍。 
报纸上写着:方思行设计师毕业于欧洲名牌设计学院,触觉敏锐,才思过人,他把现代美学融入时装设计的理念里,用前卫而大胆的方式展现另一种唯美主义。期望他为时装界开辟另一代的潮流。 
真是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毕业于欧洲名牌设计学院?我连欧洲在地图上的哪一部分都不知道。 
司徒说这是一种包装。在商业的世界里,包装是获得市场的第一步。 
就在那个时候,我开始觉得司徒不是一个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人物。 
没有关系,反正一切都有司徒在撑着。 
只有一样事情让我觉得奇怪,司徒花下巨额买我,却从来不碰我,几次三番我接近他,都被他微笑着推开,不知他脑里想的是什么。 
不打紧,反正我是个喜欢不劳而获的人。 
“思行,告诉我,你喜欢名还是喜欢利?”司徒问。 
“我既要名也要利。”我答。 
司徒笑了。我知道他喜欢我,毫无疑问。 
我在司徒家中是个闲人。终日无所事事,不知如何打发时间。 
现在我已是城中名人,随手画个圆圈也有人当是圣旨般拿去生产,真是有意思。 
于是我左一笔右一笔地在纸上画着,张张看上去都似鬼画符。 
真是堕落了,以前三餐不继,日日忙着讨个活儿好得温饱,现在?现在只想着如何寻些新鲜和刺激。 
反正司徒宠着我,于是更加胡作非为。 


人总是要为过去所做的某些事情负上责任,即使现在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但仍然无法摆脱以前的历史。因为总是有这么一些人,会不停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提醒着你曾经是怎样的卑贱和污秽。 
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当事人一定会为此而烦恼不堪吧。可惜,我不是个正常人。 
我自有足够的手段来应付余波,为保我今日之名节。 
我已经受够了贫穷的日子,要我打回原形?开什么玩笑。 
面前坐着的人,是以前店里的常客。他也是司徒生意上的对头,我认得他,自然也记得他如何纠缠我。 
每次到店里,第一句便是:“我不管思行现在正在招呼谁,马上给我找他来。” 
一开口就夹着舌头,不可一世。 
但当年不懂世故,以为这是抬举。现在想起来,只觉是侮辱。 
“思行,我无法忘记你。”他说。 
我认真的看着他,只见他油光可鉴的头发修饰整齐地梳到脑后,戴一副金丝眼镜,说着粤语残片中的台词,仿如一个完全与时代脱节的人物。 
“思行,你记得吗?你是爱我的。”他继续说。 
是吗?我笑。方思行到底爱过谁,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你如此肯定? 
“思行,我不知道你竟然跟了司徒。”他叹了口气:“思行,为什么?你明知他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即是什么人?你又是我的什么人,竟来管我? 
我不知他到底凭什么可在商场纵横这些年,但在感情游戏的世界里,他的智商还不如三岁孩童。 
如何是我方思行的对手? 
“思行,你是爱我的。我不会忘记你曾经那样为我。”他说,情深款款。 
他不提也罢,又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那件事是我方思行一辈子的耻辱。 
当初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对这个人执迷不悟? 
那时我在店里出尽风头,又因为他是个舍得花钱的客人,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还真是对他认真起来。有一天,他带了一个年轻人来店里,那年轻人一直坐在他的身边,态度亲昵,眼光不时向我飘过来。当时不明就里,没有放在心上。事后,有人看见他们自酒店内出双入对。我得知后火冒三丈,原来那天他看着我是为了向我示威。 
当年年少气盛,做事不计后果,当下只一心要去找出那人说个清楚。得知情人背叛自己,并不觉心痛,只觉屈辱。我想他伤到的不是我的心,而是我的自尊。 
他把我方思行当成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我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后来查出那年轻人正是当红的模特儿。 
更好。他有名气,自然有所顾忌,我一无所有,可与之同归于尽。想也没想,我单枪匹马杀入敌营,活像三姑六婆上门捉奸。 
只可惜我方思行一世英明,也有失算的时候。 
当我站在对方门前,正打算要干一番作为之时,却没想到对方看见我后竟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思行?!”那年轻的模特儿表情怪异,一脸的不可置信。 
竟连我的名字都知道,这样更好,今天叫你见识见识我方思行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谁料那人一把抱住了我,一边喃喃自语:“太好了,思行,太好了,你终于都来了。” 
我一时间无法反应,为什么和我想的不一样,难道这其中另有阴谋? 
那人目光灼灼,一直看到我的眼睛里面去。我的心一紧,突然有所预感。果然,他缓缓地跪在我的面前,两手紧抱着我的双脚,仰起头来,目光盈盈。 
“思行,思行……我每晚都在梦中看见你。”他说。 
我浑身颤抖,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SM中的受虐者。 
突然想呕。尤其不知我在他的梦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眼前的人一副欠扁的模样,我只想欧打他。又怕反而如了他的愿。 
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想快快逃离现场。 
谁知对方力大无穷,我竟无法马上摆脱他。只听见他一边扯着我的衣服一边叫着:“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思行……思行……” 
我一辈子也没遇过比这更刺激的场面。 
为什么世界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转变,为什么我总是遇上这种事情? 
“放手!”我大叫,慌乱之间竟被他压倒在地上。真是自掘坟墓,这次还是我自己送上门来。 
“思行……思行……”他叫着。 
去死!竟在这种时候把我的名字叫得如此难听。挣扎中我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情急之下我想也没想便顺手把它向对方的头上砸去。 
直到我听到物件碎裂的声音,我才知道我砸出去的是一个花瓶。 
他终于放开了我,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根本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晓得夺门而逃。 
那晚我把自己锁在房间内,全身颤抖。 
我怀疑我杀了人。无法形容的恐惧。 
直到了第二天,我又在店里见到了那个模特儿,头上绑着绷带。 
终于松出一口气。 
噫,浪费我的表情。 
我方思行从未试过如此失态。一切都拜面前的这个人所赐。 
他竟敢旧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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