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一听,便摆着手摇着头,连连说道:“哎哟哟…这表小姐看着细皮嫩肉的,那两个手葱白似的,一看也是个没干过活儿的,你说这娇滴滴的小姐们哪里懂得做这些个吃食哟!今早怕是老爷夫人要没得吃了!”
其他人一听,也点头附和着。
“表小姐?”谢禾似是还不知陆原父女进府的样子。
“少爷不知么?是舅老爷他们啊,昨日进的府。”马青又抢着解释着。
谢禾一听,似乎前几日有听娘提到过,原是昨日就到了。
“哎呀!真是神啦!那表小姐还真是神了!竟真做出了道菜!那香味哦…真是神了!”厨房打杂的小厮兴儿从厨房那边边跑过来边喊着。
“真的假的?”谢禾边揉着膝盖便往厨房走,想去看看他那个妹妹又在魔怔些什么,还有那个“神了”的…表小姐。
……
还没进厨房,就闻到一阵清新如雨后山林的味道扑鼻而来,这什么东西啊?谢禾心里莫名,又大跨了几步,和几个小厮挤着从厨房的开着的窗户往里张望,只见一盘碧翠得可爱的糕点正从蒸锅上取下,不由又用力的吸了口气,嗯…一股清淡却悠长的青草香气充满了整个鼻腔甚至胸口,因为跪了一夜而有些郁闷的胸口顿时竟也清明了不少。
究竟是什么东西?
马青闻到那味道,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谢禾手疾眼快的,捂住正打算感叹出声的马青,结果接的一手的口水。一脸鄙夷的看着刚刚反应过来,笑得一脸不好意思的马青,嫌弃地直把手上的东西往马青身上蹭。
走到厨房门边的木桶旁洗了洗手,便往灶台走了过去,忙着的两人竟是谁都没注意到他。谢禾倒也不介意,走近正端着大碗打着蛋的谢如儿后面,伸长了脖子瞧了瞧,问道:“这做的是什么啊?”
谢如儿被他这样冷不丁的出现吓了一跳,“呀”的叫了一声,手里的碗抖了一抖差点翻掉,杏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不带你这么吓人的!这要翻了非得要你亲自做一样份还我!”
谢禾倒也不恼,只一脸无所谓的往那盘碧绿碧绿的糕点挪了挪。
在一边看着粥的明因没被谢禾吓到,反倒是被谢如儿的一声惊叫吓到了。谢如儿一看明因,想起昨晚似乎两人未有碰到面,便开始对着明因介绍:“姐姐,这是我哥哥,谢禾。”又转了身,用那双穿了绣着白芙蓉粉色绸面绣花鞋的小脚轻轻踢了踢她哥哥的脚,道:“这是舅舅家的表姐。”
谢禾大大方方的利利落落的:“路上安好?府里可还习惯?”算是打了招呼。
明因笑笑答道:“都好。”不露声色地观察了这谢家少爷,看着倒也浓眉大眼,仪表堂堂,就是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痞气。明因脑中一亮!这不是昨日在街上闹事的人么?这会子看,倒也没了昨日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了,只是长相如此,做的事却是不怎么着调。见他也神色悠然,大概早忘了八里庄的小姐了。明因暗自叹息,可怜了那姑娘,怕是等不回心上人了。
谢如儿却是不满意,道:“该叫姐姐的!”
谢禾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什么姐姐妹妹的,腹中思量了一番,便道:“表姐。”
被谢如儿这么一闹,谢禾这么一叫,明因反倒是有些不自在,脸一红,道:“无妨,随意吧!”说完便转回身继续搅着锅上的粥。
这话倒是合了谢禾的心意,本就是喜欢自在的,约束着些什么到觉得是不自在了。一想着是志同道合的人,便往明因一边靠了过去。正翻滚着的粥,浓浓的香气中竟还带着一股子甜味,看了一眼,滚得白绸细滑的粥内竟飘着一粒粒澄黄剔透的东西,被粥裹着薄薄的一层浆,更是显愈发的鲜亮好看。
“好香!这是什么?”忍不住感叹,歪了头问明因。
“这是粟米粥。”明因笑了笑,觉得这两兄妹还真像,谢如儿也是从一进厨房就问东问西,对什么都好奇。
“哦…粟米啊…”谢禾点了点头,侧头看了眼明因。粉黛无施的小脸被热气腾腾的粥蒸得绯红,朱唇皓齿,很是伶俐可爱,虽算不上花容月貌,但也是眉清目秀惹人疼爱,谢禾绞尽了脑汁,才想出了似乎有句诗是这么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讲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吧!
一旁,谢如儿打好了鸡蛋,想问明因接下该干些什么,见谢禾人高马大的,还堵在灶台前,当下就觉得自家哥哥很是障碍,二话不说就把谢禾往厨房外面推。谢禾倒是一向来疼着妹妹,怕自己一个使劲反倒伤了她,饶是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但还是出了厨房,把正霸着窗台正中央的马青往窗边一挤,依然看着那俩姑娘作炊。
只见明因把那锅粥搬下炉子,又往灶台上放了个干净的锅,挖了点油润了润锅底,将之前调了粉和盐,又让谢如儿搅拌均匀的蛋液薄薄地摊了一层在锅上,微热的油一见了面,兹拉兹拉地响。拿着铲子往底部轻轻地铲了几下,俩手抓着锅把,用了巧劲儿,一晃,一颠,成了形的蛋皮就翻了身,往上的这一面已经是微微有些脆皮翻了起来,带起了一阵香。
窗边的观看者闻着这味道,不觉咽了咽口水,早上干了活儿的也都觉得饿了,心猿意马的。更甚的,无需多说,自然是谢禾这个饿了一夜的,趁着明因和谢如儿正忙着,偷偷的拈了块刚刚起锅的绿色糕点,忙慌急乱的就往嘴里塞。不知饿久了会不会也是这碧翠的糕点好吃的原因,谢禾只觉得入口温润软黏,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正伸出手,准备再偷拿上一块,却见明因转身拿东西时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低了头,舔了舔嘴角还剩的一点渣渣。
明因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好笑,便回了头继续未完的事。刚刚煎的几张蛋皮,平铺在砧板上,将刚刚拌好的肉馅儿端端正正的码在蛋皮上,巧手一卷,沾了些水淀粉封了口,嫩黄嫩黄的小卷便成了。谢如儿也学着明因的样子卷着,只是一卷就漏了馅儿,最后完成的也是歪七扭八汁水横流,窗边众人不禁感叹嘘声,谢如儿杏眼一瞪,才都住了嘴。下锅炸前,明因又用筷子在已经完成的嫩黄小卷一边按压了几下,便在边缘处出现了清晰的云纹。像极了老爷书房里摆着的玉如意,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那嫩黄小卷一放入那温的半热的油锅中便沉了下去,兹拉兹拉的起着油泡。嫩黄的小卷,金色的油,和裹着小卷的油泡,上演着一出风雨满楼的戏。不消多时,小卷慢慢的浮上表面,便是可以起锅了。经了油,那嫩黄小卷呈了一种金黄金黄的颜色,油油亮亮的,明因趁着温度未退,往上撒了些花椒盐,空气中还萦绕着蛋香和肉香,让这花椒盐的味道一搅,绝对有让人垂涎三尺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早膳
……
等谢叔恒夫妇俩坐下用餐时,瞪着一桌子香飘四溢的早点,有种还没睡醒的感觉。厨子老李头是前几年进的府,一开始饭做的还可以,只是眼见年老体弱,做饭什么的越发的没了主意,不是太淡就是太咸,想给他些银两好回乡下去,他也不肯,陆黎心善,便也不管了,谢叔恒见夫人也无甚表示,也就放任着去了。现在一见这早膳做的,谢叔恒心下想着,是时候让老李头好好回家颐养天年了。
看着这活色生香的一桌,陆黎心中酸一阵甜一阵地揪着,酸的是明因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能做出这么一桌子菜,而谢如儿到现在也只会撒娇挑食,可想而知的对比了;甜的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吃到这孩子亲手做的菜,要不是弟媳过早去世,大概她再怎么求陆原也没办法把明因带到自己身边吧!思至此,拿起手中的丝绢侧身悄悄拭去眼角的眼泪。要是能让明因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陆原倒是淡然,接过明因盛好的一碗粥,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
谢禾早已忍不住,在厨房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软磨硬泡的蹭着谢如儿,愣是没捞着一块尝尝鲜,现在可好了,一上桌便扑向那盘金黄色的小卷,狼吞虎咽了起来,还不忘含糊不清的对着他爹娘道:“真是色金黄、皮酥香、肉松软,人间上品啊!”好容易咽下口中的美食,才想起问明因:“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明因笑笑道:“如意卷。”
“哦…这名字好!”说着又开始忙着吃了。
谢叔恒夹起一个,微笑着点点头,道:“嗯…形似且又有好寓意,不错。”又转头对着陆原道:“你这闺女是怎么教的?这么就能如此乖巧!”
陆原只笑不答,也算默认。谢叔恒瞧着明因,又看了看谢如儿,谢如儿心里暗叫不好,只怕谢叔恒又开始说教。
可谢叔恒还没开口,吃的正欢的谢禾似乎猛地又似想起些什么,夹起刚刚在厨房偷吃过的绿色糕点问道:“那这个是什么?颜色好看,味道也很稀奇。”
见谢叔恒张了张嘴,收了嘴里的话,低头喝粥,谢如儿松了口气。
“哦,这个,”明因夹起一个,道:“这叫碧翠糕,早上见了园里的艾草鲜嫩无比,便掺了些竹叶做了。”
“艾草?竹叶?怪不得如此清香。”谢禾如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谢如儿忍着烫,猛地吞下一口粥,伸出舌头晾了晾,道:“这糕点可是花了我和姐姐大功夫了!打糕打得手都酸了!”
明因掩了嘴笑:“你也好意思说,打糕这功夫可都是兴儿代劳的,哪有我俩什么份?”
谢如儿咬着明因耳根子小声道:“姐姐!我们不得让哥哥知道做的不容易吗!下回要他带我们去戏园子才有的把柄抓他嘛!”
“哦,原是这样!”明因恍然。
谢叔恒夹起一个热腾腾白胖胖的包子,咬了一口,便觉有汤汁从里溢了出来,一吸,果然鲜美无比,不住点头称赞。谢如儿骄傲的抬着头,对着她爹说:“今日的早膳,我可是有帮着姐姐一道做的!”
“哦?”谢叔恒明显很意外,问道:“那,哪个是你做的?”
还未等谢如儿开口,谢禾便嚼着一口包子,发字不清的抢着说道:“那些个不能见人的就是她做的,努,像那个不像如意的如意卷,还有这个漏了汤的小汤包便都是如儿的大作了。”
一句话引得满堂哄笑,谢如儿恨恨的在桌下踩了他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的,顾忌着谢叔恒在场又不好发作,只得苦苦忍着。明因见了,也咯咯地笑得欢喜。
陆黎见状,心里一暖,骤的有了个主意。
……
来到樊城已经好几日了,除了来的第二日被陆黎拉着到街上买了些东西,明因一直留在谢府并未出门。倒是她爹,见天儿的往外跑,忙得不得了。
谢如儿告诉她,她来的那日,谢禾为了一戏子在荟萃楼和城北赵家的少爷打了一架,他自己倒没伤着,只是把那赵家少爷和俩家仆打得走都走不动,最后还是戏班的人给抬到他家门口的。为了这事,谢禾被谢叔恒在祖宗祠堂罚着跪了一夜,这几天还不给出门,谢如儿本来也没犯什么事,就是她爹也不给她出门了。谢如儿哪里肯,反抗呗,又没那胆,只得忍着下来。她哥说了,这叫连坐。
明因听了只点头笑着,没说什么。想起那日和陆黎出门,两人正在看些佩戴的小玩意,身后有几个女人便在身后不远处窃窃私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