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没多久,就被早已过来候着的几个奶娘侍候着梳洗干净,玩耍了一阵又抱回了自个儿院子里去。
太子府里的日子,因为少了女人的凑和,最近冯家人又安份得实在是令人讶异的情况下,渐渐是过了一段难得平静的时光,除了周临渊不停的忙碌之外,明绣倒是难得过得这么的舒心,虽然知道这宁静只是暂时的,不过嫁给周临渊这么两年来,难得有这样平静得时候,倒令人觉得份外的珍贵了。
到了八月底时,周临渊更忙了一些,有好几次甚至连几天夜晚都没回院子来歇息,从他的举动,以及偶尔不经意间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讯息,明绣猜测着再过不久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只是没等到有什么大事,却是等来了皇后宣她进宫的事情。
接到宫里传出的旨意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明绣心里疑惑,原本想等着晚上周临渊回来时再问他,看他知不知道皇后此次派人唤她进宫的原因,可惜一直等到掌灯时分,周临渊也依旧是没有回到,到了亥时时,派了身边的元月过来传话,说今儿还有公事没处理完,可能要晚些回院子,让明绣自个儿先歇着,不用等他。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不过却也没有再多问,只叮嘱元月好好照顾主子,又吩咐厨房给周临渊准备了鸡汤在厨房温着,自个儿也洗漱之后歇了灯上床。
第二日一大早,明绣刚刚起床梳洗好了在用早饭时,周临渊就已经回了院子,看着他光洁下巴上隐隐冒出来的青影,以及一双漂亮眼睛里的红血丝,明绣不由有些心疼,赶紧让人拿了帕子给他洁面,一边又自个儿动手盛了碗燕窝粥放到一旁,有些心疼的问道:“你不是一晚上没睡吧?”
周临渊点了点头,接过春华递过去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朝她笑道:“别担心,昨晚有事儿耽搁了,我今儿先陪你进宫,等回来再睡一会儿。”他说完,没等明绣说话,就深怕她拒绝似的,赶紧让人送了热水,自个儿进浴室里心拾了一番,也没要人在一旁侍候,自个儿不过一刻钟左右就已经披着略湿的头发出来了。
明绣看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裳,胸前微微松开,露出一片光洁结实的胸膛来,上头肌肉分明,胸口茱萸若隐若现,成亲两年如今又当了爹之后,他身上蜕去了少年时的锋芒毕露,整个人倒是更显得诱人了一些,幸亏屋里侍候的人都是明绣身边贴身的几个,以及薛朱两位嬷嬷,如果是换了一个往时不常看到周临渊的人,估计此时看到连神也回不了。
看他头发还在滴着水,刚换好的乳白色衣裳被水一沾湿,就变得半透明贴在身上,虽然是个男人,不过也自有一种妖娆,明绣赶紧拿了帕子要给他擦头,周临渊却自个儿接过了帕子,一边又让薛嬷嬷进屋里去给他拿了件外裳过来穿好了,这才随意将半湿的帕子扔到一旁,一头半干的乌黑长发静静披散在他后背,长及腰际下方,看惯了他平时霸道冷静的模样,此时冷不妨一看他这样‘温和’的形象,明绣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一边跟着坐到了他身边,推了推桌子上的燕窝粥,细声问道:“昨晚没睡,你就在家里好了,宫里我都去过好多回了,自个儿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知道他一晚没睡,今日又一大早过来是要陪自己进宫,明绣心里有些感动,目光更是柔和了一些。周临渊听她这么说,却是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碗里头的燕窝粥,如果不是明绣之前亲手盛的,估计他此时早就已经推到了一旁,纠结了半天,他这才皱了眉,端起碗两口喝了个干净,喝完之后脸色虽然平静,可是却迫不及待的让人送了杯热茶过来,喝了好几口,祛了嘴里的甜腻味道,这才舒了口气,向明绣摇了摇头:“今儿我陪你一道进宫,不然我不放心”在屋里众人听起来,只是觉得太子夫妇感情甚笃,连进宫见自个儿父母太子也不放心太子妃,非要陪着她一道去,不愿意分开一时半会儿。可他这么说了,明绣却是听出其中的味道,这是在暗示今日进宫这一趟并不太平,她心里咯噔,脸上表情却是十分平静,既然周临渊另有打算,她也就不再多说,点了点头,也跟着简单吃了点东西,两人这才收拾了出门。
进了宫门之后,周临渊难得的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和她分开去了皇帝的养心殿,反倒是跟着明绣一起去了坤宁宫,也许是昨日派人通知过明绣的原因,今日明绣夫妻来得虽早,不过皇后也早就收拾打扮好了,将来请安的一应宫人打发走了之后,这才过来坤宁宫内殿,看到儿子在时,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他们说道:“刘氏,有孕了”语气里说不出的复杂,好似有些酸楚有些失落,也有些隐隐的愤怒和疲惫,可此时她的表情却是十分平静,就好像是努力将一切都压到了心底最深处般,明绣讶异的抬头看她,想到之前命妇朝拜那天的情景,心里又有些替这个婆婆心疼。
隆盛帝的后宫并不如何庞大,除了皇后以及以前的大小冯氏和如今的刘氏之外,就极少再有其它女人,间或是有,也是活不了多长时间,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皇子再出生,就是像小冯氏之前那样有身孕的,也是极快就流产,除了几个成年的皇子,新生的竟然是一个都没有,如今听到了刘氏有孕的消息,明绣虽然觉得不怎么平静,可是也并没有讶异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样子,但如果说这事儿只有这么简单,皇后肯定是不会专门派人唤她进宫一趟,而且周临渊还是这样一个模样。
她抬起头,想到之前的事情,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不过一双黑眸却更显得亮了些,定定的看着皇后,等她接下来的话。
皇后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这才淡淡的让陶姑姑去御膳房取些精致的点心吃食过来,等人走了之后,又让闵姑姑亲自去外头盯着,李朴则是静静的站在她身边,有时候就算是皇后,要说什么,避了众人耳目,可是对于皇上派来的人,却是避不得的李朴跟了她多年,皇后也相信,如果不是事关重要到能关乎皇帝陛下性命的,他应该还是忠于自己的时候多,等人都清了出去,皇后这才脸上露出一丝忧愁之色:“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皇上好似并不欢喜。”自从上次降了冯氏份位之后,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夫妻之间相敬如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隆盛帝好些日子都歇在了坤宁宫里,因此最近宫里又流传了皇后重新得宠的话,她时常看到皇帝陛下,自然说的话更是最为真实,不掺杂任何因素的。
这话听起来十分简单,可是却经不起细细的琢磨,明绣眼皮微垂,脑海里开始飞速运转了起来,照理说,中年得子,在隆盛帝这样一个已经经历过许多的人来说,是值得欢喜的一件事情,为什么皇后却偏偏说他看起来并不如何欢喜?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不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幸亏之前思索时半低垂着头,不然脸上的神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宫里还有李朴这样一个宫人存在,被人看出她的异状,估计怎么也会往不好的方向联想,明绣手脚微颤,身边周临渊适时伸了手过来,紧紧将她小手握住,他掌心并不如何温热,可是却带着一股能让人安心下来的坚定,明绣藏在襦裙里的颤抖双腿,渐渐平息了下来。
虽然心脏还在不停的扑通乱跳,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好歹是镇定了下来,抬起头时,已经再也看不出异样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好似有些好奇般:“母后,父皇是不是关心刘昭仪身子娇弱,所以才不愿她吃这个怀孕的苦头了?”明绣这话纯属胡谄,可是此时说来却是恰当无比,古时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侍候公婆,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教子,有养才有教,这孩子是女人最为重要的依靠,如果没了孩子,下半辈子就是活着也没了依靠,就算一个妃子再得宠,没孩子也只是等到年华老去之后,被送入冷宫或者皇家寺庙下半辈子青灯古佛而已。
可这么重要的孩子,偏偏隆盛帝好像是不太高兴刘昭仪有喜,明绣如今这么一说,倒是好像隆盛帝宠刘昭仪,大过了对孩子的期望,这样一来既是不得罪谁,也不会让人觉得她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皇后眼睛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一边冲明绣点了点头,嘴角边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一丝微笑:“皇上一向怜香惜玉,只是皇上心里如何想,本宫也是不得而知了。”
周临渊坐在一旁安静不出声,犹如木雕一般,只是静静握着明绣的手,眼里极快的闪过冷光,皇后偶尔偷偷打量儿子好几眼,见他自进宫之后除了给自己请安之外就一言不发,心里不由有些失望,只是母子间一向生份已久,就算是有心想和他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大殿里突然间沉默了下来,众人都安静的坐着,等到陶姑姑亲自跑了趟御膳房送了吃食过来时,气氛才稍稍缓和了几分,明绣小小口的拈起糕点吃了几块,仿佛进宫就真是为了吃这东西似的。
皇后除了一开始的说刘氏怀孕的事情之外,就再也闭口不提其它的事,周临渊满脸冷色,明绣则是笑得温和大气的样子,李朴看着这奇怪的三个主子,暗叹了一口气,不多时间,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宫人的声音:“娘娘,皇上身边的小卫公公过来向您请安。”
一听这话,殿里明绣和皇后二人忍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前才提到皇帝陛下的事情,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他就派人过来传了话,心里在不由都在猜测,眼里的惊色一闪而过,随即二人都别开头去,皇后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半晌之后才看了儿子夫妻一眼,轻轻说道:“传”
“传~”李朴听她发话,跟着拉长声音大声喊了一声,外头传来答应的声音,不多时,大殿里有个小太监弯着腰猫着小碎步跺了进来,一进殿门没敢抬头,赶紧就跪下给皇后请了安,等她唤了起之后,才站了身子,只是腰仍旧弯着,脑袋也低垂着,听着皇后问话:“皇上有什么旨意吗?怎么劳你来跑一趟了”
那小太监跟在隆盛帝身边,这些日子常看隆盛帝往坤宁宫跑,再加上皇后又不是那等刻薄难相处的人,因此心里对她也是真心亲近,听她问话里好似有打探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之后,仍旧是回答道:“回娘娘,皇上听到太子和太子妃进宫,因此特意让奴婢过来,唤太子殿下去一趟养心殿”
皇后四肢一凉,脸色下意识的就有些发白,转头看了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淡的儿子,想到之前的事情,不由有些慌了神:“皇上唤太子殿下过去做什么?”
那小太监脸上露出难色,摇了摇头回答道:“回娘娘话,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好了”周临渊一下子站起身来,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牙白滚了明黄色绸边儿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颇有些出尘无邪的味道,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用玉冠束了固定在头顶,脸颊边垂了两根金黄色的丝带,整个白玉似的俊美脸庞完美的露了出来,站起身来时更是丰神俊朗。
他伸手弹了弹衣服上刚刚因坐下而起的皱褶,面色平静到冷然,冠玉似的脸颊上头好似有光晕流过,迷人眩目。从进殿之后,他就没怎么开口说话,此时突然在这样沉默的时候开口,冷不妨的让皇后吓了一跳,想到那事儿的结果,有心想要劝阻他,可是对上儿子一脸冷然的神色时,剩余的话都堵在了喉间,再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