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皱眉,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倾身过来在我眉间轻轻吻过,淡淡道:“好,朕依你。”
我顺势靠进萧慎怀中,只乖巧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他腰间的玉佩。
我这身子不过十五岁,身量和萧慎差了一大截,窝在他怀里更显得小小的一团,萧慎抱着我脸上倒是有了几分悦色,慢慢道:“当年朕还是太子之时,曾带兵抵抗碧落来犯。那时军中唯一的一位女眷便是绿衣,她是随军的军医。朕和她在军中相识,她得知朕医术精湛,遂常常过来相询医道,倒也不避及朕太子的身份。处得长了,自然有了感情。当时年少气盛,朕便许了她等凯旋之后,必定十里红妆迎娶她,才有了这一对玉镯子。后来果真战胜了碧落,朕班师回朝,只待庆功宴那日向父皇言明。可惜,回京的第三日,便接到她采药不慎坠崖的消息。朕命人在崖下寻了一月也不见其踪迹,此事才作罢。阿兮,是朕有愧于她,若是当时不必顾虑那么多,她也不会……后来上官锦昊将阴红鸾送来,朕便动了这恻隐之心。这镯子,朕放在身边,更多的是朕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他这样说,我若是再闹,倒显得我不识大体了。
“你这样说,我便这么信了。”我低头往他怀里蹭了蹭,疑惑道:“可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吴郡?”
萧慎微微皱眉,“这个朕也不知道。不过,朕已经让人去查了。她如今已经有了身孕,更何况,她似乎好像已经失忆了。以往的一切,她都忘却了,问她什么她都只是不答。若是她真的在夫家受了气,朕必定不会让她受委屈。阿兮,这是朕欠她的。”
要她留下的话我如何都说不出来。可是……我艰涩一笑,终于磕磕巴巴道:“你、你若是真的放不下,倒也无妨。你宫中的嫔妃……我又怎会真的去在乎多了个姐姐。你是帝王,三宫六院本就正常……只是莫要再来、再来——”管我。
最后两个字卡在喉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缓缓阖上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破碎传来,几不可闻,“阿慎,你我到此为止。”
不说恩断义绝,不说不相往来,那太伤人,阿慎,你我只是到此为止。
你说不让我出宫,那也好。
你是皇,我为后,我是你的后妃,只是和你一起无关情爱。你可以做你的盛世明君,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还会诞下誉儿。
这一生,我们的故事,只我一人刻骨铭心便足够了。
“朕说了不接她入宫。”萧慎陡然怒了,眼神深深地迫着我,冷笑,“你倒是说说如何地与朕到此为止!”
这时马车却停了下来,只听一人焦急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公子,那位姑娘似乎有小产之兆。”
我看见萧慎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迅速将我放下,毫不迟疑地下了马车。
我失了他怀中的温度,似乎连整个心都凉了下来,只觉得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空虚和孤独。
身子无力地跌向车壁。
阿慎,你这般让我如何相信?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只是亏欠,前一世的你,怎会不告知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某厮貌似做不到日更╮(╯▽╰)╭,不过某厮第二天双更补上,回家神马走亲戚难免,其实很不想去滴说……
☆、引产之痛,孰轻孰重
古代男子即便是妻子生产也是不能进屋冲撞血光的,更不要说是遇上女子小产了。萧慎是医者,自然不避讳这些,可是要他去照顾一个小产的女子,我怎能让他去。
强撑起身子下了马车,我吩咐车前的护卫去砍柴烧水,然后走到柳淑宁的车驾前,低声道:“阿慎,你下来。”
萧慎的声音极快传来,带着几分冷硬,“阿兮,莫要再闹。”
他以为我要来阻他救人?
我自嘲一笑,复道:“你下来,让我来罢。这引产之事阿兮也懂得几分,你若是不放心可在车外指引穴位。”
所谓久病成医,前世萧慎也没少教我医术,我只是赖着他,对此不怎么上心罢了。然而我身子孱弱,为了誉儿能顺利产下,对于妊娠方面倒是让萧慎好好教了我,而且也看了不少医家典籍,可以说在这一方面知道的并不比萧慎少。
车帘被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掀开,萧慎锐如锋芒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似审似疑。
一旁的护卫已经架起柴堆烧水,我摊了摊手,强笑道:“看,关心则乱,你竟然忘了吩咐侍卫烧水。”
萧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跨步下车,却仍道:“你怎知孩子保不住?”
“若是能保得住,以你的医术,便不会有今日的情景。”他能拖着两日那女子才小产,怕也是用尽法子了。我低低一笑也不再迟疑,越过他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
车中的女子双腿被分开,身下一片皆是血色,额上密密麻麻皆是汗水,脸色薄如金纸,秀眉紧蹙,神色一场痛苦。
原本在车中帮忙的柳淑宁见我进去,忙道:“娘娘,刚刚陛下已经行过一套针法了,只是这位姑娘身子太弱,怕是再也禁不住折腾了。”
我微微颔首,在女子身上检查了一番,然后从怀中掏出随身带着的木盒子,从最底层掏出一件东西来,丢给柳淑宁,“一会我施针的时候,你就给她含参片。”
柳淑宁点头,竟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来。
我一笑,道:“是我疏忽了。”
我丢给她的是从萧慎药房找来的一棵千年老参,还没切片。
拿过萧慎搁置在桌上的银针,强忍住车中那阵阵扑鼻而来令我眩晕的血腥味,不再迟疑,拿捏好穴位,取她合谷、三阴交为主穴,照着医书上记载捻转结合提插三四分钟,留针。之后又在血海、三足里、至阴等配穴行针。
血海可止引产后腹痛,其余配穴可加强行针效果。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有些滑进眼中,涩疼,我却也没有动手去擦,手中动作不停。一趟针法下来,这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不过让我欣喜的是,她开始正规宫缩了。
这时,烧好的水已经被送入车内。
我一边给女子擦拭,一边和她说话,这时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让她失去意识。
“绿衣,你是不是叫绿衣?真是个好名字,和你也很配。”
女子低低地□,却没有出声。
我手下动作不停,继续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我发现我真的词穷,实在是找不出话来,于是朝柳淑宁挤挤眼道:“你来和她说说话,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反正不要让她昏死过去。”
柳淑宁苦着脸,无奈道:“娘娘,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女人的心其实很复杂也很简单,这般受罪不过是为了心底那个男人。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恶狠狠道:“你睡吧,死了更好。哎,你我同为女人,我看你可怜得很。如果让我遇到那个负心汉,我一定帮你把他抽筋扒皮,五马分尸,让他死无全尸,马革裹尸,然后再拉出来鞭尸,把肉剁碎了喂狗。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让他下油锅,上刀山……”
我胡言乱语了一番,把自己能想到的恶毒词语都说了,那女子终于有了反应,一只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断断续续道:“不……不要……不要去!容成……不要……容成……”
容成?碧落国姓!
那女子虽昏沉,但是这一攥力道颇大,那指甲已将我细白的手腕划出道道血痕。
柳淑宁低呼一声,满眼关切,“娘娘,你的手——”
我微微拧眉,轻轻道:“无事。”
有了法子刺激她,我嘴上不停,手由着她攥着,仔细查看她身下的状况。
数十次剧烈的宫缩之后,终于有胎衣和着血水缓缓流出。
我顿时松了口气,开始清理她的□。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边的太阳渐渐西垂,那如火的晚霞竟比车中的血色还要浓上几分。
我丢开手中的布巾,在柳淑宁的帮助下给女子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想起身才觉得腰酸背痛,眼前阵阵眩晕。
脚下一软,我惊呼一声,立刻伸手扶住车壁,咬牙止住此刻的晕眩,不让自己倒下,却碰翻了一旁案上的脸盆。
柳淑宁立刻过来扶我。
车帘猛地翻卷,却是萧慎听见声响,终于按捺不住上了马车。
我浑身无力,软软地依靠在车壁上,浑身依旧冷汗涔涔,见他直直地看着榻上躺着的人,我朝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声音虚弱得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喉咙沙哑至极。
“阿慎,你欠我一命。”
察觉到我的异样,萧慎一把抓住我的手,扣向我的腕间。
被他炽热的手掌一握,我才惊觉自己的手冷的要命,身子竟然开始瑟瑟发抖。
手上一冷一热,他的手如火一般炙烤着我,让我很是难受。我动了动手腕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地握住,渐渐模糊的眼里尽是他沉怒的眉眼,“千岁冷上的胆汁你怎会沾染?”
千岁冷?我有些晕乎,循着他的话喃喃道:“什么千岁冷……”
萧慎怒极,伸手扼得我肩膀生疼,“上官兮,你给朕醒过来。”
我闭上眼,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得耳边他的话聒噪至极,“不要吵,我好困,又冷,你这么烫,不要碰我。”
浑噩中,却听柳淑宁低呼道:“皇上,刚刚娘娘碰了这位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来了……╮(╯▽╰)╭,我确实不想写虐啊。乱码的那章已经补完,鞠躬……撒花的亲快来!!!
☆、炮灰一把,阿慎是渣
如果说,以往看电视剧或者小说,遇见这种剧情我肯定会觉得无比天雷,狗血至极,但是那时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般狗血淋头的一天。
女主需要女配挖心来治,而对男主一往情深的女配为了成全她俩,不惜牺牲自己,怎一个悲剧了得!这般恶俗的戏码,俗套的剧情,居然发生在我身上,我这才发现,我自己简直是一个杯具,而且是专门用来盛狗血的杯具。
不同的是,萧慎不需要我的心,而我也没有那么大义凛然,所以,如今刚醒来经过柳淑宁声情并茂又兼无比哀怜地描述之后坐着发呆的我重新将事情的始末重新梳理了一遍。
第一,神经大条的我在取参时无意间碰开了盛着千岁冷蛇胆的瓶子,之后又用沾了胆汁的手为绿衣引产,所以我俩都中了千岁冷的寒毒。只是绿衣只沾了少许,症状比我轻得多,可是她如今刚刚引产,身子虚亏,怕是受不住这寒毒的侵蚀,如今萧慎正在为她抑毒,比起我来,她如今生命垂危。
第二,那寒毒来势凶猛,可是也不是没有解法,而这解法恰恰正在我身上。想要解这寒毒,必须去取与之相克的火盏,但是火盏药性太炙,还需要我以中了寒毒的血辅之,克其药性才可成药。而取这火盏之人,必须至阴至寒,如此一来也非我莫属了。
我可是记得萧慎说过除非找得到比这千岁冷更加冰寒的东西才能摘下火盏,让我去摘火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反正我自个是好一大会都没反应过来。
我将身上的锦被裹了裹,仍旧止不住瑟瑟发抖,朝柳淑宁打颤道:“麻麻,你不用担心,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去取。本宫还想着让她去取来给本宫治病呢。”
显然我这个冷笑话并没有娱乐到我们的柳淑宁同学,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