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赶紧起身安抚,想要将郭大娘劝回里屋去,可郭大娘却是铁了心要听听自己儿子怎么解释给她听,不是说好了,不能伤了那些个隔壁邻里的么?
郭大郎眉头一皱,道:“谁说的我要屠城的?”忽然眼神一凛,往卓虎处看了去,卓虎被他看得一个哆嗦,道:“我这不是吓唬吓唬他们的么?也没想着真的屠城…”
明因闻言,开口道:“便是说,不是真的要屠城了?”
郭大郎瞪了卓虎一眼,冷哼了一声,道:“我是从来不知这事的!”
卓虎赶紧回道:“没有的没有的,是我说着玩儿的,待会子我便下山去,让兄弟们将那些人放出来,哥哥你莫恼,我待会子就去!”
郭大郎也不开声,却不知这头谢禾明因以及不明所以的薛二郭大娘,都是重重地舒了口气。
虽说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这时却是一阵沉默,卓虎见形势有些不对,起身拍拍屁股,闷声道:“我这就下山去,将人放出来…”
谢禾明因见状对视了一眼,谢禾起身拱手道:“既然卓虎兄弟也要下山,那我俩便跟着他下山罢了,省的待会子还要劳烦哥哥找人带我们下山。”
郭大郎道:“只是弟妹的伤还未请周大夫来瞧瞧,只怕是伤着了筋骨,要赶紧看看才好!”说着又遣人到外头找找周大夫,怎的到现在都找不着。
明因忙道:“莫多劳烦了,我这脚是旧伤,时不时地总会出来打声招呼,我也习惯了,”明因说着,顿了一顿,看着薛二道:“况且这周大夫,必不是女大夫罢…”
薛二了然,趴在郭大郎耳边低语了几句,郭大郎顿悟似的点了点头。
郭大娘走了过来,拉着明因的手道:“陆大夫医术高明,想是让陆大夫瞧了是更好的,少奶奶千万小心,莫再扭了崴了,待见着了陆大夫,还请少奶奶替我着老太婆问问陆大夫好!”
明因笑着点头应是,谢禾扶了她,起身便向郭大郎告别。
郭大郎倒也再不多做挽留,让人将方才上山乘坐的马车牵了一辆过来,送了谢禾夫妇二人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救城
一路上,谢禾明因并未多话,极有默契的均未开口,只安安静静坐着,虽知这是往外头走了,却依然是心有戚戚。
卓虎本骑着马在前头引路的,却不知为甚忽然叫停了马车,待自己坐了上来,才招呼了车夫往前了去。
明因本便心惊,方才被他叫停了马车,心中忽然有种要被暗地里谋杀,弃尸荒野的感觉,吓得她脸色煞白,一双手紧紧握着谢禾的左掌。
却哪知,卓虎坐上马车,一阵扭捏后,竟是来打听凤儿的。
夫妇二人听闻均是一顿,不是说好了要放走凤儿的么?怎的这会子还要问起他来?
卓虎见他二人的反应,倒是先知先觉地解释着,是自己喜欢听凤儿唱曲儿,这才问问的。
这马车简陋又甚小,本坐着谢禾夫妇二人便是刚好,卓虎这样的熊虎之躯忽然挤了上来,却是显得车内拥挤的很,加上他这时扭捏之态,更是显得滑稽好笑极了。
明因忍俊不禁,倒是将方才的惊吓往脑后抛了去,谢禾也是一笑,专挑了些以往凤儿的趣事说给他听,旁的东西,却是有意无意地将它漏了过去,直至卓虎开口问了句:“既是县令的儿子,吃穿不愁的,怎的会去唱了戏去?”
谢禾闻言一顿,却是见着卓虎眼中灼灼光芒,谢禾心中忽然有些异样,不自觉地却是觉得没了什么隐瞒的必要,便将那时听到的知道的娓娓道来。
却说齐县令,原本是商贾之子,年轻时看上了那时红极一时的戏子赵双儿,凭着年轻俊朗家中富庶,没花多长时间便将赵双儿娶回了家中。一年不到,便诞下麟儿,取名风。本也算是和美安乐,却是天降际遇,给了齐县令个捐官的机会,齐县令倒也毫不吝惜,花了整箱的银子,当了个县令。只可惜官途不平,明里暗里总有人使绊子,到后来齐县令才得知,原是有位财势兼具的大官人瞧上了赵双儿,也让人带了话,去妻取稳。齐县令思量许久,最终还是将赵双儿献了出去。怎奈赵双儿虽出身卑微,却心傲节高,不过两月,悬梁自尽,风其年十一。
接下去的,谢禾不说,卓虎也心明神了,只静静地低着头,片刻,只道了句:“这马车也忒窄了些,我到外头骑马去。”便转身出去,明因借着外头火把的光,似乎看到有些东西闪动,抬起右手,手背上湿湿的凉意,让明因心中升起些感慨。
谁说落泪非男儿,只因未到伤心处!
待到马车摇摇晃晃着到了城内,天边已是泛起了鱼腹白,不知不觉整整地折腾了一夜,明因想着,这回回去,定要好好睡个几日补回来!
樊城因是新城,城人大都从原先南山下搬过来的,只是人搬得过来,牌位搬得过来,可宗祠却办不过来,于是齐县令前头的一位县令倒是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将城中最大的屋子拿来放各个姓氏的祖宗牌位,待到各家祠堂修好了,再搬出去。只是时间一长,人们却开始觉着就是这么着也是可以的,便也都迟迟未搬,久而久之,倒是成了樊城特有的了,由是摆放着城中各个姓氏的祖宗牌位,人们管这地方叫城宗。由于城宗位于樊城中心,是个四面砌瓦,中间露天的极大屋子,容下一城几百人,却是富余的,于是每每逢着重大节日盛会,城宗都是城人们的聚集地,像今日的秋夕。
说来山匪怎的能将这一城的人全关进这城宗,也是因了这屋子窄口大腹高墙的构造,大门一闭,瓮中捉鳖,何其简单!
待到了城宗之时,外头守着的一圈山匪已是睡得七七八八的了,剩下几个也是睡眼惺忪的,见着卓虎来,赶紧起身,还不忘伸脚踢了踢地上睡得香甜的同伴。
卓虎抱拳,对着谢禾道:“兄弟,我这样的身份,也不好再见了这些乡亲们,便先回去了!”
谢禾了然地点了点头,却见卓虎还是支支吾吾的,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若是再见着…若是再见着凤儿,且同他说一声…”卓虎好容易说了这句,却又掐断了,道了句没什么,便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一群山匪兄弟浩浩荡荡地走了。
“相公,”明因看了看还扶着自己,等卓虎走远的谢禾,指了指城宗前头本是为了过秋夕人们搭来喝茶的小摊子,道:“将我放到那边罢!”
谢禾应了一声,小心地扶了明因到那头,搬起之前被撂倒的一把小凳子,让明因坐在上,说了句:“娘子你等等我!”
说罢便往了城宗的大门去了。
想是怕里头的人撞出来,山匪之前搬了三根合抱粗的柱子抵在了门上,谢禾看着顶在地上的一端已是被撞出了一个不小的坑,想必里头的人也反抗过,只是直出不来罢了。
谢禾多年在山上苦练修行,搬搬抬抬全是必不可少的这会子半开着几根柱子,倒也还难不倒他,只是当他气喘吁吁地将那几根粗柱挪开时,门内却是半点动静没有。
转头看了一眼明因,见她也有些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谢禾走近了去,伸出大掌,使力推开了紧闭的两扇门…
只见里头乌漆抹黑的,除开头上快被初出日头挡开的八月十五圆月光,竟是半点灯火都没有,怎么回事?
因是祖宗祠堂,城宗几乎是日夜点灯,香火旺盛的,今夜是秋夕,即便昨夜里这样的情况是没再多点了香火蜡烛,可长眠灯还在啊!可这会子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此时眼前重重叠叠的黑影,谢禾虽辨认不出是谁,却也知道这都是乡亲们,可是既然是人,怎的来了人救他们却还半点不动,便是连声音都半点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禾站在门口,模模糊糊的,只见着里头人影重叠,却全然看不清是谁,谢禾皱着眉看了会儿,想起昨夜在家中祭祖赏月时点蜡烛的火折子还在,伸手从袖口摸出火折子来,呼呼地吹了几下,火苗便燃着窜了起来。
“少爷!”
谢禾一顿,循着声音和前头黑乎乎的闪动望了去,这是——马青?
马青冲上前来,一把抓住谢禾的手臂,叫道:“少爷来了!少爷来了!”谢禾还搞不清楚状况,马青便夺过他手中的火折子直往前头的牌位奔,迅速地点亮了前头的几支大蜡烛。
烛光暖亮,一下便将整个堂厅照亮开来,马青大喊:“谢家少爷将山匪打跑了!是谢家少爷救了我们!是我家少爷救了我们啦!”
谢禾见方才还石雕一般的城人,这时正如海浪般直向自己涌来,瞬间一愣。
最前头冲上来的芽儿抓着谢禾急切地问道:“少爷,少奶奶呢?少奶奶可是找你去了,她在哪里?”
谢禾指了指身后,芽儿直线望去,见着明因正坐在茶棚中,激动地甩开谢禾直往明因奔去了,留下谢禾被更加激动的人群涌上,继而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章 名声
“当是时,月落星稀,旭日初升,谢家少爷刚推开大门时,那便如同天神屈尊降驾,数道光芒于身后四散开来,光辉灼灼啊…你们也都看见了的是吧!”荟萃楼墙角里,马青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那日谢家少爷打跑山匪大救樊城的事。
台下观众虽大都是亲身经历者,却还是听得入神,被马青的话语唬得一愣一愣的,见他发问赶紧回道:“是了是了!亲眼瞧见的!快些说说谢少爷究竟是如何打跑山匪的!”
马青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好!就让我给你们讲讲谢少爷是如何打跑山匪的!你们也知那山匪何其凶残了罢!那日可是将好几人都拖出去,便再也没回来了!前几日还在樊河上发现那个杜老汉的尸首呢!若不是谢家少爷英明神武力大无穷爱民如子慈悲为怀…可是如何都打不跑的…”
坐在另一头喝茶的明因不禁皱了皱眉,对着一旁的谢禾道:“这都是谁教的?哪有这样乱用成语的?”
谢禾一乐,道:“还能有谁,自学成才的呗!让他多看看书,他倒是记下不少成语,只是不知道是这样用的。”最近谢禾已经开始与谢叔恒分摊家中的一些生意了,忙的不行,好容易才寻了时间陪娘子出来逛逛的,本现在凤儿已不在荟萃楼唱曲儿,也并无其他好来的,只是以前走得多了,现在竟有些不自觉地,出门便往这边来了。
“去看看爹罢,我也许久未见着他了,也不知身子今日如何。”谢禾说着,同明因一起起了身。
“昨日我看他脸色也是不好的,总是反反复复的,看着都揪心。”明因摇摇头,从秋夕那日后,陆原的身子便每况愈下,时好时坏,现在明因医庐也不让他开了,唯恐他累着了,又咳个不停。
才走至门口,便听得有人打招呼道:“谢少爷,少奶奶,可出来逛逛?”
“诶,大娘,是了,出来逛逛。”虽不认识眼前的人,明因却还是笑着应了去。
没走几步,又听到有人问道:“谢少爷,今儿天儿真好!”谢禾还未见着人便先应了回去,转身才发现这人也是个不认识的。
明因转头,对着谢禾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谢禾挑挑眉,也笑了。
许是马青讲的传奇,大家都说山匪是谢禾打跑的,谢家少爷救了樊城,这已然成了现在大家口耳相传的大好事迹。现在距离秋夕,不过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