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文转过身来,准备迎接新娘,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微笑着的方信,眼神里有着伤痛和不解。想不通我为什么会来吗?方信咬着牙冲他笑笑。
站在一边的汤执找到了症结所在,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他看了看江舒文,不得不承认他有足够的魅力和气度,可惜……
方信脸上笑着,身体却开始轻微地颤抖,汤执靠近方信,一手揽住他的腰,低头在他耳边说:“如果是为了这个男人,信,你今天的表现棒极了!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今天这个场景。”
方信抬眼看了看汤执,只见他满眼都是恳切的关心,倚重着他的臂膀缓解身体的紧张,笑着说:“谢谢你今天能陪我来,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艰难。”
“不管怎样,信,你干得漂亮!”汤执不介意当众表现得更加暧昧。
还是那象征着幸福的婚礼进行曲,李宣兆携李清玥入场。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方信更是一副真心诚意的样子在鼓掌。一步步走来,李清玥的目光羞涩地落在江舒文的身上,但不久,她的表情也变得僵硬。江舒文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方信,直到李宣兆走到他跟前,江李清玥的手交给他。一对新人,冲着牧师站好。
“……你愿意嫁给江舒文先生为妻吗?”
李清玥柔和的声音,“我愿意。”
牧师转向江舒文,“江舒文先生……”
“我要先走……”侧头向着汤执,方信的声音颤抖,即使这样处心积虑的表现,但自己实在无法冷静地听到爱人对别人说“我愿意”,甚至方信能够预料到当江舒文说出这三个字时自己绝对难以保持平静的表情,一把刀就悬在心上,已经千疮百孔,不能忍受自己眼睁睁看着刀掉下来……
没有多余的话,似乎汤执就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他拉着方信转身就走,脚步飞快,方信甚至觉得他在拉着自己逃跑……一路上少不了寒暄告别,李宣兆从前台赶过来相送。牧师依照规矩要宣读的誓词也停了下来,方信不敢回头,他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但他不敢再看一眼。舒文,你已经选择自己的路,那么就不要对另一条路有丝毫留恋,自己也是一样,江舒文的决定也替自己选了一条,既然选了,就要坚定地走下去……
昨日之岛 4
司机就等在门口,方信和汤执坐进车里,汤执在等方信说话,但他只看见方信疲惫地倚在靠背上。乖巧的司机看到了老板的眼色,发动了车子,开始没有目的的来回转圈。
“再走下去,就要围着香港转一圈了。”过了很久,方信轻声说。
“我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想去什么地方吗?”汤执的声音里充满歉意,方信转头看了他一眼,真是会做戏,明明是……
“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方信冷冷地说。
汤执笑了,“不过,我有些饿了,还想喝点热的东西,不介意陪我吃个午饭吧!”
方信用沉默回答,汤执冲司机说了个餐厅的名字。
不久,车停了下来,汤执说的餐厅应该就在这里。方信向窗外看去,外面是阳光灿烂的正午,方信只觉得自己从身体里往外发冷,看着几乎是眩目的阳光有些退缩,本来打算打开车门的手,不知为什么就停在车门上。正在迟疑,车门从外面打开,一只手握住了方信的,汤执一手护住方信的头,一手绅士地将他扶出,一路走进去,手并没有松开。
一杯热茶放在方信面前,“手那么冰,先喝点热的。”汤执说。
方信一笑,“我以为你会给我一杯酒,温暖,酒的效果会更快一些。”
“先吃些东西,再喝不迟。”
方信不觉得自己有胃口,但是面前的食物都是好入口的东西,甚至还有水蒸蛋。一点点地吃着,他开始觉得温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今天……谢谢你!”方信恢复了些状态。
“谢什么!不过是一场婚礼。”汤执看似毫不在意地说,但他没有错过方信听到“婚礼”两个字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沉默良久,方信“哧”地一声笑出来,“你又在装模作样。”他看着汤执说,“如果你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父亲,我会更加感激。”
汤执若有所思,“不要以为你的事情能够瞒过他,他对你的关注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不用我说,江舒文的婚礼只要见诸报端,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方信笑了,有些自弃的意味。
“有什么打算?继续在这里生活还是离开?”
方信摇摇头,所有的精力全部用来对抗爱人结婚这件事情带来的痛苦和折磨,想这些?还没有时间。
“如果没有什么好的计划,以前的那个提议,你现在不妨考虑一下。”汤执缓缓地说。
方信迅速抬眼看了看汤执,“你……还有那种想法?”
汤执点点头。
良久,方信笑得有些凄凉,“为什么你就可以多年不变,为什么我遇到的人就不能够坚持?”
汤执倾身握住方信有些颤抖的手,“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世上任何一种坚持都需要条件。”
方信皱着眉头,抽出了手。
“不用给我正式的回答,哪怕只是先尝试一下也可以。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可以包容,你知道的。”
“我不再是孩子。”
“我没当你是孩子。”汤执说,“而且20岁,也不是个孩子。”
方信看向汤执,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十年了,你好像没有变老。”
“你也没有变得更成熟。”
沉默……氤氲飘散在午后的阳光里。
方信回到自己的公寓,看似随意地跟汤执告别后,一个人走进屋子,才发现寂寞如初冬的冷气,一点点渗透着自己。这个时候,真不适合一个人独处,方信戏谑着自己,和衣倒在床上,抬眼看见床头一张自己笑得没心没肺的照片,还有一边的江舒文,方信闭上了眼睛,一场婚礼将所有的力气都抽掉了,现在真是连将像框砸掉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信在床上缩成一团,婚礼上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眼泪夺眶而出……方信“呵呵”地笑出来,有什么用?就算是最后仰首挺胸地离开,又有什么用?失去的赢不回来,这几年的真情也仍是被摧折践踏,除了面子上好看些,什么都没有改变……说到底,自己也在做戏……嘴角再难弯出微笑的弧度,方信紧咬着牙关,真的不想听到自己的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声响起,方信睁开眼睛,发现夜幕已悄悄降临,响亮的铃声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伸手接起,“喂……”
没有人说话,仔细听听,那边只有几不可闻的呼吸。瞬间,方信知道,那是……江舒文。方信也没有说话,满腹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该从何说起。说什么呢?舒文,祝你幸福。舒文,我恨你!舒文,再见!舒文,舒文……方信皱起眉头,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静静地听着江舒文的气息,听到声音,就好像人也在身边,曾经就是这样安静自在地相处,不必刻意说什么,偶尔眼神碰触、相视一笑,安稳和幸福就会在心中蔓延。方信闭上眼睛,握着电话,贪恋着这最后的时刻。
忽然,听到那边轻轻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咔嗒”一声,电话断了,好像也在方信心上重重敲了一记。听着冰冷的忙音,方信攥紧了拳头,将下唇咬得生疼。到最后,仍是江舒文先说了“再见”……
发呆了半晌,方信起身梳洗,换了衣服,茫然地出门、下楼、开车,不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无法忍受黑暗的屋子和冰冷的呼吸。
刚刚将车子开上地面,就见一个身影挡在车前,停住一看,是汤执。
汤执绕过车头径自拉开车门坐进来,“很多年没有逛过香港,不如跟你一起到处走走。”
方信看了看汤执,没有说话,开车便走。
这是一间嘈杂的酒吧,时间晚了,这里却正是热闹时候。方信笑看着汤执的不适应,后者正尽量不在这奔放的环境中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处处是年轻人的放浪做派,个个头上似安了遥控器,脚底似装了弹簧,一群青年呼啸而过,显而易见的不良因子,还真是有些不适。转头,只见方信正笑看着他,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汤执笑了,坐在吧台方信身边,看看方信面前的烈酒,向酒保要了姜汁汽水。
“哈!”方信这才有些意外,“几年不见,不会老朽成这个样子了吧!”
汤执抿嘴一笑,“我可从来都不是乖宝宝,玩腻了的东西!”
“哼!”方信有些轻蔑地一笑,开始和酒保玩滑杯子的游戏,酒保远远将满载着美酒的杯子划过来,方信则一饮而尽,不久,方信面前就摆满了晶莹的口杯。听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方信脱下外套,跳进舞池……
汤执在一边看着,这个人,从哪里能看出来已经快30岁了呢?这个年纪,自己已经娶妻生子,事业有成,经历了亲人的逝去,方信……也许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心痛……他以为这样疯狂地甩头就能将一切甩掉吗?
方信跳了一阵,只觉得头晕眼花、脚底轻浮,跌跌撞撞地回到吧台休息,示意酒保再来一杯。酒保看了看台面上的酒杯,很有眼色地看了看汤执,汤执微微点头,一杯销魂汤又滑了过来。
方信触着杯子,没有着急喝下,自己呵呵地笑了,“怎么今天,连酒量都变少了?往常,我要能喝的多!”
汤执温言道:“你今天很累,晚上也没有吃东西,当然不胜酒力。”
方信瞪着汤执,“知道吗?我最恨你这样装模作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破!真是恨得人牙根发痒!”
“你想我说什么?”汤执笑了,“说借酒消愁愁更愁?说不过是被人甩了偏要一副活不起的样子给谁看?说你不是想装出这幅可怜相引起我的同情?”
方信听着,看着汤执,喘着粗气,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汤执说得没错,想反驳都找不到说辞。是的,安慰,自己真的是想找个人来安慰。
方信闭了闭眼睛,将杯中就一饮而尽,自嘲地笑了,我……还真是可悲啊!放下钱,拿起外套边往外走。
拿出车钥匙刚插进车门,一只手便将他推开,起手开门。
“你不会喝成这个样子还想开车吧!”汤执推着他绕到副驾驶,开门让他坐进去。方信看着汤执坐在驾驶座,没有别扭,说:“我很清醒。”
“我知道你很清醒,只是手脚和大脑的配合有些迟钝。”
“哧……”方信笑出来,几乎笑出眼泪,赶忙闭上眼睛。
等了许久,没见汤执发动车子,方信睁开眼睛,只见汤执正看着自己。方信没有说话,也回看着他。
汤执伸手揽住方信的颈项,嘴唇压了上去。当汤执吻下来,方信并不意外但终究没有躲开,渐渐地回应那个吻,让自己冰冷的嘴唇变得炙热……汤执抬起头看看方信,轻抚着他嘴角的笑容,“你确定……你不是在哭?怎么笑得这么凄惨。”
方信一愣,再难恢复从容。
汤执若有所思地说:“无论是谁,知道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替代都会觉得有损尊严。”方信的脸彻底垮下来,想闪躲却又被汤执捉住,“但我实在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汤执驱车回到自己的酒店,绅士地走到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