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阿云只觉得奇怪,明亮的眼眸一闪一闪,“大哥你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男子的声音脱口而出,他直直看着她,一动不动。
阿云被他这这么一看有些吓住,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叫你大哥呀……这几日我不都这么叫你的?难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那么你叫什么名字,我换个称呼?”
上官若风还想再说,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关切看他,“还指不定的事,你别把人家吓坏了。”
上官若风没理我,只是仍旧盯着阿云看,“你母亲的名字是?”
他这么直白的一问,在谁看来都是没有礼貌的。
“我娘亲?”阿云皱眉,面色明显难看了些,再退一步,警惕的一句,“你想干什么?”
上官若风牵了牵嘴角,还欲再说,我皱了皱眉,干脆挡在他两人中间,试探性的开口,“阿云,你的母亲闺名可是叫,落离?”
少女顿时惊愕,她愣愣望着我,神色有些恍惚。
村里长大的女子没有多少伪装,心里想什么,脸上必然表露出什么。
那便是了。
我说不出此刻心底是怎样一番情绪。殇清宫与上官堡世代都有联姻,上官若风的母亲是我的姑姑,而她,早在上官若风幼年时不知怎么的与先堡主起了争执,坠崖而死,尸骨无存。
而同样一座山崖,上官若风下来没有一点事……
再回头,只见上官若风平平静静的靠在躺椅上,低着眸,看着手中一只刚被拆开的破旧福袋,手心里是一枚从福袋里掏出来的银白耳钉。
少女眼尖,看清东西,面上顿时变了色。
没有了以往的笑颜,她冲的奔了过去,一把抢过上官若风手里的东西。
“亏我还敬你叫你一声大哥,我娘的遗物你怎么说拆就拆!”阿云几乎是一下子就红了眼,目中突地变得朦胧,晶莹的光泽夺眶而出。
上官若风脸上没什么表情,闭了眼,头枕在椅背的软垫上。
那个耳钉……我太熟悉。我嫁给他时,他的左耳上就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在江湖,男子戴耳钉,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新婚那阵,日日的耳鬓厮磨,这枚耳钉很是碍事,久而久之,做了父亲之后,他就不戴了。
我看向愠怒的阿云,竭力抑止住惊涛骇浪般心绪,半晌才能稳住语声,“阿云你别激动,他只是……”
话还未说完,女子已负气夺门而出。
我想要追,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摇椅上的人。
男子闭着目,就那么闭着。方才的动静他不可能没听到,可他就是坐在椅子上,一点也不动。
我看得心慌了慌。
没人比我更知道,上官若风最重视亲情。即便意见不和他也很少顶撞他的父亲;他母亲在他幼时“过世”,祖坟里是一座空坟,他便在她娘坠崖的地方置了个衣冠冢,时常去看看;若雨是他父亲庶出,他待他这个妹妹很好;还有府里的冷氏……虽只是最后的荒唐事,但他还是给了他名分,也没亏待他们母子……
眼下,他知道他母亲当时并没有死,还为他生下了个妹妹,十多年来就在这么个小村子里,这一下子,怎么能接受得了。
我走过去,静静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他闭着的眼。
手在中途被阻住。
腕上被握得死紧。
男子陡然睁眼,“你干什么?”
冰冰凉凉的口吻,疏离淡漠的语气,目中是深深的寒。
我被他问得一愣,“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他瞥我一眼,松开了握着我的手,“下次别做这么没趣的事。”
心中猛烈一跳。
此时的他,陌生得很。
文章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话里干涩
阿云出去不久,王大婶便过来了。
见着上官若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从把我关在门外一夜骂到我手上的伤,再骂到为什么把阿云气哭出去。
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不要得罪年纪比你大的女人,这女人一开起骂来,可是什么都说得出。
我的手被她拽着到上官若风眼前,“你看看这双手,有这么对待自己老婆的?这是要打得多重才有这样的伤口?你看看,你亲自看看!”
妇人的眼里满是怒火,伸手都快指到了上官若风的鼻尖,我在旁看着,咋舌不已。
我连声劝着,“大婶,你先别说了,我的手没事……”
“这么重的伤还能没事?那在门外那一夜又是怎样?”妇人一边轻拍着我的手安慰,一边又拔高了声音,冲着上官若风,“多好的一个姑娘跟着你,你就不能好好待她?”
“大婶,我真的没什么……”我哭笑不得,拉过她,轻声软语,“再说……本来就是我做错了事情在先。”
妇人稀疏的眉毛紧紧皱着,“就算有错,骂骂几句就算了,能这么又打又不让进屋的吗!”
“大婶……”。
王大婶怜悯看我,柔了声音,“月妹子,你就是性子太好才会被这他欺负。”
我低眉,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低眉的这一瞬,王大婶立马再次走到上官若风跟前骂,“你还算不算个男人?昨天是月妹子,今天又是阿云丫头,你除了欺负女人你还会干什么!”
上官若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站在那里任她骂着,只是脸色愈来愈青,越发难看。
堂堂的上官堡堡主,估计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我在中间劝着,倒是不忍心见上官若风挨骂,那些话,我早就想骂,却一直没那个胆子冲他开口。此情此景,我倒是为这个好心的王大婶担心来着,生怕上官若风突然动怒。
上官若风身量本来就高,王大婶一直仰着头骂他,时间久了就坚持不住要伸手捶捶脖子。
这样的情形,半个时辰过后,王大婶脖子捶累了,嗓子也干了。
意外的见上官若风转身倒了杯茶过来朝她递过去,顺便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
言罢,自己就已经在桌边找了椅子坐下去。
王大婶愣了愣,看了看手里刚下意识接过来的杯子,喝过一口之后才缓过神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上官若风被骂了这么久还能稳住脾气给她端茶,态度有礼的喊她坐,这么一来,先前的火气立马就消到了一半。再加上半个时辰过去,能想到的骂人的词几乎已经被用得精光,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王大婶的语气总算缓和下来。
“看过你和月妹子之前的穿着,想必家中也是富裕的,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清楚,也不便插手,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有今天这一番话。”
难得见到上官若风有过这么一番恭顺话语,他略颔首,“您教训的是。”
见上官若风能主动认错,原本还剩下一半的火气也都消了。王大婶看了看上官若风,再看了看我,这才微愁了脸色,“阿云丫头在我那,一过去就哭得厉害,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
我跟着在一旁坐下,“让大婶担心了,他们兄妹间有些误会,过一阵我去同阿云说说就好了。”
“兄妹?”说起这两个字,王大婶眼里满是疑虑,目光转向上官若风,“前些日子你来这的时候,肩头上是一片的血。我们这个村子向来不待见外来人,阿云丫头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这话我是不信的。这丫头打小虽然顽皮了点,但从没说过几句谎,也不会掩饰,我见你待她没有恶意,也便随她去了。”
上官若风抿抿唇,没说话。
王大婶只当他默认了,叹了口气,“阿云这丫头打小可怜得很,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就一个母亲照护拉扯着长大,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来往,去年,母亲也去世了,家里就剩她孤零零一个。她娘亲以前有个儿子,后来说是走失了,阿云从小就听她母亲说她哥哥小时候是多么聪明多么懂事,她这些日子对你‘大哥’、‘大哥’的喊得勤,其实是因为她心底里真的想有个哥哥。”
上官若风垂了眼睫,出来的声音透着莫名的落寞,“阿云是个好姑娘,她娘……”
“阿云她娘也是个可怜的。”妇人人神情幽幽,追忆之时眼眸也垂了下来,“那个时候我家男人还没死,和张哑巴从镇里赶集回来,在山崖脚下发现的她,一张脸被荆棘刺得毁了容,腿也断了,找来大夫一看,还怀着一个月大的身孕。”
“人救醒了以后,什么也不说,整日里失魂落魄的。直到山脚下开始有一拨一拨的人来寻人,我们估计是她家人找上来,正预备去告诉那些来寻的人,她才开口说话,她说,她是被他男人逼得落崖的。”
说到这,王大婶再次叹气,“阿云她娘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夫家也是有地位的,来寻她的人有两大批,个个带着刀剑,两批人一碰面就开架。据说,这两批人,一批是她夫家派来的,一批是她娘家派来的。两批人,整整在这山底下找了一个月,实在找不到了才放弃寻找。”
我忍不住开口,“那……阿云的母亲为什么当时不露面呢?不回夫家也可以回娘家——”
上官若风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闭嘴噤声。
“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毁了容貌,瘸了腿,回了娘家还能怎样?”
王大婶说得话里干涩,抿了口茶,继续说下去。
文章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哽咽
仿若有千钧巨石慢慢压在心口,堵着堵着的难受。
一个毁了容、瘸了腿的堡主夫人,回了夫家如何?上官堡不需要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堡主夫人,这时候,堡主只会在世族之间再娶。若堡主夫人不被重视,那当的嫡子上官若风的情况又当怎样?唯有堡主夫人“过世”,才能稳住这个位置。
回了娘家又如何?嫁出去的人就是夫家的,堡主夫人一直待在娘家,那便是两家的耻辱。毕竟是自家人,殇清宫可能不会说什么,但上官堡呢?又岂会甘心?
自己的东西,即便不喜欢,也都要留在身边,不让旁人得了去。
王大婶还在继续:“当时她无处可去,张哑巴好心,便收留了她,给了她这个住处。大户人家的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点活计都不会,但是奇怪的是刀用得极好,一些柴火,只拿着柴刀凌空划几下,那些个木头桩子就直接断开,切口齐整漂亮,村里哪个男人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张哑巴不会说话,又是个老实人,平日里惹了误会不能解释,便经常吃亏。村里渐渐起了张哑巴讨了个夜叉做老婆的传言,这回张哑巴没像以往那样的忍气吞声,直接拿了扁担就去和人干架,结果却是激怒了众人,被打得半死回来。”
“当时我们却不知,阿云她娘是个厉害的。她只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子,惹事的人找上门来时,石子在指尖飞出去,一扔一个准。谁都想不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能用那不起眼的小石子穿破人的手臂,打断人的大腿。”
“村里再没有人敢惹她,纷纷避而远之。而张哑巴,自那日被打,断了胳膊和满身的伤,日日高烧不退,最终没能救活过来。”说到这里,王大婶用袖口擦了擦眼泪,“阿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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