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细细更不等她将话说完,便干干脆脆的一口打断:“姐姐你先听我说!你我相识,早非一日,我是怎样的人,姐姐想必也早知道!我如今只劝姐姐一句话,不知姐姐可能听得进去?”
瞿菀儿听得怔怔愣愣,半日,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说!”
风细细点头,同时反手紧紧握住瞿菀儿的,如有深意一般,语声却是愈加的冷冽而锋锐:“我只劝姐姐一句,这世上,无论少了谁,明儿太阳也还是一样升起、落下!往事已矣,来者可追!有些人,纵然还活着,求姐姐也如我一般,只当他死了吧!”
却是干干脆脆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样的哥哥,她认不起,也不会认!
她这话说的其实颇有些突兀,却让瞿菀儿心中更是不解。只因不管怎么听,她都觉得风细细这话都不像是单单说给她听的:“细细……”她不无疑惑的叫着,眸中满满的都是诧异。
也不解释什么,徐徐弯下腰去,风细细捡起脚边一块拳头大小、形状圆润的鹅卵石,在手中掂了一掂,却忽然朝左侧的那一丛长青灌木重重的掷了出去:“听够了没?还不滚出来!”L
ps:下乡中,网络不便,偏偏电脑还故障,没来由的吃掉我一个文档,郁闷!
☆、第二十三章 了断
“听够了没?还不滚出来!”
这话乍一入耳,不由得瞿菀儿不面色大变,立时双目如刀一般的剐了过去,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又是紧张又是惊惧。她今儿与风细细在这快哉亭畔说的一席话,可都是不能宣之于口之语,若真被人听见,她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善了此局。
在四只灼灼目光的注视下,灌木丛轻轻摇晃了几下,终于晃晃荡荡的走出一个二人万万没料到的人来。只见那人面白如纸,眼神恍惚,眸中更遍布血丝,而所以说他走路晃晃荡荡,却是因为这人几乎就是一步一趔趄,踉踉跄跄行出的,猛一眼看去,真像是喝醉了一样。
乍然一见此人,瞿菀儿已不由的失声叫了出来:“大哥……”
风细细立在一边,又何尝不是惊愕莫名。事实上,灌木丛后有人,她也是在瞿菀儿说了“只有你是无辜的”那句话后,才陡然发现。而她之所以能发现,也是因为灌木丛后那人因着那一句话而受了惊,甚至不自觉的颤了几下,露出了青色衣襟的一角。
风细细也由此猜到,此人必定与她同瞿菀儿所谈之事有着密切的关系。由于此前,瞿菀儿曾同她提起,说在快哉亭见过贺清章,她便也理所当然的以为此人乃是冒名贺清章的风入松。
她心中本来深为瞿菀儿不平,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说出了那段讥嘲之语,甚至明明白白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划清了两下里的界限。然而她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一番话,竟是作了媚眼给瞎子看。白费了一番心机。脸色不由的一沉,她冷声道:“怎么是你?”
纵是浑浑噩噩,瞿煜枫也还是不能忍受别人如此不屑的言辞,当下脱口回敬道:“不是我?你还想是谁?你那个鬼鬼祟祟、狼心狗肺、无情无意的大哥吗?”言下却已气愤至极。
风细细冷笑:“你怎么不说是你大表哥?”对瞿煜枫,她实在全无好感,言辞亦毫不客气。
这话一出,却是实实在在的踩中了瞿煜枫的痛处。让他愤然的大叫了起来:“住嘴!”
风细细又怎会怕他。当下斜眼冷冷睨他,面上更满是讥嘲之色。这番情态,却真比唇枪舌剑还更令瞿煜枫心中发堵。当真是一口气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心中烦恶更是难以言表。
事实上,他今日过来快哉亭。也真是无意的。四公主府的宴席上,忽然出现了风家的人。可真是让他满腹怒火,却又不好当场发作,拂了宇文琼玉的面子。但若要他忍下这口气,真与风入槐等人同席。他却也万万做不到。这么一想之下,他索性避席而出。
因想着快哉亭附近甚是清净,又是从前故地。他便索性绕了过来,想散散心。快哉亭附近虽属内院。但太过僻静,且公主府中的所谓内眷也只得宇文琼玉一人,两下里惯常相熟,素少忌讳,何况宇文琼玉如今人又在前头。所以他一路过来,倒是全没顾忌内外之别。
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瞿菀儿同风细细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且说出了如此惊人之语。
瞿煜枫本非偷偷摸摸之人,城府也自有限,惊闻真相之后,心中震惊莫名,不免露了踪迹。
而风细细的态度,更让他气怒至极。他这一生,可算是顺风顺水,生于公府,又是唯一男丁,平日里,便是皇室中人,见了他时,也需以礼相待,丝毫不敢怠慢。
也正如此,风细细讥诮的口吻,便愈发让他气怒交加。
瞿菀儿乍见自家大哥时,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惊惶的。对自己兄长的脾性,她甚是了解,更知道瞿煜枫绝不是个能忍气吞声之人。而事实上,她之所以隐瞒贺清章的身份迟迟不说,也正是担心瞿煜枫在得知贺清章的真实身份后,会闹将起来,弄到最后两败俱伤之局。
然而她心中便再担心,这会儿眼见瞿煜枫与风细细争锋相对的情景,也不免哭笑不得起来。叹了口气,她道:“好了好了!既是大哥你,我们便来好好商量商量这事!”
瞿煜枫正觉下不来台,忽然听了她这一句话,却当真是瞌睡遇着枕头,当即拂袖怒道:“还商量什么?贺清章!!我这就找他要个说法去!”竟是一个掉头,转身就要离去。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出,莫说是对他深有了解的瞿菀儿,便是一边的风细细也早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瞿家大爷,竟是这么个性子。好在她一贯心思灵敏,心念电转之间,很快便已作出了决断,当即劈手一把扯出瞿煜枫的衣袖,风细细疾声叫道:“且慢!”
瞿煜枫这一下,乃是含愤而去,步子也因此迈得又快又急。风细细年幼力弱,又是女子,这一下,非但没能扯住他,反被他拖着往前踉跄了一下,一头撞在了他背上。
她如今的这具身子本就娇弱,最近这些日子,又娇养得很,只是这么一下,额头却早撞的生疼,连带着挺直的鼻梁也颇受了些波及,鼻中一片酸酸楚楚的,眼中也不由的泛起了水光。
瞿菀儿在旁吃了一惊,少不得忙忙上前:“细细……你还好吧?”
苦笑着掩住鼻梁,风细细努力的眨了眨眼,试图适应酸痛的琼鼻,只是她才一眨眼,眼中所蓄的泪水却早如断线珍珠一般滚落下来,衬着通红的额头、鼻尖,看着却是好不可怜。
忙忙取出帕子给她拭泪,瞿菀儿一面转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呆呆站在一边的瞿煜枫。这一眼过去,她却不禁怔住了。只因这会儿的瞿煜枫哪里还有才刚的愤然与针锋相对,他只是愣愣站着,一双眼直直的看着风细细,脸上竟隐约的透出几分焦急之色来。
心下没来由的微微一惊,但又想着这会儿并非说话的时候,瞿菀儿勉力压下心中异样,先自匆匆开口道:“大哥,兹事体大,此时切勿声张,只等回家之后,同爹爹商量了再说!”
瞿煜枫愤恨道:“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入松这小子,我是万万饶不了他的!”他口中放着狠话,但见风细细小心仔细的揉着红通通的鼻尖,到底也还是没再挪步。
瞿菀儿苦笑,自家大哥的拗脾气,这么多年下来,她也算是深有体会。至少在关于风细细这件事上,她从来也没能说服瞿煜枫,当然,瞿煜枫也说服不了她。
迟疑了一下,她干脆一推风细细,道:“细细,你先说!”以毒攻毒,也许反有奇兵之效。
忽然被她这么一推,风细细反愣住了,疑惑的看一眼瞿菀儿,她到底开口对瞿煜枫道:“既然菀儿姐姐让我先说,那我就先说一句,你若不想风入松死,就别将事儿闹大了!”
瞿煜枫听得一怔,面上旋即现出深思之色来。他虽性子执拗、无甚城府,但到底也还不是无脑之人,听得风细细这话,心下凛然之余,再仔细一想,果然也觉这事确是不宜宣扬。
风入松到底怎么成为贺清章,他们几人都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庆丰侯可是南源世袭的公侯之家,贺清章此人更是确有其人,所以,风入松如今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冒名顶替。
而冒名公侯,可是实实在在的欺君之罪,尤其如今还不知贺清章究竟是死是活。因此这事正如风细细所说,一旦传扬开来,风入松只怕是性命难保。
这样一想的时候,瞿煜枫不觉浑身冰凉。他与风入松年纪甚是相近,自幼便亲如兄弟,即便风入松有天大的不是,他也还是不希望他出事。沉默了片刻,他到底恨恨道:“到底还是他心狠,知道纵他不仁,我们也不会不义,这才如此有恃无恐!”
他这话本是无心之语、愤慨之辞,然而听在风细细与瞿菀儿心中,却陡然点醒了二人。不约而同的互换了一个眼色,二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好半日,瞿菀儿才道:“今儿四姐姐请了风家兄弟来,大哥在此也是无益,不如早早回去吧!但有一句话,却请大哥切记!”
轻哼了一声,瞿煜枫虽然面露不悦之色,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瞿菀儿对他甚是了解,知他如此,就是答应了,当下开口道:“表……贺清章此事,能瞒着爹与爷爷,便先瞒着,若真瞒不住,也该先告诉爹,由爹来决定如何对爷爷说!”
连国公瞿镇素来性烈如火,这几年年纪渐长,性子虽平和了些,但嫉恶如仇的脾气却仍不改。相比之下,瞿菀儿之父瞿修虽也执拗,但因饱读诗书的缘故,思虑总比旁人周全些,尤其在经历了妹妹之死后。也正因此,瞿菀儿忖度此事后,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神色复杂的看向瞿菀儿,好半日,瞿煜枫才叹气的道:“那你呢?他这好容易回来了……”
不想听他多说这些,瞿菀儿干脆的一口打断了他:“细细说的没错,这世上谁没了谁还不能活了!这么多年,我不曾有负他风入松,如今也该是了断的时候了!”L
☆、第二十四章 千瓣雪叶莲
瞿煜枫去后,瞿菀儿自觉心中寡淡,人也颇有些郁郁的。这几日她心绪本不甚好,人也懒怠动弹,只是一来念着宇文琳琅的煖寿之宴,二来,贺清章一事,于情于理,她也该同风细细说一声儿,这么仔细一想之后,她这才下定决心,来走这一趟。
瞿、风二人各有心思,也都懒得再在快哉亭畔逗留,瞿煜枫这一走,她们也就转了身,仍回风临院。一路之上,却都默默无语,直到将至风临院时,风细细才缓下脚步,轻声问道:“姐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微微恍惚了一下,瞿菀儿才蹙眉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心中忽然一片茫然。她如今也实在不算小了,若是这一切变故都没有发生,那她应该早已嫁给风入松,甚至已然儿女成行。然而事实是,现今的她,什么都没有。
那么。她该有什么打算呢?在等待了长久的八年之后,难道她还能重新拾回十余岁时的生活?如这衍都中的大多数闺阁千金一般。满心想的只是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生几个聪明乖巧的孩儿,指望他们能光宗耀祖、然后再娶妻生子,如此循环,直至寿终正寝?
不期然的苦笑了一下,她抬眼看向风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