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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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流年-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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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姬的话把清杳的思路带了回来,她说:“既然你一定要管这件事,我也不拦你了。栖芳圣境的事有我在,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不过在去凡间之前,你得先去一趟君山,找女英借一样东西。”

“你说的是……”

“是的,是宝螭笛。”

宝螭笛是做什么用的,清杳很清楚,她明白了瑶姬的意思。明绍说的不错,凌波经历了七世轮回,她的心已经是一颗真正的人心了。或许真的只有这么做,才能帮到她。

“瑶姬……谢谢你。”

清杳浅浅一笑,刚转身又被瑶姬叫住。

“清儿,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好,瑶姬先一步离开了,她所去的正是蓬莱仙岛的方向。

巫山千百年难得的一次小小喧哗就这样轻易结束了,过了好一会儿,清杳甚至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她依然在天心莲中沉睡。她也希望,要是这真的是一个梦,那该多好。

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山谷中云雾聚拢。暮雨朝云,这一夜过得如此缓慢,天终于快要亮了。

从巫山到君山,路并不长,清杳沿着巫峡一直往下,不知是因为黎明前的湿气还是江水拍打峡谷溅起的水花散落在了空气中,她身上凉凉的,心里也凉凉的,莫名的有些焦躁不安。

当长江的浪涛拍岸的大气和湘水的温婉相交错,清杳知道君山就快到了。空中隐隐传幽怨的笛声,或许是那个为了去世的丈夫而泪洒斑竹的寂寞女子在黎明的薄暮中寄相思于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就在清杳为笛声所吸引的时候,她之前的那种不安毫无征兆地从臆想变成了现实。不远处的山林中蓦地有一道银光晃动,直觉告诉她那是剑光。好奇心驱使,回头的瞬间,细小冰冷的疼痛从她右边胸口没入体内,如一根丝线在血肉中贯穿,她所有的意识在那一瞬间被抽走。

风声混杂着笛声依然在耳畔,意识的最后清杳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往下坠落,江中的流水声离她越来越近,却又像是越来越远了。然而等待她的却不是预料中冰冷的江水,似乎,有人接住了她……

秋阴不散霜飞晚(一)

清杳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间古朴雅致的小屋中,窗外成片的竹林吸引了她的视线,那一刻她忘记了胸口的刺痛。

在碧瑾仙姝的影响下,清杳从小就对这种常青不衰的植物有着特殊的感情,可是眼前在风中摇晃着枝叶的翠竹却和她以往见到的不一样。翠色的枝节上,黑渍斑斑,如泪水染上的痕迹。

这就是湘妃竹,传说中被舜帝两位妃子娥皇女英的眼泪染上斑点的湘妃竹。

“你醒了?”柔美的女声把清杳带回了现实。

门口,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女子盈盈走来,衣袂轻摇,步步生香。她低眉浅笑,眉间像是有一团散不开的薄雾,无声诉说着涓涓心事。她不是清杳所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却是最柔的一个,就连弱柳扶风的霜灵都及不上她的万一。她的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水做的骨肉。

清杳知道,她就是湘夫人女英。她和碧瑾一样,虽然美丽的容颜仍在,却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不同的是,碧瑾是眼中透着沧桑,而她是眉间锁着哀愁。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是一位凡间诗人歌颂湘夫人的诗句。可是清杳分不清,究竟是女英的惆怅感染了她,还是她心中沉睡的惆怅被女英唤醒了。

“你就是清杳?”女英问。

清杳支起身子,颔首:“是,多谢帝子出手相救,清杳感激不尽。”

“倒不是我救了你……”

“清杳仙子,你总算醒了。”突兀的男声横□来,扰乱了之前的安宁。

“风神?”清杳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风神如他的名字一样,像一阵风似的很快走进小屋,他脸上挂着歉意:“那日清晨我和魔界罗迦公主在山林打斗,你恰好经过,不慎中了罗迦公主的穿心透骨针……”

“罗迦公主?是引仙居楼下那个黄衣女子吗?”

“恩,她是魔君破天的妹妹。”

清杳顿悟。难怪那日她就觉得黄衣女子看上去怪怪的,没想到居然是魔君的妹妹。风神应该是认出了罗迦才会追上去的吧。刚才女英说,“倒不是我救了你”,这么说来,救她的是风神?

“罗迦的穿心透骨针果然名不虚传,”清杳掀开被子起来,“谢谢。”

“其实,不是我……”

“风神,你不是去追罗迦公主了吗,如何?”

重冥转身,对女英说:“惊扰帝子了。我追到天魔渊,亲眼看见她回了魔界。这次她突然出现在凡间,的确令人费解。”他的这一举动倒是令清杳意外,他向来狂傲不羁的,对女英却谦和有礼,像个正经的神仙样儿。

“这事有些蹊跷,我去问问明绍,麻烦帝子照顾清杳了,告辞。”

“风神请便。”

清杳胸口已经不再疼痛。她至今清楚地记得,中招的那一刹那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被什么所伤的,甚至来不及自救就已经昏迷。这穿心透骨针,也只有魔界有地位的人才会使用,的确了得。

“帝子,你……”清杳发现女英正仔细端详她,不禁脸一红,“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和你娘长得不像。”

“你知道?”清杳的肩膀颤了颤。她是碧瑾仙姝和阳泉帝君的女儿,这件事一直是个秘密。

女英笑了,她点点头:“我和瑶姬无话不谈,她总是提起你,说你和碧瑾很像。可是我见过碧瑾,我觉得你们不像,你会比她幸福。”

“谢谢。”清杳垂下眼睑。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幸福是何物,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这一生绝不会碰情之一字。这样一来,或许她真的会比母亲要幸福。

瑶姬说,女英泪洒湘妃竹,碧瑾神伤蓬莱岛。那么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女英也被情字所困住,终生郁郁寡欢吧。所以那哀婉的笛声才会终日流连在君山之中,如泣如诉。

清杳又看了一眼女英。

似乎早就预料到清杳会这样看她,女英刚好也看向她,两人对视,女英却笑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错了,清儿,我和你娘不一样。”

“为什么?”

“你还小,一旦你爱了,你也会懂的。我和舜,即使不能见面,但只有我们的心里还想着对方,我们还是永远在一起。”女英拉过清杳的手,如好久没见面的姐妹一般亲切,“清儿妹妹,不知为何,我见到你觉得很熟悉,好像前世就认识一样。既然你来了君山,不如多陪我几天吧。这里冷清,向来没什么人来,我都寂寞了几千年了。”

清杳有些为难:“我这次来……”

“恩?”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借你的宝螭笛一用。”清杳说,“是为了西海凌波公主的事。”

“是瑶姬让你来的?”

“恩。”

女英的大方超出了清杳的意料,她从袖中拿出一支雕刻着无角龙纹的翠色笛子递给清杳,“这就是宝螭笛了,它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从来不舍得外借。不过既是瑶姬让你来的,而我又对清儿你一见如故,岂有不借之礼。凌波公主的事我也略闻一二,你用的时候要当心了。”

“帝子……”

“帝子听着怪别扭的,你还是随瑶姬叫我女英吧,或者叫我一声姐姐也行。”

清杳难得露出笑意,“恩。凡间归来,清儿定当亲自前来谢过姐姐。”

短短三天之内,这是清杳第二次涉足凡间。

红尘纷扰,偌大的凡间,每个角落的气息似乎都是一样的。这里和仙界不同,不是清清冷冷的,多了烟火的味儿。

清杳循着记忆找到引仙居,还是坐在了原来的那个位置。她对凡间陌生,只有这引仙居能让她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这里一如既往的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喧嚣嘈杂。对面戏楼已经不是那日的女伶在歌唱,声音却是一样的轻柔动人。

风神说,凌波会在此处等她的心上人。

情是什么,清杳不懂,可是既然碧瑾和女英都为情所困,身为凡人的凌波,又如何逃脱得了。她相信,凌波一定会在这里出现。而她也会在这里等下去,等到凌波出现为止。这个办法很傻,可是除了这样傻傻的等待,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凌波在哪。

要是明绍能一起来就好了。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中,清杳吓了一跳,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姑娘,没事吧,我来擦我来擦……”店小二急忙凑上来,想帮清杳擦去身上的水渍,手却停在了空中。

清杳一身洁白,天人之姿。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抹布,店小二尴尬一笑,转而去擦桌上的积水,他的眼睛却还是痴痴地望着清杳。

清杳也没有生气,这样的目光本就是对仙人的不敬,但因为多了善意和淳朴,她并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比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亲切真实得多。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上茶!”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过来,给了店小二一记爆栗,一边不住地对清杳道歉,“姑娘别介意,这小子是癞蛤蟆头一次见着了白天鹅,昏了头了,姑娘莫怪,莫怪。”

清杳回以一笑,掌柜也看得痴了。对面戏楼的窗户里闪过一道目光,寒意凛凛,清杳的笑止在脸上。

“让开,快让开……”

“啊……”

楼下忽然一片嘈杂,人声四起,惊慌失措。清杳向下看的时候,一匹黑色的正从远处急速飞奔而来,惊散了路上的人群。马上的华衣公子极力想让马停下来,却始终奈何不得,马反而越跑越快,眼看就要撞到首饰摊前一对主仆模样的女子。

清杳的目光对上期中一个女子,眉头一皱,又惊又喜又忧。

“凌波?”

“七姐姐——”女子的惊叫从人群中爆出。

清杳正要出手相救,千钧一发之际,那骑马的男子总算勒住了缰绳。黑马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抬起,几乎挂在了半空。身穿藕色衣裙的女子惊吓过度,脚一崴,连带着丫鬟一起往旁边摔去。

“雨歌小姐——”

华衣男子从马上翻了下来,抱住佳人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地。人群中掌声响了起来,经久不息。被称作“雨歌”的女子面色潮红,羞答答挣脱了华衣男子,低眉不语。

清杳无心欣赏这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她一急,顾不得自己是在凡间,直接从楼上飞了下去,白衣飘飘,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落地,双脚却没有沾上一丝尘埃。

大家还没有从英雄救美的好戏中缓过神来,紧接着又看见貌若天人的白衣女子仙女下凡般飘落在地,惊得半天没合上嘴巴。就顷刻前才怀抱过佳人的华衣男子都不由痴了,望着清杳久久移不开视线。

清杳浑然不觉,她慢慢的,一步一步地向华衣男子和雨歌走去。悲喜交加,脸上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这么美丽的女子,众人理所当然以为她是走向那位华衣男子的,因为她比雨歌小姐更配得上俊逸非凡的少年。可是她却绕过了他,走向雨歌,又在所有人的诧异中绕过雨歌,扶起了地上的小丫鬟。

就在刚才,当所有人都关注着华衣男子如何姿态飘逸地把雨歌小姐从马蹄下救出时,只有清杳和人群中另外两个女子看见雨歌身边的小丫鬟摔倒在地,狼狈不堪,但没有人伸手去扶她。她的头正好磕在首饰摊上,血立刻流了下来。

“凌波……凌波……”清杳掩饰不住眼中的兴奋,她看着小丫鬟,喃喃道,“凌波……”

小丫鬟因疼痛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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