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一晚,明天早上找个熟悉道路的猎户送你进山?”
杨柳风抬睫看向森森寒麓,沉默片刻,才回首欠身浅笑道:“多谢大哥费心,只是,奴家急于赶路,恐怕要辜负这一番美意了。”
“哦……”那中年男子略有些担心地道:“既然如此,那姑娘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再次屈身施礼,杨柳风向着幽幽雪山从容举步。
直到看着她走得远了,那中年男子才轻叹一声,回车驰入暮霭。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这一段里,我总忍不住会想到当年的刘珩,同样的傲,是否也曾同样地被那柔柔淡淡的倔强打击过?
☆、第三十五章 无情却羁多情事(中)
姬伐月俯视雪地中的车辙和脚印之时,天已全黑。
她竟然不顾生死连夜进山!
那雪地上蜿蜒而去的纤纤足迹,再次令他心头的火焰升腾——既然生死荣辱都可以抛诸脑后,那个人又有什么好,却可以令你痴执至此?
崎岖的山路早被积雪覆没,那深浅不一的足印虽然艰难,却始终没有走错方向。
姬伐月循着她的脚步飞身掠去,一个陡峭的转角处,雪中凌乱着的跌倒痕迹令他冷不防地心头一痛:这世上终究还是有这样可以为情不惜一切的人吗?
只是,此人却与他无缘……
远处,一声凄厉的狼嗥打断了遐思,抬起的琥珀色眸中不觉有了一丝忧色,姬伐月飞身循着雪上的足迹掠去。
另一声狼嗥来自不远处的树丛,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嗥声向着先时发出嗥叫的那个方向聚拢而去。
心头一震,姬伐月放弃追踪的脚印向着群狼方向疾掠而去——从小在山中长大,他当然对狼的习性了若指掌:这种残忍的野兽,一旦找到猎物便会呼唤同伴一起捕食,而她手里捧着的那身布衣极有可能成为招致狼群觊觎的祸首。
果然,只片刻,遥遥夜色中就闪烁出微弱的火光,姬伐月心头一松,脚下却更加了速度。
七八条邪恶的黑影徘徊在一棵大树前,已渐渐形成合围之势,一双双幽碧贪婪的眼凶光闪闪,只是忌惮着背靠在大树的人儿手中的火把,未敢立时发难罢了。
蓦然,其中的一头仰天长嗥,不远处立刻传来另一声呼应。
姬伐月赶到的时候,已有十几头狼眈眈在侧。
发鬓微乱的人儿神色凝重,但却并不慌乱,只是握紧缠裹着燃烧的衣物的松枝,安静地与群狼对峙。
姬伐月心头暗暗赞许: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似乎只有静待才是最好的选择,尽量不要去激怒狼群,逃跑、惊呼或者任何其他异动都有可能触发狼群的进攻,而只需一头狼率先发动,那么,所有的狼便会群起响应,不死不休。
转眼间,合围的狼已增至二十余头,数众之下,这些饥饿的野兽便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低呜声中缓缓地向着杨柳风逼近。
轻轻挥舞手中松枝,火光摇动闪烁中,群狼的气焰立时一弱,有几头甚至不觉稍稍退后了一些。
姬伐月双眸一眯:想不到她竟也懂得驱狼之法,只可惜,衣服总有烧尽的时候,一旦火光黯淡,恐怕就再难令群狼顾忌。
捉狭的念头忽然又起:这样的时刻她是否会为之前的意气用事懊悔?再看到我是否该放□段来苦苦哀求?
一声轻笑,姬伐月已闪身出现在群狼之后,眸色微哂,闲闲地负手而立——求我,我才救你。
水眸一闪,杨柳风已看见红衣翩翩的人,微怔片刻,她随即扬声道:“狼群凶猛,公子快请离开!”
姬伐月意外地扬眉:她竟然叫他离开!
不是欣喜,不是求救,更不是哭泣,而是叫他赶快远离危险?
“你呢?你不怕狼么?”他不由自主地问出心头疑惑。
她浅笑如风,在这样的境地,依旧从容暖人:“不妨事,我……”
骤然,一声低嗥打断了温淡的语声,靠得最近的一只狼陡地跃起,血盆大口森森利齿径直向着玉颈而去。
乍惊之际,姬伐月下意识地飞身疾掠而至,掌风过处那只已跃至半空的恶狼立时脑浆崩裂,未及惨叫便呜呼在地,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臂轻舒,他已将佳人护入怀中。
电光火石间,群狼骚动,几匹胆大的已是蹿扑上前,其余的也都跃跃欲动。
挥手击落接踵袭至的恶狼,姬伐月揽住纤腰掠上树梢,正待再度提气,忽听一人沉声低叱:“放开!”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掌风迎面袭来。
不闪不避,姬伐月冷笑地伸掌,两强交汇的瞬间,对方竟然腾出另一只手去抓他臂弯里的人儿。
砰然相击,姬伐月借势退掠堪堪避开那一抓,停身在另一棵树梢,心头暗暗惊诧:这一击居然不分伯仲,对方雄浑的内力已令他胸口的旧伤隐隐发痛。
那人却不退反进,“咔嚓”一声踏断足下的树杈,欺身趋前。
“官人!”杨柳风扬声轻唤,语声中满是欣然。
姬伐月心头一震,凝眸细看,但见来人身姿挺拔五官坚毅,眸光犀利,不怒而有慑人之威,虽然布衣棉氅,却丝毫不减王者气度。
这样的男人,谈不上英俊,但无论出现在何处,都如盛日当空,逼人仰视。
刘珩心下也正暗暗意外:这一击虽看来是平分秋色,但其实是对方立足未稳气之不继仓促迎击,自己却是蓄势而发,如此看来,这人的身手竟然远胜于己。
抬首相望,但见一袭红衣翩然耀眼,飘飘长发,酒色抹额,带着动人心魄的慵懒不羁,深邃双眸,琥珀瞳人,蕴着浅浅的忧郁和落寞,完美若谪仙般优雅魅人。
“多亏这位公子施救风儿才得免于不测。”
两个男人的沉默对峙中,杨柳风再度启齿。
刘珩唇角微扬欠身拱手道:“在下护妻心切,唐突冒犯,得罪之处望请海涵。”
姬伐月哂然挑眉:是在宣告她是他的妻子吗?故意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了些,带着迷人磁性的嗓音悠悠低吟道:“一旨恩深泽万树,神州遍惜杨柳风。”他轻笑道:“我若有妻如此,定然时时寸步不离,怎么舍得让她独对失子之痛?”
刘珩闻言原本眸色一寒,但“失子之痛”四字却令他心头大震,转眸满是疼惜愧歉地看向杨柳风。
怀中的人儿静静回望着对面的男人,虽无语,但那温淡水眸中的殷殷关切却令姬伐月有如芒刺在心:人在这怀里,心只怕早已飞去那边的臂弯了吧?
他蓦地一声低笑道:“对了,男女授受不亲,我再这么搂着你,你家官人可要吃醋了。”说着,竟骤然松手,任由那人儿直直地向下坠去。
树下,一干恶狼仍自不甘心地徘徊伺机,此刻见有人坠落立时蹿扑而至。
矫捷的身影一闪,柔弱娇躯被稳然接入怀中,掌风过处,狼影纷飞,足尖轻点,刘珩已抱着杨柳风掠上另一棵树顶,朗声含笑道:“承蒙指教,不胜感激,从今往后在下自当刻刻相守再无疏怠。”
她的手臂那么自然地环住那人的腰,无需柔侬软语,便足以昭示一片深情。
姬伐月忽然明澈:以她的灵慧岂能看不出他现身的时候嘲弄之意远甚于相救之心?所以她故意要他走,因为她明白开口求救只能换来奚落嘲讽,但越是要他避走他却反会因好胜而出手制服群狼。
胸口旧伤的痛仿佛蔓延到心底,琥珀色的瞳人中怒潮暗涌:竟然如此轻易便被这个女人随心左右!
邪邪地轻笑出声,姬伐月忽然自怀中取出素淡的香囊,抬手扬了扬道:“多谢垂赠,在下一定会时刻珍藏身畔。”
春水中的轩然无措终于换来他满意的长笑,飘然,掠入夜幕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醋罐子会打翻吗?还记得小钟的死吗?还记得阿羽的伤吗?今时不同往昔,刘珩会怎样反应呢?
☆、第三十五章 无情却羁多情事(下)
“官人……”杨柳风轻声低唤,却又黯然缄唇,缓缓垂落的羽睫难掩忐忑。
刘珩望着红影消失的方向淡然一笑,垂眸爱怜地抚理她微乱的发鬓,柔声道:“风儿没事就好。”——狩猎归来,不见伊人,却遭到两个紫衣人的偷袭。击退刺客,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家中一切齐整如故,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但若系紫衣人所为,那么,她的确根本没有反抗回旋的余地。
是已身遭不测还是被劫掠到别处?——他宁可相信是后者。
是何人所为?——那两个紫衣人虽武功不敌,但却显然经验老到,一击不中竟被他们全身而退。
是刘羽?方瑾?还是……严氏?——他宁愿是前两者,那样的话,至少她还是安全的。
城里城外整整找了一天,能想到地方的都去了,甚至还探了杜府。
可是,没有!
冬季的夜总是来得很早,转眼已是万家灯火,昔日温馨的小屋此刻却无比空冷凄寂——风儿,你在哪里?一定平安等着我来救你,黄泉碧落,我一定会来,不死不休!
刘珩发狂一般地提气疾掠,虽然明知会是徒劳,但是一停下来就会被无尽的恐惧淹没——或者再引出那些紫衣人,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她的下落。
远处,声声狼嗥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瓮山?会是她吗?但那嗥声明明就是召唤同伴捕猎的信息,那么微弱的希望却令他眼眶一热,极尽全力地向着狼声汇集的方向而去。
只一瞥间,那嫣红怀抱里的熟稔身影已令他惊喜地呼吸一窒。
没事就好——这一句,刘珩发自肺腑,虽然仍有着太多的疑惑:香囊是数月前就已不见的,他一直以为是她弄丢了,因此并未揭穿她的谎言,却原来是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也就是说他们数月前就已相识?
也就是说那人的出手相救并非偶然?
不愿去深思,也不愿去追究,整整一天,他已经想得太多太多了:只要她还安好,一切都可以接受,哪怕她后悔追随了他,哪怕她要去寻找另外的幸福,只要她平安,只要她快乐。
“那香囊……”踌躇半晌,杨柳风终于幽幽开口。
“香囊是身外之物,”刘珩拥她在怀,深深埋首在玉颈畔的微馥里,贪婪地吸入那熟悉的气息,低声道:“只要风儿没事,什么都不重要。”
树下的群狼逡巡无果早已散去,寂静中只有萧萧寒风无情侵袭着相拥的一对人儿。
“官人,咱们回家吧。”不知道过了多久,轻柔语声自怀中响起。
“好,回家。”刘珩缓缓一笑,小心地抱起伊人,向着宁静的村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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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老榆树上交纵的剑痕触目惊心,一地深浅的脚印凌乱狼藉。
杨柳风轻轻地挣动身体,从刘珩的臂弯滑落,缓缓走到树下,伸手默然抚过那一道道伤痕。
“夜寒风冷,进屋去歇着吧。”刘珩轻柔拢过她的肩,杨柳风顺从地转身跟随。
进屋掩门,刘珩快步上前将一旁的布垫在凳子上铺好,才小心地扶过怔然一旁的人儿道:“坐这里,别受了凉。”
春水中泪光一闪,杨柳风微微别过头去,半晌,却不举步。
刘珩只是静静地握住她冰凉的素手,心却悄然作痛:只要你还在我身旁一刻,我就要多疼你一刻,哪怕这样的疼爱是多么的不合格,哪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