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而止,先后跪安退去。
而两个重头人物的登场和态度,倒是让司马廑有了那么一点意外。
右相苏文彬,是一直坚定支持司马廑的朝中重臣。立后一事,关乎朝廷大局,他不来,反倒显得不正常。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如此直白的开门见山。
“恕臣直言,立后之事,皇上当以社稷为重,不可徇儿女之私情。”
苏文彬道。
司马廑不动声色:“爱卿何出此言?”
苏文彬见司马廑有意装糊涂,也不绕弯,索性直言道:“皇上此番北征羌国,虽说是国丧期间不宜出兵,但那瑞王勾结羌国篡位,事关国之安危,起兵之事倒也是顺应天意民心。然而,朝廷现在乃多事之秋,皇上当趁此番大胜归来,安抚人心,固本培源;调养生息,方为上策。”
苏文彬见司马廑并未阻止,继续道:“皇上为一国之君,后宫空虚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皇后一位,母仪天下,尊贵无比,皇上……”一言至此,他止住话头,不再说了,单等司马廑的反映。
司马廑淡淡笑道:“那爱卿以为,何人堪当此重任?”
苏文彬微微一怔,回道:“臣以为,皇上可让礼部照旧例,细细选来。一来选后,二来同时充实后宫。但……”
司马廑心里一冷;说了半天,真正想说的话恐怕是在这里。
苏文彬偷偷看了看司马廑,见其脸色并无变化,遂道:“但……那沈若非,绝非后位之合适人选。”
司马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寒意:“难得爱卿一片赤诚之心。立后之事,朕自有分寸。爱卿操劳一天,就早点回去歇息,跪安吧。”
苏文彬看不出他的表情,心中有些犹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这句话堵了个严严实实,只得恭敬的退下。
苏文彬从御书房出门,边走边思索,这皇上到底是作何打算?虽说几年来与司马廑联系频繁,但他却始终无法看透司马廑。此番从瑞王手中夺得江山,不仅群臣震惊,连他也感到意外——他甚至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那八万暗军又是从何而来?先帝的遗诏司马廑又是如何得到的?
看着瑞王束手就擒的那一刻,他甚至感到一阵寒意,这新皇之心,似乎有些深不可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新皇最倚重和最亲近的力量,却不料,一连串的事件,他件件不知情,事事不知晓……
不过,这些仍然不会影响自己对新皇的忠心。他承认自己确实动过让女儿嫁给司马廑的念头,但是随着司马廑的明朗态度,他早已死心。只是,无论如何,这皇后之位,都不能让那个身份不明的民间女子坐上。
他一直隐隐的怀疑,出兵羌国之事与这个女子有关,而此番回宫,他更是将女子带回宫中。虽说消息藏得很紧,却奈何这宫中,根本藏不住秘密?可是,若是他有心将那女子立妃立后,又为何始终不言不语……
苏文彬边走边沉思,并没有留意到,左相向郢从另一个方向,走向御书房。
左相向郢也是思索再三,才决定来见司马廑。
瑞王之事败露后,他一直忐忑不安。
瑞王不仅是自己的女婿,其篡取皇位前前后后的诸多事宜,更是有自己全程参与、认真谋划。如今萧后打入冷宫,瑞王下了天牢,自己却官居原位,未见新皇有任何下手前的风吹草动。
他甚至在想,莫非是新皇并未掌握到自己与萧后瑞王勾结的证据?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此念过于侥幸,莫说是不可能不露马脚,就算没有证据,仅翁婿关系,就把自己和瑞王紧紧捆在了一起,真想治罪,何患无词?
如此一想,他就更加困惑,对于新皇司马廑的意图更是摸不清、看不透。
思前想后,他觉得今日朝中所说立后之事,大有文章可做。
沈若非对于司马廑的重要性,他远比苏文彬更清楚。
对齐国出兵之事,司马廑恐怕是八分为私,二分为公吧……这样一个女子,若是不为立后,又何苦带回宫中?……
于是,向郢最终决定面圣,一探口风。
司马廑看着向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爱卿莫非也是为立后之事前来?”
向郢恭敬道:“皇上明鉴。臣正是为此事前来。”
司马廑问道:“向爱卿有何高见?”
向郢道:“臣以为,虽说立后之事已是国事,但其更是家事,终应以皇上的想法为重。我等臣子之言,也仅是参考。”
司马廑挑眉问道:“那依爱卿之见,何人为后更为适宜?”
向郢道:“自古选后,一要看品德,二要看门第。显然,最重要的还是品德。一个女子,先是要具有宽仁、孝慈、温恭、淑慎的美德,才能再考虑其出身……臣等相信皇上之圣明,必会为齐国选出一位贤良淑德之皇后。”
司马廑脸上表情依然温和,目光也十分平静,淡淡扫过向郢:“向爱卿言之有理。向爱卿为国数十载;劳心劳力,日后,还望爱卿全力辅佐朕,治理好这江山才是。”
向郢叩首道:“臣必将鞠躬尽瘁,以谢皇恩。”
看着向郢离开,司马廑长叹一口气,明日这早朝,必定不会平静。此时将沈若非推至风口浪尖,绝非良策。父皇生前“逐”他出宫时的圣旨,早把他入宫之路堵得死死的……
沉默良久,司马廑起身,拟往兰歆殿。想必,他已听说了今天的消息。
刚出殿门,看着深沉的夜色,方想起问道:“小顺子,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顺子恭敬道:“回皇上,已是三更。”
司马廑愣了一下,不禁摇摇头,这才打消了去兰歆殿的念头。
次日早朝,果然格外热闹。
群臣各抒己见,大体上却都倾向于依例选后,同时充实后宫。也有以左相向郢为首的一众人,声称选后之事,谨遵圣意。
司马廑均不置可否。
“众位爱卿,今日之事,就议到此吧。朕思虑再三,仍觉朝廷当务之急,并非是为朕选后。有道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今南方受灾,民不聊生,北方经历战乱,亟待休整。朕又如何有心在此选后立妃?”司马廑声音并不大,但在一片寂静的大殿上显得格外响亮。
司马廑的目光扫过众臣,看有的人张口欲言,就又接着说道:“再者,虽说先皇为太祖守孝之时,曾有‘天下吏人,三十六日释服’之先例,但朕以为,先皇在天之灵,若见今日之状,必不得安心。兄弟相争,狡诏叛国,又岂是单单违了孝道?为表朕之痛意,朕决意为先皇守孝三年。罪臣司马琰,自即日起,为先皇守陵,以示悔过。”
众臣愣在当场。
原本只是在谈立后之事,万没料到皇上竟然会拒绝,而且,是以这样一个让人无法挑剔的理由——就连那投入了天牢一直未做处理的司马琰,也被捎带着“轻描淡写”的一并处理了。
不知是谁先反映过来,高呼一声:“皇上圣明!”
一众人忙齐齐跪倒,三呼万岁。
司马廑接着道:“朕多年来一直在边关驻守,未能在先皇身前尽孝,此番为先皇守孝,也算是了了朕的心愿。”
他低头看那整整齐齐跪了一地的官员,叹道:“天下百姓和大小官员不必受此约束,就依先皇旧例释服吧。”
闻此,更多的人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再次叩谢皇恩时,明显多了几分诚意。
司马廑的眼中,闪过一抹沉重的无奈。
屏风之后, 钰儿一颗吊在半空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可四叔这算什么?缓兵之计吗?三年吗?
可是,就算姐姐无名无份等三年,又如何?
尽管如此,这三年之期,倒是让钰儿心中对司马廑的不满得到了一些化解,立即觉得轻松许多,一路前往兰歆殿“报喜”去了。
当钰儿把早朝时的内容一一转述给沈若非时,他先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轻松——他一直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立后选妃的事实。
然而,转念一想,他的心情却又沉重起来。守孝三年?这大概是不得已的缓兵之计吧,难道他真的非要自己做皇后?三年期满,他就能如愿?
沈若非苦涩的扯动着嘴角,皇后?即使是做了皇后又如何?自己能忍受与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丈夫吗?如果做不到,自己呆在他的身边,还能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无比矛盾,感情和理智在激烈的斗争着,让他无所适从。
第七十三章 烦扰'VIP'
立后一事,就这样被司马廑“轻描淡写”的搁置了。
那日下朝之后,司马廑处理完政务,便来到兰歆殿。
与沈若非的眼神一碰触,他便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钰儿这个小探子,如何会忍得住不告诉他?
沈若非脸上有真诚的笑意,他既然选择了相信他,就不会再问,他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他却不知,自己的信任,极大的安抚了司马廑心中的烦闷。
司马廑并未解释,只是走过去,轻轻将沈若非揽入怀中——别说是三年,他一天都不愿意等。可是,有些事情,却身不由己……
许久,司马廑开口道:“我不想让你受一点委屈,只不过……”
沈若非笑了,伸手掩住司马廑的嘴,轻松道:“和你在一起,怎么会委屈?真正受委屈的恐怕是你?”
司马廑不解,挑眉看他。
沈若非促狭的笑:“三年哦……”说罢,不露声色的离开他的怀抱。
司马廑眼中闪过一丝火花,伸手将正欲逃走的他拉近怀里,低声道:“那,你要如何补偿我?”
听出他话语中那隐藏的暧昧,沈若非的脸立即泛起了红晕。该死,原本是让他放松一下,怎么口不择言选了这个话题……
沈若非强撑着顾左而言他:“不关我的事……”和古代人比厚颜,自己怎么能输?好赖也是千锤百炼出来……他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是在他火热的目光下,脸部的温度却直线的上升。
司马廑看着他红得几乎要冒烟的脸,眼中透出浓浓的笑意,却忍不住低声逗他:“其实,皇室守孝,更多的是形式……”
窘迫之下,沈若非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什……什么意思?”
司马廑的声音愈发低沉,并隐隐透着一股魅惑之意:“意思就是,我虽不能娶妻,但是并非不能近女色……”
沈若非象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腾的一下推开了司马廑,故作镇定的指着他:“你……”
待他看清司马廑脸上的戏谑之意,方才醒悟过来,原来,是某人厚颜的程度远远超过自己,“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了。
司马廑被他脸上瞬间多变的表情逗乐了。
不知为什么,只要见到他,所有的烦闷,所有的不快,立即烟消云散。他有时成熟理智的让他牙根痒痒,可是,更多的时候却又象个不解事事的孩子,简单、率性、甚至有些迷糊,总之,看着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让他再也不忍放手。
司马廑大笑起来,就连眉宇间那残留的一丝阴郁也被驱得一干二净。
沈若非突然愣住了——他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看着他开怀大笑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片温暖。
除了在“广恩寺”见他第一眼时的“惊艳”外,他似乎早已忽略了他的相貌,而此刻,他看着那张明朗的面孔,却不由自主的一阵心悸,似乎有人拿羽毛,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