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
“是啊,就是那位逼你到没有退路的人。”
他的妖异我竟感到熟悉,似曾相识,和景容竟有几分相似。“你是谁?”我看着他,想寻找更多的共同点。
“想不想杀小秋?”
“你是谁?”我们都同样坚持。
“你宁可自杀也不愿杀小秋吗?”红衣男子声音轻柔,“你就那么喜欢他?杀了他吧,杀了他,你就不会这么痛苦。小宁,杀了他。”蛊惑的语调。
“你是谁?”我比他更坚持。
他目不转睛,一丝苦涩快速闪过,又转妖异的笑:“我给你时间考虑,一月后我再来。”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我不会让你死,没我的命令,你也不能离开,所以,好好考虑。”
然后,窗口又只剩了血红的夕阳。
没他的命令,真是不能离开。门外的脚步声,呼吸声,明在的,暗里的,没伤时也对付不了,莫说伤势还没复原。
进来侍候的一位很漂亮的丫鬟告诉我,我醒来后的那天,已距南江城事过去一月有余了。
一觉竟睡了一月多。
再一月过去,伤势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心口,又留下了似曾相识的疤痕,同样的长度,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深度。
那天,红日刚出来,红衣男子出现在我眼前。
我告诉他,我什么都放弃了,江湖于我,两不相干。
他笑着,眼里却有了怒意。
我笑着,看的是他轻微抖动的衣袖。
“我不会杀你。”他眼里的轻蔑替了怒色,“你甘心如此,我就如你的愿。”一甩衣袖,走人,“还是小秋的性子像我些。”
半月后,我到了枫香漠色,红衣男子安排的地方。
章六二 为谁折腰
只是我不知道,我到枫香漠色的那一天,红衣男子原来也到了这里。
“你知道的,他没叫我们说的,我们一个字也说不得。”拾欢没了笑容,对面铜镜映着一双人影,一位面目普通少年,一位俊朗青年。青年的神情是无奈抑或凄凉抑或自卑,“尚宁,在你心里,很看不起我这样的人吧?”
“人无贵贱,别人看不得起你,若你自己看不起自己,一切也是妄谈。拾欢,是别人手下又如何,是这枫香院的头牌又如何,自己高兴,自己愿意就好,何必管他人想法,高兴着就做,不高兴一走了之。”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拾欢怔了怔,尔后苦笑,“高兴着就做,不高兴一走了之,尚宁,一入江湖,诸多牵绊,身不由己,又怎会有这许多自由。”
也许是我想的太开,或者想的太简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没事我就去厅堂了。”
“生日礼物。”拾欢扯住我的衣袖,一脸可怜,像极向大人要糖的孩子。
心中不知怎地,突然柔软,摸出钥匙置于拾欢手上,看着他展颜,笑的像要到了糖的孩子。
罢了,罢了,不就一把剑!
……
枫城,远离中州的繁华喧嚣,有的只是来往中原西域的商旅,有的只是浪迹天涯的江湖人。
枫香漠色的客人大多也是这两类人。来往中原西域两地的商客钱袋大都充实,天涯为家的江湖人更是不在乎银子,所以,枫香漠色虽处枫城,生意较之中州最兴旺的同行,也有的一比。
枫香漠色,是热闹的。
中原西域边界,枫香漠色的“三香四色”远近闻名。拾欢为三香之一,又是三香四色之首,他的生辰,自然要热闹的。
好像,拾欢的生辰成了枫香漠色的某个节日。
拾欢生辰这一天,会有很多慕“三香四色”而来的客人。
每每这一天,枫香漠色笙歌不尽,灯火不熄。
已近晌午,厅堂里来客满座,美酒珍馐,笙歌笑语,枫香漠色的杂役丫鬟来往穿梭,都没闲着。
雅间处,隐隐传来女子嬉笑声。声音娇柔,想是漠色院里的“秋色”女苑。能让女苑服侍的不是一掷千金的豪客就是大有背景的人。
“你总算来了。”阿二眼尖,“公子那边都准备好了?”
“嗯。”随口应着,接过阿二手里的五香炙牛肉,“哪桌?”
“廊柱后头那两桌。快到时间了,公子姑娘他们马上要献艺,这台前台后你也可得顾着点,可不要出什么漏子,今天上头的人可在呢。”
“上头的人?”我记得阿二是第二次提起上头的人,“你怎么知道的?”
“四位姑娘聊话时听来的,莫管这些,快端过去吧,别让客人等急了。”
我来这里的这三年,枫香漠色的事都是拾欢在打理,还以为拾欢就是老鸨,听阿二这一说,看来老鸨另有其人,拾欢是那个人的手下,说不定这枫香漠色真正的老鸨是那红衣男子。
托着菜盘,思忖着转过廊柱,不料快到客人桌子时,拐角处转出一人,眼看就要撞上,不得已施展功夫,堪堪避过。
这厅堂里人多混乱,我这一手使的隐蔽,应该没人发现吧?一个杂役会武功,总会惹来怀疑。
马上向客人道歉,低头惶恐状,杂役应有的低声下气被我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胡子的客人哼了一声,好脾气的没骂,走了开去。
暗底环视了四周,没人发现我的异样,刚想松口气,却对上一双兴趣盎然的眸,熟悉的眸,心猛的一惊,忙垂下头。
是他,他竟然来这!好巧不巧的正好在点菜客人那桌。
硬着头皮,尽量自然些,这张脸虽然易容了三年,但在那清冽的目光下,总觉的一切都像被看穿。
宁二,他怎地会来这里?难道是听说了什么?
“爷,你们的菜。”我逼粗了声音。
“宁少侠,这五香炙牛肉可是西域特色,您尝尝。”宁二周边的客人道。
“你们慕容世家请吃花酒,我当然不会客气。这回西域跑一套,想必又大赚了一笔吧。”宁二笑着夹起一块肉,脚不动声色地横出。
我若不会武,宁二的这一招突袭,我是万万避不过的。
他在试探!
“哎呦。”粗声尖叫,我跌了个嘴啃泥,托盘飞了出去,摔在另一桌客人脚边。
我的狼狈显而易见,看到情形的客人大笑。
“爷,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的错。”慌忙向宁二道歉。
宁二脚一身伸,挂着玩弄的笑,眼神捉摸不透,像是等着一台好戏上演。
他的靴子上一个鞋印。
不是我踩上去的,我只是脚尖触到它,跌摔了出去,并没有踩过。
我不清楚宁二是不是真正认出了我,答案未明之前,我不能先放弃伪装。忙蹲下身,伸手便要去擦。
宁二的脚一晃,躲过我的手,冷冷的声音在我头上:“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围的客人的目光迅速聚集到这里。
我现在只是一名杂役,枫香漠色里最低贱的一名杂役!
缓缓倾身,头一寸一寸靠近那只脚,那只有着明显鞋印的靴子。
我不可以反抗,勾栏院里没有一名低贱的杂役会防抗客人!
我不可以也不能!
头触到宁二靴子那刻,“慢着!”拾欢出现在我身后,“你这没长眼的,干的好事!你就不怕你的口水肮脏,污了客人的鞋吗!还不快滚!”拾欢怒甚,似乎气急,气的重重踢了我一脚,结果我被踢飞出去,翻了几个滚,刚好落在门口。
“这位爷,下人低贱,您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拾欢亲自弯下腰,掏出怀里帕巾,拭去靴上尘埃,很有仪态地起身,朗声道,“今日拾欢生辰,有幸得各位赏光,下人鲁莽,扰了各位雅兴,今日这酒水拾欢请各位,权当给各位助兴。”
谁不知道枫香漠色一坛酒,百姓半年粮啊,顿时厅堂又热闹起来。
“能得拾欢公子弯腰,实是在下荣幸。”宁二洋洋一笑,端起酒杯。
箜篌起,丝竹声一片,厅堂里前几天搭起的台上,四色之一的春色长袖飘飘,开始献艺。
拾欢那脚可真是用了力,起身时腿一痛,又摔倒,不经意间看到宁二看着我的闪亮目光,唇角一抹含义不明的笑。不敢再多留,忍痛起身,一瘸一拐出了门。
拐到后台,春色献艺的前台华丽丽的,殊不知这后台乱七八糟一片,丫鬟们忙活着,三香四色除了拾欢和在台上表演的春色,其余都在。
拣了偏僻角落坐下,一会后,阿二匆忙的身影过了来,边走边嘟囔:“叫你别出漏子,我刚一转身,你就闯祸。”看见我不停揉着小腿,拿过后台货架上的伤药,蹲下身,“也不小心着些。”卷起我的裤管,牢骚话变成了埋怨,“公子怎下这么重的手。”
“他是为了我好。”看着胫骨处一片乌紫,我苦笑。
阿二身后一咳嗽声。
“公子。”阿二慌忙起身。
“你去忙吧。”拾欢点了点头,替了匆忙离去的的阿二位置,“不真踢我怕他看出来。”拾欢说着给我上药。
“我知道。”我拿过他手里的药,“还是我自己来吧,做戏得做的彻底些,人前你可是公子,我只是你的侍从,哪有公子亲手给侍从上药的。”
拾欢也不争,只问道:“怎么回事?”
章六三 刺心惊鸿
“没什么,不小心得罪人了。”我不希望再有人牵连进我的事。
拾欢瞧了我几秒钟,道:“回去休息。”
“只不过一些淤青而已,没那么娇气。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省的阿二又来唠叨。”药的清凉直透进火热的伤处,疼痛减缓许多。
拾欢果真没再说一句话,起身欲走时忽又转身:“尚宁。”喊了声姓名,却又不说其他话,就那么沉默着,然后离开。
枫香漠色的伤药很好,休息不久走路已不是问题。厅堂里传来清婉的古筝声,夹杂着厅堂里阵阵叫好。熟悉的曲调,是秋色的成名舞——歌下。
阿二果然又来找我,厅堂里酒水消耗得快,叫我去打厨房的下手。
“公子叫我在这帮忙。”不想再见到宁二,找了个借口。
“他们都有贴身侍婢,哪用得着你。”阿二说着,把怀里的空酒坛往我身上挪,“快去酒窖换来。”
“阿二,今天你帮我多做点,明日你的活我帮你做。”我讨价还价,去酒窖要穿过厅堂,我不想再面对那视线。
“腿还疼?”
我摇头。
“怎么,身子不舒服?”阿二说着要放下空坛子,来碰我额头,他的眉目间不自觉起了忧色。
欺骗忠厚老实人实是罪过,只得取来阿二怀里的空坛子:“没,只是想偷懒了。”
“我还真想不到你会说这样的话。”阿二怔了怔,在身后笑骂道。
目不斜视地穿过厅堂,总感觉背后一道琢磨的视线,本分地演着杂役角色,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却恍如两年漫长。
好不容易出了厅堂,阳光已午后,这场宴席持续一段时间了。
酒窖在庭院深处,抱着坛子,不禁回望喧嚣处,一排雅间的窗幔在风中飘悠。每年今日,枫香漠色的雅间内,总会入住背景厚实之人,而这天枫香漠色“三香四色”的春风一夜也都一般被雅间内的人拍得,不晓得今夜拾欢又会和谁逢场作戏。
虽是秋日,午后的阳光还是晃眼。
入了酒窖,闻的酒香,不自觉发起呆。
厅堂里不想去,后台虽热闹,但在热闹处无事可做是很尴尬的事,即使拾欢不会说什么。别人都在忙碌,你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