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_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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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_杀-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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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他的影子显示了他的姿式,单手执枪,另一只左手撑着他的腹部——他腹部有旧伤,那么惯性是——向右!
赢了。
手已经扬了起来,耳中却突然响起咯的一声轻响,眼角余光中瞄到后侧方窜出来的另一道黑影,戚少商大惊,想闪避已来不及,几乎出自本能,紧绷至极的大脑已让身体作出动作——
侧身,射击……
眼前恍过一头褐色的乱发,以及一张陌生的脸,浑身是血火,带着狠辣的嗜血的狂热——
杀手的眼神。
不是他。
戚少商在大喜之后又是一阵大悲。
他终于,看清了第二个杀手的样子。
不。是。他。
他,没有骗自己。
而,自己,将,死。
不知是因为面对死亡的疲倦,还是放下重负的喜悦,勾在扳机上的食指异常僵硬。用力。枪响,子弹自杀手的脖部穿过,戚少商觉得自己的食指简直象是已经折断了。
一声尖笑自背后响起,戚少商心里只来得及一声叹息。
“你输了。”假山上的杀手微笑着,异常满足的,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让整片黑暗崩裂。


那个警察绝对想不到杀手之间还有这样的情义吧,ANDY至死都会掩护他,守护这个家族的血亲是他惟一的使命,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黄金鳞异常满意地,将冰冷的准星锁到十五米外那人的额上。
Game over。
叩动板机的瞬间,他突然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生和死就是这么简单,甚至不需要用脑子去思考,一瞬间,上帝就做出了抉择。
一道黄白相间的光芒从黑暗里无声无息地激射出来——
那是特攻类穿甲弹的闪光。
呯。

“叔叔,可不可以不要教惜朝用枪?”
“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有天份的孩子,难道你怕他会超越你?”
“不是的,叔叔,我知道他会比我强。我只是有种直觉,有一天我会死在他手上。”
在老宅子细砖密密铺起来的楼梯上望下去,下面是长着桅子花和柏树的庭院,男孩女孩轻轻的笑声传来,撞在石头上漾出回声,干邑酒在舌上涩涩地香。
一双冰凉的手抚在他的额上,“金鳞,以后你不要再叫他的中文名字。”
“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的宿命。”

身体因为外力无法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有人在暗夜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是他吗?
黄金鳞很想动一下,却感到血液哗啦一下涌进了肺里,无法呼吸。他张开嘴想要说话,血却从嘴里喷了出来。努力望向黑暗中那一抹白影,指挥自己迟钝的眼睛寻找着那处光亮——不行,黑暗已经渐渐蒙住了他的眼睛,这是死亡的感觉吗?他拼命眨眼,用尽全部毅力同黑暗搏斗,仿佛过了一百年之久,终于看到那张脸,仿佛穿过了千年万年,菲薄的嘴唇却依然紧抿着,忧郁而冷酷,一双薄冰般的黑色眼睛,迷般闪动。
他长得真好。真的。就像很久很久前,披卷长发瑟瑟青衣下,他一看到那双夜般深沉的眼睛,就再也放不开。
前尘往事汹涌而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挤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


只一秒,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杀意便消失了,杀手从假石上倒了下来,胸前喷出血光。
戚少商怔怔的,看着阴影里那个一手执枪一手抚摩自己咽喉的男子。
他穿着白色衬衣,秀气,忧伤,伫立。大雨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看起来,孤单得像是一抹幽魂。
他救了他!他杀了那个杀手!下一刻戚少商象被电击一样,猛地跳起来。
“朝……”
持枪的手抖了一下,男子的视线离开地上的尸体,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是空茫茫的惶惑。
戚少商的眼光落到他手里的MP5上,那是警务人员的配枪,大概属于哪个被流弹击中的特警。该死,这么大的阵仗,他早该想到会惊动他。还是,那时的他,根本就以为他就是第二个杀手,所以有意无意间,他故意布了这个局?
某种又软又锐利的物体生生从心上割过,疼入骨子里——他竟然会不相信他。
他在重案组呆了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第一次开枪打中人后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是自己的怀疑和猜忌,令眼前这双原来平静的眼眸里上演了一场巨大的虚弱和彷徨。
一阵狂风急急掠过,搅动起暗涌的忧伤。戚少商扑过去,猛地抱住那个手足俱在轻轻发抖的人。
暴风将歇,黎明即将到来,那最后的也是最深的黑暗正在趁虚而入,在肌肤的深处,寒意,一寸一寸,蔓延,会合。
“没事了,没事了……” 戚少商轻轻拍着顾惜朝的后背,温柔地低声呢喃,“一切都结束了,我保证,一切。”
凌乱的场景,斑驳的枪火,乍现的血光,刻骨的悲情……
MP5轻轻落到地上,顾惜朝的手紧紧扣住戚少商的背,似乎还在微微发抖,于是戚少商的手臂就收得更紧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张沉静忧伤的脸上却慢慢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方才的虚弱和彷徨就象被谁一把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个有些迟钝却又心满意足的微笑,就象是孩子玩得太累正迷迷糊糊往床上爬,温暖的被褥将要拥抱上来,马上就可以甜蜜睡着……


“阿头——”呼叫声脚步声都戛然而止。戚少商不理身边猛然凝结的空气,下巴贴着那人的下巴,鼻尖抵着那人的鼻尖,额头贴着那人的额头:
“我爱你。”
我,爱,你。 这几个字,连同随即而来的深吻的低吟,纵身跃入即将消失的沉沉黑暗。 

“不准过去,那边是现场。走开走开,该干嘛干嘛去。妈的,还在刮风下雨,老天爷是不是疯了……”
“总部总部,猎鹰行动已经收网,两个杀手均被击毙……”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什么救护车,这不就是医院嘛。”
“快点,把受伤的兄弟抬进去……”
……
……
身边一切杂音都已远去,一切猜忌都将忘怀和抛却,就这样,紧紧相拥。
无数个隐约的夜晚,念及的疏离名字,还有隐在其后的那些扣破了梦境的惊心动魄的画面……
——都即将远离。
布满秘密的细节,有关前世的记忆,就让它们在心中独自繁盛又慢慢凋零。
以后每一个清冷的早晨,温暖的午后,诗意的黄昏,我们可以相拥沉睡在同一场温柔的梦里,那里有飘落的大雪,尖顶的城堡,明黄的灯光,清新的书页,食物诱人的甜香,还有一只憨厚的胖猫咪在我们紧扣的手边轻轻地打呼噜…… 


—————————俄是代表狞笑着向二人世界一路狂奔的分隔线————————

三天后。
“鉴证部的结论已经出来了,两个被击毙的疑犯所持有的枪支弹药,和重庆大厦枪杀案以及货运码头枪杀案所使用的枪械完全吻合,在他们的租住屋里也搜出医院门口爆炸案的证据,死者鲜冷二人牵涉到国际贩毒组织,所以才会被人买凶杀死,线索指向都已经非常明确了。”
戚少商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上铁游夏的桌面,长长舒了口气:“这是卷宗和我的report,我想,可以结案了。” 
铁游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辛苦了。虽然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但毕竟可以对广大市民有个交待了。
“老大,别说得这么夸张,上次吃了亏这次还不准备充足,我们这次的防弹衣都是欧洲一流货,警方实际损伤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你懂什么,这是场面上必须交待的。”铁游夏白了他一眼,“这两个杀手出于欧洲一个古老的组织,国际刑警那边也正在准备剿灭这个组织,呆会你把相关资料传过去。”
“Yes Sir”戚少商举手行了礼:“另外,我这组还剩下的几单凶杀的case,我会继续调查。”
“你不是说想放大假么?” 戚少商眨了眨眼,一笑:“要的啦。不过一两个月以后吧,算我我事先申请罗。” 
没办法,虽然一切已经明暸,但按法律程序顾惜朝的护照还有大半个月才能拿到,而且他在香港枪会的教练合约还没满,虽然他说可以单方面立刻结束掉,但想到为他送命的老劳……
算了,再等等吧,反正雪堡和丹麦又不会飞!
铁游夏看了他那张自顾自一会神飞天外一会黯然神伤的脸,终于点了点头:“OK,没问题。你敢紧去把假放了再把魂给我收回来吧。” 
“Thank you,Sir!”
“对了”铁游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你留心一下你那组刚来的那个小师妹,最近状态好象不太对劲。”
“小阮?”戚少商怔了一下。 举手行礼后关门出来,想一想确实这几天蛮少看到阮明正的。其实,他再迟钝也知道阮明正对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医院里自己和顾惜朝那一幕,看到的人虽不多,但经过绘声绘影的八卦风传,对她刺激应该不小吧。
想到老八大瞪的又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眼睛,以及事后苦口婆心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的表情,他忍不住有点想笑。这样的半公开,也好吧。周围几个兄弟的眼神也从开始的古怪到现在慢慢恢复常态,毕竟,香港是一个开放的社会,性取向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连顶头上司铁SIR都能不动声色,戚少商伸了个懒腰,咧开嘴苦笑了一下。不过今年特区荣誉警察的头衔,怕是跟自己无缘呐。
“老八,小阮呢?”
“不知道,这几天一个个神出鬼没的。”
“哦,那等她回来你叫她把这个案件的资料汇总一下给国际刑警传过去。”戚少商最后睨了资料一眼,正看到那个名叫黄金鳞的杀手,照片上,死去的僵硬的脸上,偏偏冻结着一个诡异笑容——
他打了个寒颤,想起他在病房里初见的一刻惊悸,难道他也是在梦里见过的人?他又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不过,那个梦,好像最近都没有做过了。
算了,不是说了不再去想这个梦了嘛。戚少商猛地敲了自己一记,在穆鸠平莫名其妙的瞪视下,有点脸红的拿起椅背的外套,“我出去一下。”
“阿头,这么早你又去哪里啊,神出鬼没也包括你啊……”


警局出来几条街后,巷陌深深,隐着几家咖啡馆。脚步匆匆的香港人,买了一杯咖啡就急急离去,奔赴前程,奔赴欲望,很少会有人会坐下来,在香醇里品尝一份深秋的清凉。
推开门,远远地看过去,角落里顾惜朝白衣闲适,正在侧头跟女侍员说话,风度迷人,细细的手指上勾着杯干邑,贫血似的苍白着。
这么早就喝酒?戚少商摇摇头,不管怎么说,顾惜朝这样的人与香港这个城市真是一种反衬。他身上有一种孤芳自赏的惬意和沉静,和这个连树都筋疲力尽的城市十分不相衬。
“你来了。”
“嗯,久等了,临走时头儿把我揪去做报告。”
“没关系,我帮你叫了煎蛋和咖啡。”
咖啡馆多少散发着让人想入非非的,浓烈的,微酸的,令人沉醉的暖香。沉寂的空间里只有邻桌的一对情侣,在喃喃说着什么,两只不同肤色的手在桌面上抵死缠绵。
碟机里放着西班牙歌曲,热烈而无赖。戚少商听着,觉得自己心里渐渐不安分起来。他慢慢握上对面那只有些凉的左手,微笑着,“其实——煎蛋,还是你做得好吃……”
啪,手无情地抽了出来,对面优美的唇角半弯,带着几分冷嘲,“当然,每天早上戚SIR死活都是要赖在床上的。”
“咦,某人还不是,每天晚上都说出门跑步,其实就是想躲过洗碗……”
“呵……”
“呵呵……”
煎蛋端了上来,银质的小刀切下来,暖洋洋的金黄流泻出来。
“对了,你房子找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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