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上官若风经过那日两人间毫无成效的谈话,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愈发冷淡。
他偶尔过来看看我身子复原状况,我偶尔问问他臂上的伤。比陌生人关系稍好,比熟人关系稍淡。见了面客套的几句招呼,然后,再无别的话题可讲。
连着往日的冷嘲热讽都懒得开口了。
我的儿子上官清对我一直过去挤着他的床睡感到很不理解。
一连几日,总是重复问着我一个问题:“娘亲,今天你怎么又没和父亲同房睡?”
对此,我淡淡笑笑,不做解释。
然后,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好奇和勇气,竟拿着同样的问题也去问他父亲,“父亲,今天你怎么又没和母亲同房睡?”
对此,上官若风皱了皱眉,盯着儿子看了许久,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你娘晚上抢你被子了?”
“……”
当晚,我的宝贝儿子抱着被子,故意装出一脸茫然的模样望我,“娘亲,你是不是老抢父亲的被子,父亲不高兴了?”
默……
我抚了抚额,我的儿子不知道他装起傻来连着表情都是僵着的吗?
这一两日就这么慢慢的过去,同我预期的一样,我没同上官若风走,反倒提出要同南宫汲花回殇清宫疗养。
上官若风淡淡应了,什么也没有多说,把一脸不舍地看着我的儿子敲晕送上了马车。
……
窗外吹过一阵风,满树的红叶抖动着,一片一片的吹落飘扬。
南宫汲花,收了折扇,“你可要想好了,殇清宫的冬天比上官堡要冷得多。”
月黑杀人夜,风离放火天。三更一刻,殇清宫唯有一处殿堂灯火通明。
满脸倦意的宫娥端着碗宵夜垂着眼向殿堂走去。虽然只是秋日,无风,但空气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每走一步便通过气流穿过衣服,端着食案的手颤了颤。
随意转眸,眼前好似有白影飘过。
宫娥皱了皱眉,继续半阖着眼往前走。
蓦地,手里一空——
宫娥一愣,抬眸一看,瞬间僵在了原地。
“你下去吧。”我只手托着那只食案,也不看她,便提起裙摆走上那九级阶梯,向那满室灯火的殿堂走去。
一室灯火盈盈满目,主位案几之上,册子、书单叠得老高,一人埋在其中,一边翻看着左手册子,右手持笔,在另一个折子上行云流水。眼前看的,和笔下写的完完全全是两种不同的事。
这一心二用的功夫,我便是再练上那么几十年,也学不会这样。
男子今日未束法,头发披散着,烛光映照下,发丝一点一点的溢着流光。但紫底暗银纹锦袍,袖脚已染了些许墨迹。眉头紧蹙着,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紧抿,整个人轮廓似被蒙在了阴影之中。
我可怜的三哥,才几月不见,竟然瘦了。
我端着食案向前,他沉在事务里,并未注意我,听到声音,头不抬眼不瞟,冷冷一句:“东西放下,人走。”
我愣了愣,手一“抖”,食案直接脱手。
“哐当——”
食案、汤碗齐齐落在桌案上。
汤汤水水加点心,洒了满满一桌。
我抢在他开口之前委屈抱怨,“你无视我!”
南宫洺雪手里是一本沾满汤汁的小册,他抬头看我,面上表情很是精彩。
“你——”
“哎呀呀,三弟是怎么回事,吃个夜宵竟洒了一桌?”二哥摇着扇子进来,脸上带着算计的笑。
三哥面色一变,眼里顿时一冷,将手里满是汤水的册子丢到一边,“你们还知道回来!”
二哥笑得如沐春风,睁着眼睛打哈哈,“今晚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的,两位都在这里赏月?”
“……”
南宫汲花走至桌案前,随意从那未染上食物汤水的干净册子中抽出一份来,信手打开,目光一瞟,玲珑剔透的眸子微微一黯,敛了笑,“洺雪,这个得改改。”
三哥估摸着是挑灯夜战许久,又被我洒了一身汤水,乍一听到这句,面上很不乐意,从南宫汲花手里拿回册子,低头一看,赌气似的,“我觉得挺好。”
“是么?”南宫汲花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
“什么东西挺好?”淡淡一句,从门口传来。
三哥听到这句声音下意识的肩膀一抖。
说来也是恰巧,我与二哥一同启程,也不知是我们策马速度太快还是大哥一行人马车赶得太慢,先后间隔两日出发,倒在同一时间在殇清宫门口遇上。
回来时已是深夜,便自然没有派人给三哥通报。
如今这会儿,全都出现在他面前,三哥未免有些怔忡。
待大哥接过那本册子,垂眸翻看。二哥对我使了眼色,二人看似随意寻常的离三哥远些。再接下来,大哥目光从册子上移开,面上表情仍旧淡淡,“这是你批下的?”
三哥点头,正欲开口——
“啪——”
册子直接被扔到三哥身上。
“重做一份。”
三哥脸上表情一僵,再瞥了瞥堆积如山的桌案,神情很是愁苦。
大哥顺着三哥的目光往桌案上望了望,眉间微蹙,却又很快的平展了下去,“给你七天时间把这个弄好,桌上剩下的,我与汲花来做。”
南宫洺雪本是怏怏听着,听到一半,豁然眼前一亮。
那册子,本就没什么毛病,大哥借这个由头给他处理七天,便是放了他近七天的假。原本眉宇间还隐有倦色,如今他脸上已如沐春风。
文章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无名
秋天的夜里到处透着寒。
三哥送我出殿,顺道一同回去。宫人在前头掌灯,晕晕黄黄一片光,再远些却是漆黑漆黑的夜。
“我本以为你会随子綦走。”三哥的声音清清淡淡。
“别说你本以为,便是我也本以为会同他去的。”我叹了口气,“这回他其实已经主动向我示好了,我并不讨厌他,且还牵挂着孩子,可就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层隔阂在那,怎么也跨不过去。三哥,我是不是太任性?”
南宫洺雪止了步看我,眉微蹙起,“你总想着自己如何委屈,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你儿子的感受?”
我愣了愣,一时间没琢磨出这话的意思来。
“这终究是你与他的家事,该如何处理还是得靠自己。”
摆明了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只好换了话题,“三哥这些日子可见过苏琦馨?”
“听说是昨日回来了,我这几日事忙,一直未见她。”他睨我一眼,“你向来不喜欢她,怎么又打听起她的事?”
我扬唇浅笑,“若回去以后她向你凄诉我的‘恶行’,你听一半便是。顺带帮我警告她,在殇清宫见着我最好绕道走,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亲手杀了她。”
那双浓密长捷下的眸子黯了黯。
且说阿荧自从同她父母来了殇清宫,每日都是兴高采烈地。小孩子天性,遇到一个新地方总免不了带着几分好奇,总想着这边看看那边玩玩。
一会玩儿上树,一会儿叫人把她抱到房顶上,另一会儿,不知从哪弄出一块大木板,安上把手,自个儿坐在上面从殇清宫最高的五十几级长阶上一路滑下……自己倒是玩得快活,却让周围服侍的宫婢手忙脚乱忧愁无比。
每每阿荧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大哥皱眉,二哥扬唇,三哥诧目,而我,则是十分之庆幸我的儿子没和他这个小表妹接触太久,不然,我也会疯的。
一日,风和日丽。
阿荧来殇清宫已有半月,身边没个同龄的玩伴,终于开始闷得慌。也不知是谁同她说三宫主府里有两个小少爷,按辈分还是她的堂弟,于是,便又来了兴致,背着所有人偷偷去找两个堂弟玩。
当婢女慌慌张张来通知出事了的时候,又让所有人惊愕了。
赶到现场,阿荧的两只胳膊被她两个堂弟一人一只反手拧着,阿荧皱着眉头,虽然被钳制,身上却无狼狈,反倒是我的侄儿南宫熠、南宫焕两兄弟,身上脏乱,头发散开,一片狼藉。
再一问原因,竟是两个小少爷在习武,阿荧从未见过那架势,以为他们在跳舞,便跑过去看,见到两孩子腰间挂着玉玦,心怕“跳舞”的时候这么好看的玉玦掉下来碎了,便干起了老本行将那两枚玉玦顺了过来。
然,南宫熠、南宫焕两兄弟从未见过这位失散多年的小堂姐,东西被偷,顿时火了……
大哥扶额,三哥闭目,二哥笑着悄悄对我附耳,“这丫头,果然比起你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我瞟他一眼,不作理会。
原本算不得是两个男孩的错,碍于大哥在,三哥沉着脸训斥两个儿子。
我两个小侄儿平日里也被他们母亲骄纵惯了,觉得委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就算那个脏丫头在,遇到这事也是会还手的!”
三哥一怔,大哥皱眉,“脏丫头?”
我悄悄觑看二哥,他展了折扇,嘴角仍是淡淡的笑,目里却是阴沉了下来。
“什么脏丫头呀?”惹出了是非,阿荧转目即忘,乐呵乐呵的发了问,眼里显示出了极大地兴趣。
看着阿荧小丫头几乎发亮的双眸,我在心里为我府里的无名小丫头生生捏了把汗,默默念着呜呼哀哉。
我从未想过,阿荧那随性至极常人难以捉摸的小性子,竟对无名起了几分敬慕。
因着大哥与阿荧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无名感了兴趣,一行人便一同去了我的地方。
刚过大门便能听到剑声“簌簌”。
走近些便见到半空中腾跃着一抹粉红亮色。足尖轻点树梢,手中的短剑在自己灵活的腕下快速摆动,变换着不同的招式,剑光飞闪,犹如白虹,腿风扫过树叶,树枝摇动沙沙作响,灵活的身影翻飞,腾起树上红叶。
一剑扫过,红叶翩飞。
阿荧看得眼前一亮,“哇——”地一声赞叹跑过去。
此时,正逢半空中粉红落地,顺着剑势往前一刺——
我猛然大骇!
无名突见面前有人,目中一诧,下一刻脚底运力一旋,生生将剑势收回。
“姐姐,你好漂亮呀!”阿荧不知刚才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惊叹的望着在她面前比她身量略高的无名。
粉色的衣裳,白白嫩嫩的脸蛋,精致得就像一块上好的白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眉墨如黛、唇红如朱、小巧的鼻子直又挺,的确是极其好看的一个小丫头。
无名收了剑,瞟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径直走到我们面前,低头行礼,“大宫主、三宫主、姑姑。”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声音清冷严肃。大哥是第一次见无名,自然无名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无名抬头,目光无惧,“听姑姑说大宫主于半月前带着小姐回了宫。”
“姑姑?”大哥蹙眉,疑惑看我,再细细看了看无名面容,心下了然,“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女孩静静答着,目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冷静。
说起无名这孩子,又是另一桩事了。在殇清宫躲藏长大的孩子,无意间被我遇到接在了身边。有一个隐秘的母亲,我从未见过。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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