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少钦心中默念着“没事没事”,缓步走到季默言的身前,伸手拉起季默言,朝他呶呶嘴,而后挤眉弄眼示意季默言跟自己出去。可是季默言就是站那里不动,恭少钦无奈,只得硬扯着季默言的胳膊,冲磬儿憨憨一笑道:“磬儿姑娘先洗漱吧,晌午的时候会有马车来接姑娘去行馆,我和季兄还有要事相谈,就不能陪姑娘过去了,晌午在行馆见吧。”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季默言出了门。看着摇摇欲坠的木门,磬儿呆愣了半晌。
第一百六十三回 逃不掉的命运(一)
恭少钦一路拉扯,将季默言拖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季兄,你也太胡闹了!我还以为昨夜你在自己房里睡的,今早敲了半天的门。你在磬儿姑娘的屋里做什么?人家好歹是未出阁的姑娘,你这样做,日后得有多少闲言碎语啊…”
季默言一脸的未醒模样,打着哈欠道:“怕什么?她早晚是我的人,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恭少钦微微有些怒意,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季兄!磬儿是我恭亲王府的郡主,一旦父王决定认回她,你觉得她能这样随随便便嫁你做一个妾室么?”
这话题有点儿深沉,季默言不由的身子一震:“郡主?是啊,磬儿才是真正的郡主…”虽然早已经打定了与磬儿浪迹天涯的决心,可是那丫头从没有跟自己承诺过是否离得开自己的亲人,是否愿意和自己逍遥山野,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现实,还是那样的残酷,还是没有一丝的头绪。
“三殿下,派去找颐方统领的人回来了。”门外立着一个侍卫,躬身回禀。
季默言对着镜子缓缓整理妆容道:“颐方没有一起回来么?”
“没有。”
季默言收拾妥当,转身大步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恩,让他进来回话。”说完,示意一旁立着的恭少钦一同坐下。
恭少钦走过来,为季默言倒水,悠悠道:“对了,昨日接你的时候就没见到颐方,你派他去做什么了?”
季默言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泯了一口:“还不是因为磬儿,遇刺之事也是因她而起。当时并不知道磬儿在这里,我怕她有危险,就让颐方回渌城打听磬儿的下落。昨天得知磬儿在你这里,就派人叫颐方回来了。颐方没有跟那人一起回来,想必又出什么事了吧…”
恭少钦听着,抬头望着门外进来一个侍卫,看他气喘呼呼的模样,还有微微疲惫的眼神,想必操劳了一宿。那人进门正要跪下行礼,季默言伸手制止了,那人便站着回话:“回禀三殿下,昨夜丑时左右奴才找到了颐方统领,传达了三殿下的意思后,统领命奴才回禀三殿下,统领查到一些事情,三五日后定会追上队伍。”
季默言轻轻扬唇一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辛苦了,去找部泽领赏,下去休息吧!”
“谢三殿下赏赐!奴才告退。”那人一脸疲惫中泛起欣喜的眸光,转身退出房门。
恭少钦看着季默言颇有领袖风范的狡黠神韵,暗叹道:“季兄,如果你做任何事都能这般认真睿智,该是北琰国百姓之福啊!”
“福?”季默言挑眉笑得妖娆,扭头兴致勃勃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恐怕,那会是我的杀身之祸!”
恭少钦笑而不语,他当然知道季默言此话何意。也很清楚季默言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时而痞恶妖魅,坏事做绝,时而英姿飒爽,严肃地就像所有身份尊贵的王子皇孙一个样。那要看他对待什么了,季默言是个有分寸的人,正是这样看淡皇权的心态,让两个志趣相投的皇家公子相识相交。
整整一个上午,磬儿都在莫娃喜滋滋、乐呵呵的掩面羞涩中度过,磬儿无力解释。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时,磬儿坐上恭少钦派来的马车,一路晃悠悠来到行馆。
青城因毛皮生意而著名,这一带就属青城最为富裕,因此行馆也建的颇为气派。只是可惜了通往北琰国的官道并不打青城路过,这行馆多年来也仅仅是接待一些远道而来的官吏巡查之用。季默言的到来,使这所豪华的行馆总算又上了一个档次。因此几乎所有的附近官吏皆来行馆凑个热闹,假借为靖瑶郡主送行之名,前来瞻仰一番这传说中的青城行馆。
行馆的内部结构很庞大,亭台楼阁在山水间亭亭玉立,办公之所与生活娱乐的园子是分开的,主子们难得的自由在这里也都实现了。磬儿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绕来绕去进了好几道拱门,若是记性差点儿,怕是此刻已经摸不清方向了。
一路无聊,磬儿便跟那两个丫头打听。得知恭少钦陪着季默言在政务阁应酬那些闻讯前来拜访的官员们,靖瑶郡主因为受了伤便称病不肯随同,但其实她也并非躺在床榻上休息,而是跟雅珍一起在戏楼听曲儿呢。
想来雅珍是个活跃的姑娘,居然也能这么快就和可欣熟络了呢!磬儿本不想就这样去见可欣,但是来都来了,早晚都是要见面的,与其在季默言面前尴尬,不如早些挑明了一切。刚进梨园的二层听戏小楼,远远地就听见两个女子争吵的声音。
这嗓音都很熟悉,只是磬儿迷惑了…可欣怎么会和雅珍吵得面红耳赤?磬儿站在二楼的拐角处,伸手扒在护栏上朝自己的正下方看去,这矮矮的护栏倒还结实,磬儿整个身子都悬在外面。下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戏台子,台上还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戏子,只是他们听着二楼上的吵架声,傻愣愣地站在台上不知所措。台后敲锣拉琴的师傅也是一脸茫然地偷偷朝二楼上看。
磬儿对吵架不感兴趣,只是可欣这么不给面子地在梨园掀摊子,实在有辱和亲郡主的身份。磬儿暗自叹息着,一步步走了过去。
“别以为你被封个什么靖瑶郡主,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青城是我的地盘儿,凭什么就你说了算!我才是货真价实的郡主,对你实在忍无可忍了…”雅珍叉着腰,摇晃着珠钗林立的脑袋,气得脸颊通红。
可欣也是不甘示弱,敲着身前的桌面,跺着脚嚷道:“放肆!我乃北琰国未来的王妃,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这里是戏楼又怎么样?我不爱听,就得给我换掉!”
搞了半天是在争戏?磬儿有些哭笑不得,至于么?可欣,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官腔十足了?即便是现在,脑门儿上还挂着彩,那一圈厚厚的白纱布昭然显示着“这挨千刀的靖瑶郡主,指不定惹了哪路神仙,看吧!作孽是要遭雷劈的,怨不得人家刺客要杀你,该!”
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自己呢?放下掠夺和争斗的心,其实该有的,你都已经得到了,不是么?
“怎么会?磬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欣看到缓缓走来的磬儿,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在确定面前这个是货真价实的磬儿时,将雅珍抛到了脑后。一把推开雅珍,拖着富丽堂皇的裙摆,摇晃着身子扭到磬儿面前,嘴巴里吐出浓浓的酒味儿。
磬儿静静地立在那里并不动,任由可欣的双眼像锋利的箭头,一次次射中自己脆弱的心。尽管来的路上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早就知道可欣不稀得见自己…却不想,现在她连伪装出的欢喜也已经不稀罕再去欺骗了。
就这么直白地质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因为把最爱我的男人让给了你,而你却在背后捅我刀子…因为抱着“一奶同胞”的姐妹之情,我那么信任的姐妹竟然和萧府的人联手抓我问罪…因为我与萧峣有了摩擦,眼看着不能“终成眷属”,你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推上一把,却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怕我抢走季默言是吧?
是我太傻,只会被感情利用,还是你太坏,只会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
季默言不在这里,所以你不必伪装小鸟依人了是吧?这里唯有你的地位尊贵,因此厉声呵斥也没人敢反抗对吧?原先还担心你一旦嫁给了季默言,就从此失去了自由,现在看来你似乎很享受这个至高无上的身份嘛!因为大局已定,所以你不必再畏惧我的威胁是吧?
“镯子…对!那晚偷镯子的人是不是你?”可欣后退两步,秀指一扬,直直指向磬儿的眉心,恶狠狠地骂道:“一定是你!你一直跟着我,你站在门外偷听,你听到了我跟小玉的对话是吧?所以你想报复我!”
可欣是不是病了?磬儿无奈的摇摇头,就算病,也是她的心病。多好的一个姑娘,为何就那么见不得人家过得比她好?更何况像磬儿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她还争个什么劲儿啊…
“如果我想报复你,现在你根本不会站在这里!”磬儿不否认自己偷了镯子,也不否认自己听到她跟小玉的谈话,现在已经无需假惺惺地逢场作戏。话已挑明,日后这姐妹怕是再也做不成了…
可欣冷冷一笑,趾高气昂道:“你们统统都下去!看来,今天要跟我这好姐妹…好生絮叨一番了!”这话说得阴沉,磬儿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好似阴风穿堂而过。
“凭什么听你的!言哥哥都不曾这样对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雅珍担心磬儿会被欺负,怒骂着挡在磬儿身前。
第一百六十四回 逃不掉的命运(二)
“言哥哥?哼…”可欣冷笑着,斜眉瞥了一眼年龄尚小的雅珍,一脸的不屑:“全都给我滚出去!”可欣厉声怒斥,就连磬儿都吓了一跳。楼下的戏子和奴婢躬身一拜,颤巍巍退出了戏楼。此时,整个大殿就剩下二楼栏杆前立着的磬儿、可欣还有雅珍三人。
磬儿不想在这里多生事端,可欣显然是怒了,尽管自己的心情也不好,但考虑到雅珍的商号与季府商行还有生意上的来往,恭少钦又是季默言的好兄弟,事情闹大了,只会让过往的闲人胡乱嚼舌头。这样有损声誉的事,磬儿不会做。
看着面前的桌面上还摆着冷了的酒菜,磬儿走过去取了三个杯子倒满酒。端起一杯双手奉到可欣面前,凝神望着那双依旧愤怒的双眸,沉色道:“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因为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尖着脑袋硬往上贴。这第一杯酒,敬我曾经喜欢过、用心对待过的可欣姐姐…”说完,磬儿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端起第二杯,磬儿注视着可欣的眸色微微有些凄凉:“可欣,我娘对不住你,而我又莫名其妙地抢了你应得的母爱,我深感亏欠了你…所以,我想让你如愿地得到你想要的爱情,可是那夜驿馆听到的一番话,着实让我伤透了心…就算我不会报复你们,我也不能忘记那样的伤痛。你给我的伤害就到此为止,至于萧峣,日后会有结算的机会!这杯酒敬给我的爱情…拜你所赐,一次次的经历,我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磬儿闭上眼睛,将泪水和着酒味一同咽进肚子里,而后毫不犹豫地端起了第三杯酒。此时的磬儿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不得不说,这青城的酒…就跟青城的汉子一样豪情万丈、猛烈的很啊!磬儿有些摇晃地举杯:“这第三杯酒,我要敬你!敬给现在依旧很茫然的可欣,就算日后成了陌生人,现在请听我一句。打开你的心扉,让阳光透进去!也许某个角落已经发了霉,让它真正自由地呼吸一下,感受阳光下的爱…当你明白的时候,就不会在迷茫了!”
凝望着可欣呆滞的神情,磬儿不知道这一席话可欣究竟听进去多少,但是肺腑之言磬儿就只能言尽于此。真心话,磬儿真的好久没再说过真心话了…若不是季默言在磬儿的心里搅混了水,此刻的磬儿也许和可欣一样迷茫着过活吧…
雅珍第一次见女子这般口若悬河,三杯酒,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