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其未得,恋其已失,原是常情,而男人犹甚。况且,教主从来都只有被追捧恋慕,自是心高气傲,如今被人视若蔽履又怎肯甘心?当初白护法能独占殊宠也何尝不是缘出于此?” 蓝幽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真无意与假冷情终究有别,教主他会易心旁求也是在所难免。”
白夜咬唇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放着一心一意待他的人不珍惜,偏偏喜欢天天去看那个心里眼里根本没有他的人的脸色。”
蓝幽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这样的问题,当年阿尼恐怕也问过自己无数遍。”
白夜身子一震,垂首不语。
蓝幽缓缓走近前来柔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他回心转意,可传递信物也不能有助于事,只会徒增他们夫妻的烦恼罢了,万一被教主看出端倪,不仅会害了后山那个人,更会连累到你。”
“这个倒不劳你担心,”白夜嘲讽地一笑:“人家根本就不肯收下香囊。”
“原来如此。”蓝幽却如释重负地点首。
白夜鄙夷地轻哼了一声。
“教主如今时刻相伴左右,圣女身边若忽然多出一样东西,是无论如何也瞒藏不住的,她如此行事方才稳妥周全。”蓝幽抬首轻声道。
“是吗?”白夜冷冷一笑:“她虽没有收下香囊,却取走了里面的一颗枣子,这你又如何解释?”
蓝幽一怔,未及开言,她已经拿出香囊来打开道:“你看,这里面原来是装了一对枣子,她却取走一颗,难道不是各自西东之意?”
沉默片刻,蓝幽才低声道:“夫妻间的事情,我们外人未必揣测得出,究竟是何用意还要听那男子如何解说。”
“好,那我去问他。”
白夜正待举步,却被蓝幽闪身拦住:“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先是窝藏那男子,又挑拨圣女,前不久还下蛊谋命,教主虽然声色不动,却未必没有留心,”蓝幽怅然轻叹一声,接着道:“若再被发现一次,他岂有不怀恨的?将来,就算是那女人消失了,只怕他也万不肯回顾于你。”
白夜撇了撇嘴,终于只是别过头去道:“我不去,难道就任他夺人之妻害人之夫?”
“你别去,我去。”
“你?”白夜狐疑地打量着蓝幽。
“就算万一事败也不会连累到你,”蓝幽的眸色忽然变得深邃复杂:“只要教主不把仇记在你身上,总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
白夜避开他去接香囊的手,眸色微寒地无声审视。
“以教主今时的猜忌,我想害你根本无需证据,只要一句信口之辞,他自会大张旗鼓彻查一切,我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惹你生疑?”蓝幽耐心地解释道。
白夜收回目光,迟疑地看向手中的香囊。
“从小到大,有哪件事情我违背过你的心意?”蓝幽轻轻叹道。
白夜的身子微微一震,小声道:“我又没说不信你……”说着,把香囊递过去,却偏又不放心地道:“可千万别让教主知道,不然,就害了他们了。”
接过香囊,蓝幽怜爱地替她拂了拂鬓边,柔声道:“早些睡吧,眼圈熬黑了就不漂亮了。”
“眼圈黑了吗?”白夜连忙紧张地转身去镜前察看。
蓝幽只是无声一笑,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不知道被蓝幽这样的男人爱上,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原本安排的龙套总会不小心加出点戏来。。。。。
☆、第六十二章 贞心不改意相明(下)
灵教后山地牢的第二层。
炬火刚刚亮起,刘珩就努力地眯起眼睛看向门口。
一瞬间,他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不是白夜,也不是送饭的教徒,而是曾经和他交过手的那个男子!
出事了?会不会连累到风儿?
心头一阵纷乱,他神色间却依然声色不露,沉默地看着缓缓走近的男子。
蓝幽定定地俯视了他良久,才开口道:“你不该诱骗白护法背叛教主,这样做只会害人害己。”
“她怎么了?”刘珩的语声很轻,但很沉稳。
蓝幽的目光如刀一般深深锲入他的眸底,并没有答话,只是缓缓地自怀中摸出香囊,举到他眼前。
刘珩没有再问什么——他在等着对方开口。
“教主说,既然你的心还不死,那就只有人死。”蓝幽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刘珩偏开目光勾唇道:“原以为她一片痴心必不甘恩宠旁落,谁知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不必再为她开脱什么,叛教之罪教主是绝对不会宽赦的,”蓝幽说着,月牙手刀已然无声出鞘,幽幽森芒转眼迫至刘珩的喉间:“就像你的命,也一样绝对不能留下。”
颈畔的寒意并没有令刘珩有所骇惧,他平静地回望着蓝幽的逼视。
相峙半晌,蓝幽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来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但这一次上命难违,情非得已。”
刘珩无声笑了笑道:“无妨。”
“这样吧,你说一个临终遗愿,只要不悖大义,我一定替你办到。”蓝幽目光闪动,语声却是诚恳。
沉默了片刻,刘珩才一字一字地道:“别让风儿知道我曾经来过。”
蓝幽似乎有些意外,挑眉道:“你不是千方百计要传递信物给她么?怎么这会反倒要我替你隐瞒?”
“你们教主既肯如此用心,将来必不会薄待风儿,”刘珩轻轻叹了口气:“她心重,性子又烈,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蓝幽忽然笑了:“你既有放手之心,何必要等到自身难全之时?”
“因为这世上只有我才能给她最完整的幸福,其余的任何人,都只会是退一步的选择。”刘珩的语声不响,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蓝幽怔了怔,敛容道:“你凭什么如此自信?”
“凭心。”
“谁的心?”
“我的心,和风儿的心。”
蓝幽静静地听着,幽邃的双眸中阴晴难辨。
刘珩不再去看他,却将目光移到那只握着香囊的手上,柔声道:“我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我更爱她,她也知道,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能让她付出那么深的爱。”
“就算你们互相深爱,也未必能令对方幸福。”
“什么是幸福?”刘珩忽然抬眸问道。
蓝幽沉吟未答。
刘珩却已经接着道:“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他顿了顿,语声中忽然充满了温暖:“其它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点缀。”
“你……这样想?”
“我以前也并不懂,”刘珩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能早点明白,也许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许久,蓝幽才自失神中警醒,翻手,月牙刀已回入鞘中,看着刘珩眼中的意外,他笑笑道:“你既有必死之心,我倒不能不让你知道她的心意。”
“她?”
蓝幽再次把香囊举到他眼前道:“白护法不负重托让圣女看见了这只香囊,但她却不肯收下,只取走了香囊中的一颗枣子,她说,你见了自然明白。”说着,他轻轻打开香囊,将里面的枣子和枣蒂倒在手掌上托到刘珩眼前。
刘珩静静地看着那颗枣子,很久,笑意终于无声溢出唇角:“谢谢。”他的声音里竟有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你后悔么?”
刘珩眼眶微润地含泪扬唇道:“刀山火海,地狱黄泉,她都从来不会让我后悔。”
如此的坚决令蓝幽不觉动容,半晌,他才迟疑地问道:“你明白她的意思?”
“她告诉我,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刘珩温柔地凝视着他掌心的枣子,仿佛那就是他心里魂里牵着挂着的人儿。
蓝幽略略失神地垂眸看向掌中的枣子,一晌,方才低低地道:“以你现在的身子,就算逃得出去,也未必有能力带着她走出莫荆。”
刘珩诧然抬眸,迎上那满是笑意的目光。
“我很想看看传说中的幸福。”蓝幽的声音里忽然有了温度。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再不会有其他的机会。”蓝幽沉声接着道:“下月初五是灵教的祭蛊大典,教主开坛布咒,灵教的精英齐集正殿法坛,自巳初至未末,这三个时辰教主要主持祭典必定难于他顾,这是唯一的机会,因为你很可能活不到明年此时。”
“你有多少成算?”刘珩的眸中悄然闪过一丝光彩。
“完全没有,”蓝幽肃容道:“唯尽力而已。”
“为什么帮我?”
“襄人即是助己,何乐不为?”
刘珩轻叹道:“有时候,帮人未必益己。”
“何妨?”蓝幽笑笑道:“凭心而已。”
“如果没有把握让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再多的牺牲也只会平添彼此的痛苦。”刘珩的目光忽然锐利到仿佛可以看透人心。
沉默了良久,蓝幽才轻声道:“谢谢。”
不等刘珩回应,他已经转身向外走去:“外伤不能替你医治,内伤我尽力助你调养,蛊是没法解了,饮食上我再想想办法,无论发生什么,都再忍耐些日子。”
最后一个字消失门口,机关响动,暗门闭合,地牢里又恢复了死寂和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承诺了婚姻,就是承诺了一定要是这世界上最能让TA幸福的人,一定是“最”,没有“之一”,没有余地。刘珩说得对,他如果早些明白了这点,的确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是,有些路是必须自己去亲身走过才会懂的。有些路,是必须要亲自去走的,再优秀的纪录片也替代不了旅行……
☆、第六十三章 生死与卿结同命(上)
密书房的暗门居然开着!
姬伐月心头一紧提气掠了进去。
素淡身影翩然案前,杨柳风低眉凝眸,正看着一本摊开的古书。
该死!绝伤秘笈!他昨晚看完忘记收起来了,而此刻摊开的,正是那至关重要的最后一页!
“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看看?”姬伐月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含笑走上前去——她不是不懂苗文么?为什么那眼神却如此专注?
杨柳风闻声抬眸,见是他,便报以一个浅笑,道:“难得身子好些,出来走走,原想过来侍奉教主看书,未料教主不在,”她说着,已经绕过石案走上前来,屈身道:“属下唐突了。”
那一瞬间,掠过她心头的,是慌乱么?
“什么话,原就是叫你常来的。”姬伐月倾身相扶,柔声道:“这些日子要准备祭蛊的典礼,总被他们拉过去看这个看那个,”说着,扶她向着石椅上坐下,接着道:“其实每年都是一样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要决断的?总是他们不肯用心罢了。”
“属下听说这祭蛊大典乃是本教第一的盛事,关乎体统,下面的人谨慎些也是好的,”杨柳风抬首浅笑道:“只是辛苦了教主。”
“不辛苦。”转眸一笑,姬伐月接着道:“对了,你刚看哪本书呢?若喜欢,只管拿回去看。”说着回身去向案边佯装整理书册。
“属下哪里识得那些奇怪的文字,不过是看见那书摊着,原想帮忙理一理,又怕自己乱摆乱放,倒添了麻烦,因此才站下了。”
姬伐月心头一宽,忙解释道:“从小的坏习惯,看了书就喜欢乱丢乱摊,”说着,不着声色地合起秘笈摞在一边,接着道:“师父也不知道数落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