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斐国是北方弹丸小国,能名扬国外的人物屈指可数,其中驸马姜梓轩算是一位,音律和医术双绝。传说姜梓轩最擅长吹奏长笛,其音若仙乐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他的医术能起死回生,下斐国皇后,也就是飞雪公主的生母久病难治昏迷不醒数载,经他手医治不足三月竟然恢复神智。姜梓轩能以一届布衣的身份平步青云,加官进爵,成为下斐国集荣宠于一身的驸马,治愈皇后这件事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公主吴瑕思虑缜密,她想如果阿楠只是一个奴隶身份,只是喜爱贵重乐器,那满屋子珍宝为何阿楠独对紫玉笛感兴趣?阿楠一定是见过甚至可以说是熟悉紫玉笛的人。下斐国战败,皇族被掳到上斐国为奴,飞雪公主与驸马也在其中。姜梓轩,梓轩只是字,单名便是一个楠字。这奴隶阿楠莫非就是驸马?
对于姜梓轩的姓名身世,除了下斐国的皇族,恐怕就只有越国皇室最清楚了。公主吴瑕暗暗冷笑:阿楠,你如果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姜梓轩,我倒是有笔陈年旧账找你清算呢。以前我年幼,眼睁睁看你逃脱跑到北方小国做高高在上的驸马,我远隔千山万水奈何不了你,如今你落到我手里为奴,这一次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翻出我的手掌心。
公主吴瑕带了两名贴身宫女驾临乐府,并不是找这里的官员商讨正事,而是径直去了乐府后院。那里有一间专门关押犯了错的下人奴仆用的禁闭室。
奴隶阿楠自从紫玉笛事件之后,被公主吴瑕特别关照羁押在此处,严加看管。
禁闭室设有内外两道门,打开外门,走入房中,就可以看到整个室内被一道木栅栏分成两半。靠近外门的那一半设有桌椅板凳,共刑讯人员使用,四周墙壁上挂满刑具镣铐。另一半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四壁空空,是专门关押犯人之用。
公主吴瑕走进室内,端坐在椅子上,遣开闲人,只留下乐府总理管事和她带来的两名贴身宫女。禁闭室的大门又被紧紧关起。
禁闭室只有一条高窗,现在时近中午,有光线射进来,室内并不显特别昏暗。
公主吴瑕可以清楚地看到阿楠躺在地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睡着,又或者正昏迷不醒。公主问管事道:“本宫来看阿楠了,他怎么还躺在那里没有动静?”
那管事叫三德,原本是宫中太监,只因在音律上有一定造诣又善于钻营,受到皇帝宠信被外放乐府,任三品管事,总理乐府内务。三德在乐府办事一向得力,公主吴瑕有许多事情都放心交给三德一手操办。
三德见公主问话,立刻毕恭毕敬回答道:“公主殿下,您昨日询问阿楠,那小子一直不肯说实话,咱家就自作主张在您走后对他施了刑讯。谁料这小子骨头硬,上了几轮大刑他仍然不肯松口,翻来覆去还是对您说的那些话,直到昏死过去。咱家怕继续用刑他性命不保,就先撤下,等公主殿下定夺。”
公主吴瑕微微一笑:“三德,本宫一向不主张刑讯,但是对此人确实不能手软。你现在把他弄醒,看他是不是还嘴硬。”
三德一听公主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立刻放开胆子,从墙角拎起一桶冷水,又和了一些盐在里边,劈头盖脑泼在阿楠身上。
阿楠身上有许多绽裂的伤口,被冰冷的盐水刺激,顿时把他痛醒过来。
三德厉声道:“阿楠,公主殿下亲自来问你话了,若你还嘴硬,有你好受的!”
阿楠惶恐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忍着伤痛跪好,不敢抬头,嘴里断断续续地哀求道:“阿楠知错了,阿楠不该碰那支笛子,阿楠是个无知的奴隶,求求公主殿下饶过阿楠吧。”
阿楠的粗布衣衫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勉强挂在身上,被伤口中流淌的血水染得辨不出本色,他长发凌乱遮没俊朗的容颜,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痛楚瑟瑟发抖。
公主吴瑕却不为所动,冷冷道:“姜梓轩,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也罢,国破家亡,你也不再是什么驸马了,本宫不勉强你。本宫只问你一件事情,九年前你喂我母后喝下那碗毒药之后从她那里盗走的锦盒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只要你肯告诉本宫那锦盒里装了什么或者藏了什么秘密,本宫就不再为难你,留你一具全尸为我母后陪葬。”
阿楠眼神迷茫,仿佛根本听不懂公主的问话,他迟疑道:“阿楠没有偷过东西,阿楠只是轻轻碰过那支笛子。”
三德怒道:“别装蒜,是不是昨晚苦头还没吃够?公主殿下的话都讲得很明白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不管公主和三德如何逼问,阿楠只是卑微地哀求。三德心中火起,又要用刑。
公主吴瑕却摆摆手,低声道:“三德,这几日你不要逼得太紧,看好他不许让他接触到别人。看他现在的反应似乎真的忘了自己是谁。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容本宫再仔细查查好好想想。”
第026章 摄魂
李系舟慢慢度着步子向正厅走去,一路上左思右想,觉得与其凭自己这点有限的智慧蒙骗聪明的英王,恐怕根本行不通,故人之女的说法早晚会被拆穿。倒不如顺其自然,把这件事情说开,总之他李系舟的本意是好的,非亲非故就不能帮人救人了么?李系舟一向都把复杂问题简单化,如果这件事情是英王本人来处理,对于身份不明的母子他一定会百般怀疑,万种顾虑,难免束手束脚或者干脆不加理会,而李系舟一门心思只想着帮这对母子,对于会产生的麻烦甚至有可能自己受到牵连,他懒得想,他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话。
于是李系舟走进正厅,看到英王和林潇两位养眼的帅哥,头脑已经比较清醒,神经也开始兴奋起来。
英王笑道:“李溪,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李系舟回忆起昨晚非人的训练,一脸无奈道:“还好吧,好像做了个噩梦一样。”
林潇心想:李溪算你聪明,没提昨晚我先去见你的事情,如果英王知道我先找你密谋再去向他汇报,他难免会有些疑心,少一分对你我的信任。林潇哪里知道李系舟不说,只因为昨天训练完全暴露了李系舟又胆小又懒惰的本质,李系舟怕说出来丢脸被嘲笑,所以李系舟是打肿脸充胖子。
英王不管二人打什么哑谜,他今天的目的很明确,他开口道:“本王有几件事情要与你们商议,不过在此之前,本王想问问李溪,昨天那对母子到底是何来路?”
李系舟强作镇定道:“殿下,那对母子的事情您不是交给李溪处理了么?”言下之意是怎么这么着急就问,还怀疑起他们的来路。
林潇见状主动解释道:“容在下多言。李大人,今天早上在下偶然碰到你昨日带回来的那对母子。那小男孩先天聋哑暂且不谈,但那女子似乎是被人施了摄魂术。要知道摄魂术失传已久,这对母子的身份恐怕不简单才会被人迫害至此吧?”
英王道:“李溪,你昨日是否也看出端倪,对此你有何见解?”
李系舟不知道什么是摄魂术,不过回想昨日那女子的一些表情和反应,倒像是被催眠了一样,难道摄魂术和催眠术差不多?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解释那女子奇怪的言行和那小孩子写的字求救的事情。看来这对母子的身份果然不简单,说不定自己惹了什么大麻烦上身。既然英王问起,倒不如趁机坦白,有难同当。所以李系舟故作深沉道:“是啊,昨天李溪也看出这对母子异于常人之处。”
林潇凭着惯性思维以为李溪也是第一眼就看出这对母子身上的古怪,心想难道李溪也知道摄魂术?
英王则再一次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这对母子恐怕是个大麻烦,李溪你昨日是否不愿本王牵连其中,才故意不肯透底想独自处理?”
李系舟没想到英王把他看得如此高尚,心中一阵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厚着脸皮含混道:“没错,不过李溪昨日询问的结果,发现此事牵扯很大,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再隐瞒。以殿下的英明智慧,如果肯出手,什么麻烦都能化解。”
英王心道李侍读拍马屁的功夫当真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就冲这句话他怎能置身事外?于是英王朗声道:“李溪,你既然如此说,本王就帮你这个忙,你把这件事情仔细说说看。”
李系舟看英王那架势,想必对故人之女这样的托辞已经不关心,英王说帮忙他怎能推辞,于是将昨日询问那对母子的情况讲了一遍。
英王啧啧称奇道:“这么说那个聋哑的小孩识文断字,还求你帮忙救他父母?那咱们把那个孩子叫过来,写字问问他不就可以知道真相了么?李溪,你昨天问那个孩子了么?”
林潇则饱含深意道:“李大人,你是不是已经问出什么或者猜到什么了?”
李系舟心道:我冤啊,这摄魂术的事情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你们说的,昨天我哪想过这么复杂?那个小孩子才六七岁,就算识字能写出什么,凭我的见识看了也白搭。当然这些实话李系舟不敢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咱们不妨把那对母子叫来再问问。”
英王认为李侍读这样做必有深意,立刻让人把那对母子领进正厅,又遣退无关人等。整个房间就只剩下英王、李系舟、林潇三人和这对母子。
李系舟温柔问道:“小雪,我们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和小白,你们别害怕,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小白一直盯着李系舟的脸,似乎能读唇语一般听懂了什么,他向李系舟眨眨眼。
李系舟看过新闻报道说聋哑小孩子通过训练能读懂唇语,他心中一喜,只动嘴唇没出声道:“你能看懂我说话就眨三次眼。”
小白果然连眨三次眼,微微一笑。
李系舟回头对英王和林潇笑道:“殿下、林侠士,小白不仅会写字,还能读唇语。只要咱们当着他面说话,他就能看懂。”
此语一出,英王和林潇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投向小白。
小雪见所有人都看着她的儿子,她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她只是出于本能地抱住儿子,卑微道:“主人,有什么事情要问,下女会据实回答的。小白还小,你们别难为他。”
小白对母亲笑了笑,主动挣脱母亲手臂,向着李系舟走来。
英王为了分散小雪地注意力问道:“小雪,你姓什么叫什么?孩子的父亲是谁?”
小雪茫然地摇摇头,痴痴道:“他们说下女叫小雪,我们一家人都是奴隶,孩子的父亲叫阿楠,我们的儿子叫小白,我们都是下斐国的贱人。”
李系舟道:“昨天问她,她也是这样说的,一个字都没有错。”
林潇点点头:“看小雪现在的反应,在下敢肯定她中了摄魂术,迷失了心智遗忘了过去。如果咱们继续刺激她,她很有可能会昏迷。这是摄魂术中最高明的手法‘迷魂忘本’,只有施术者本人能解。”
李系舟惊道:“是不是那种能让人忘记自己是谁,按照施术者赋予的人格性情活着的手法?”
林潇心想李溪果然知道摄魂术,于是正色道:“没错。但是小白好像没有受摄魂术的影响。也许是因为小白天生聋哑,施摄魂术一半靠声音辅助,他听不到所以才能躲过此劫。”
英王道:“未免刺激到小雪,咱们先让她下去休息吧。单独和小白谈谈。”
林潇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