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许江湖人,不留声迹的,在酒楼,在客栈,在赌坊,在熙熙攘攘的大街。
来了停,停了走,让秦城增倍的热闹,也增了倍的神秘。
人间天堂,谁人不向往之?
更何况,迎面而来的两位少年,清秀的眉眼间还有稚气,东瞧西看,这水榭楼台,飞阁流丹,那擦肩而过的执扇公子,牵巾佳人。华美而盛大。
夏笙一身青,腰间系着白玉笙,身后背着剑匣,绮罗一身绿,手持长剑,挎着包裹。
水嫩的花颜,手牵手的兴致勃勃,难免要被那些游走市井的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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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说这位小哥。”
一个黑衣瞎子拦住两人去路,眼眶里都是留白,脸褶的像个包子。
绮罗拉了拉夏笙,示意他绕步过去,夏笙却贼兮兮的了,而后正形道:“先生何事?”
“昨夜老身连夜占卜,挂相上说今日秦城有异客将至,果叫我等到了。”
“哦?何异之有?”夏笙眨眨眼。
老瞎子故作犹豫,扭捏了一会,悄声说:“不妨借一步说话。”
绮罗一脸无奈,被夏笙拖到算命摊前坐下。
“还请小哥告知生辰八字,老身好做进一步推测。”
夏笙胡诌个日子,瞪着俩眼睛对着瞎子。
半晌,两人都“啊!”的一声大叫。
瞎子平日叫惯了,何曾听见客人叫过,不由一问:“小哥大叫所为何事?”
一问,就倒了霉,这夏笙自小触的人哪个不比他道行深,那些异术怪物恐怕瞎子见都没见过。
“不瞒您说,我二人乃天山玉虚宫的道人。”
“天山玉虚宫?”瞎子傻了,何时又有了这个门派?
“本宫以修仙为目的,平日不与外界联络,先生不知也不奇怪,其实本道已八十载有余,近日天象诡异,恐有大祸降世。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贫道才与师姐下山来这江南一遭。刚才见先生印堂满是煞气,恐有大祸!这次祸端非比寻常,乃以火水金木土为基准,变化无穷,防不胜防啊!”
瞎子也是久经历练之人,他一席话说得天花乱坠,哪里肯信:“不知这火水金木土所指为
何?天下哪有这等事情,老身觉得……”
话到了半截,忽然肩上火热异常,伸手触之,竟然着了起来,脸忽得就变了颜色。
绮罗知道夏笙多半是偷撒了磷粉,这秦城气候炎热……瞎子又穿了黑衣,日头晒了半天不着才奇怪。
“先生莫慌!”
只见夏笙站了起来,捧着临摊的馄饨锅就倒,烧了一会的热水把瞎子烫的哇哇大叫,夏笙又故意猛地转身放回锅子,后背的铁质剑匣狠狠的打在瞎子脑袋上,他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卦摊的木桌边,木桌本就腐旧,禁不起一压,把瞎子摔在地上,吃了一头一脸的浮土。
绮罗看的心惊肉跳,夏笙点点头:“这就是火水金木土,贫道说了防不胜防,先生不信,这回上天怪罪了下来,贫道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瞎子头磕破流着血,疼的满地呻吟,哪还有力气回答他的调侃。
夏笙肩膀抽动了一下,拉着绮罗便走,没走出五步,就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满街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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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家伙;吓坏我了;小心闹出人命。”绮罗落了座;连连抱怨。
夏笙不以为然:“多行不义必自毙,谁让他想骗我们。”
“哎,你呀。”绮罗长发简单的挽起,别了朵水绿的绢花,衬着乌黑的青丝,随着摇头摆摆晃晃,煞是可爱,她又问:“你是从哪里知道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笙眨眨眼,左顾右盼了一下,才从怀里摸出几本书。
绮罗定睛一看,《修仙善本》《隋末四侠演义》《两朵小金花》。
前两本还能理解,这最后一本……绮罗拿起来。
“哈哈。”夏笙抢回去干笑:“拿错了,拿错了。”
“你……净干那不学好的事儿!”绮罗聪明,顿时羞红了脸,纤手拍了他头一下。
“我说……二位客官,这菜点是不点?”
夏笙抬头,店小二哭笑不得的瞅着他俩,想必等了半天。
“有什么好菜拿上来嘛,点什么,说不定你们的破菜老子还吃不惯。”他大手一摆。
小儿顿时绿了脸,还好平时接待贵人接待惯了,使劲憋出点修养来:“您稍等。”
“喂……”绮罗拉了拉他。
夏笙无所谓的摇摇头,满脸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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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们正坐在秦城最大的酒楼,也便是传说中的携月楼里。
八扇门的楼口,高堂大殿。
雕花的窗,红木的桌。
绵软华丽的地毯。
大厅的客人也是那般规矩,似乎只剩下夏笙在嚷嚷。
绮罗的是被他硬拉来的,她不喜奢侈,但携月楼却是夏笙的梦,是他从小到大不断叨念的梦,她不知他为何如此,然而她疼他,总是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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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淮安茶馓,蟹黄汤包,红玉列兵,嫦娥善舞,给您上齐了。”
夏笙美滋滋的点头,拿起筷子便吃。
一口虾子还没咽下,只觉耳畔全是静寂,抬头,愣是咽不下去了。
他突然确实相信茫茫天山有个玉虚宫,玉虚宫里飞着修真的仙。
是两个人。
前面的身型高而健硕,穿着藏青的长袍,面如冠玉,翩翩然的迈进店来,手握着一把深绿雕金的长剑,气宇不凡。
另一位,个子更高些,修长而优雅,腰束着暗银的宽带,极细的腰,却是极挺,倾泻而下的月白华服,微微动着,就泛起滟涟的水纹,他的手,纤长美丽,白细到透明,指甲却泛着但而柔的血色,轻巧的拿着一支玉箫。
夏笙的目光长到他的手上似的,许久才上移,不禁大为疑惑,他竟然带着面具,碎银镶成的面具,璀璨清雅,额处嵌着冰蓝的宝石,而后,他又不觉遗憾,因为面具下,透出两只湖水似的双眼,似乎再不能有第二双眼有这般透彻又这般分明的黑白,流光琼彩,在密而纤长的睫毛下勾魂摄魄。
待那位青衣公子坐定,对着夏笙恶狼似的光明正大的偷窥投来甚为诡异的一眼,夏笙才记得擦一下口水,观音大士啊,他俩这一身得值多少钱。
绮罗自然知道这小子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玉足狠狠地踩了一下。
夏笙惨叫。
这下俩位公子都回过头来,白衣的漠然又扭过去,青衣倒是一笑,他笑时嘴是微微撇向一旁的,因此,显得特别意味深长。
“不要乱看。”绮罗又拉他一下。
“哦。”夏笙也知道这两个主非富即贵不好惹,闷头吃起了东西。
不吃则已,一吃在貘村一筷子拔三口的毛病又出来了,外加上携月楼果然名不虚传,做的菜清淡可口,鲜香诱人。
吃的夏笙恩恩恩的连连头,绮罗看了好笑,明明早晨才吃过的,现在又一幅饿死鬼投胎相。
但他们乐意有人不乐意,邻桌商人模样的老头砰的把茶杯锤到桌上,气呼呼的瞪着夏笙。
响的满厅都是的吃饭声停了下来。
夏笙鼓着嘴,四处传来隐隐的窃笑。
绮罗皱了眉头,她脾气极好,就是看不得别人笑话韩夏笙,一抬手,极小的铁花就飞了出去,准打在那老头的茶杯上,茶杯应声而裂,奇的是,竟也均匀的从中间分了五瓣,齐齐散开,茶水哗就流了下来。
知是遇上了武林人士,商人自然精明,没说话,招手结了帐就气势汹汹的走出了大厅。
夏笙又嚼了嚼;瞥见那白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摆弄玉箫;手缓慢的动着;优美之极;他不脱面具;也不吃东西;夏笙困惑:他不馋么。
但韩惊鸿的多年教育还是有用的,夏笙很快收回了视线,更奋力得吃了起来。
好奇,总是麻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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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饱了。”
筷子啪的放在桌上,夏笙伸了个懒腰。
绮罗早就坐在那喝茶等候,见他吃完,伸手想拿银子结账。
“不急。”夏笙按住她的手,又开始乐。
“喂——”绮罗教育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只苍蝇撇进盘子,内里微震,盘里的汤水热了,那小虫不一会就蜷缩起来。
只见他拿着筷子,信手拍桌:“小二,过来!”
“来勒~!”
殷勤的跑到桌前,小公子面色不善,小小姐满脸漠然,再瞅瞅盘子里,店小二刚顺的气又冒上来,脸是一会儿绿一会儿黑。
“你这店也太脏了,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夏笙的嗓子变了声也是又脆又亮,携月楼的大堂就数他的声音了。
“客官……这……”
小二面色为难,店里的卫生是一等一的好,怎么会出这个乱子,隔三差五就有人捣乱,可是有理说不清的事儿,只好破财消灾,以免坏了生意。
夏笙脸上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看你怎么办,一顿饭小说几十两银子,这回可省钱了。
绮罗刚想劝阻,一个清到无瑕的声音彻底让夏笙的小脸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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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你自己放进去的,不要欺负人。”
白衣公子正悠然的擦着水绿的长箫,面具下突然就传出了不高不低的话。
他的调子绵长,一个字一个字十分清晰,却不拖沓着烦心。
好像琴师的手勾到了上好的弦,让人流连沉醉。
青衣喝了口酒,又对着他们一笑。
但夏笙可没心思陶然,愤愤不平的胸闷,刚想胡搅蛮缠着再战,绮罗却说:“你忘了爹的话了么,不可骗人。”
夏笙眼睛动了动,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对不起,他不懂事,多少银子?”
小二感激涕零:“还是小姐您识大体,三十二两。”
“给。”绮罗递过银子扯了扯夏笙:“好啦,起来吧。”
“客官慢走。”
夏笙讪讪的往门口去了,恶狠狠瞅了那白衣服的怪胎一眼,怪胎没什么反应,还是悉心护理着他的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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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讨厌,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多管闲事的人!”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人悠哉游哉,纸醉金迷。
这是秦城最喧哗的荇元街,两边都是华美的店铺九楼,旌旗高挂,临了街的舞女垂下衣摆。
小商小贩是不来这里的,穷人也是不来这里的。
这里,曾是韩惊鸿的世界。
夏笙还没从郁结中爬出来,又向苍天抱怨了一遍。
“这事本来就你不对嘛,干什么讹诈人家?”
“携月楼日进千金,干嘛在乎我们这几两银子?”
绮罗笑:“你就成了那瞎子,自不量力还想行骗,没吃闷亏就知足吧。”
夏笙哑口,抓住剑匣的背带往上提了提,说实在的,这东西还真沉。
“你说,会有认识爹的人吗?”
“全天下的人都认识爹,我们要找的是了解他的。”
“到哪去找……”绮罗蹙眉。
“嗯……”正琢磨着,突然一个黑色物体猛生生的眼前划过。
夏笙和绮罗身轻,凌空后阅了一步,那些笨的可就惨了,被砸个正着。
定睛一看,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尖尖的下巴,漂亮得有些像个女孩,之所以这么肯定他的性别,是因为少年衣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