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微微躬身道:“娘娘,皇上说让您好好休息,他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进去打搅您。”
乐酌这时候却对我喊道:“嫂嫂,嫂嫂,你一定要让我见见大哥。他昨日下了道旨,把夏侯绝的禁军统领的官衔给撤了,我要和他好好理论。他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我对徐福和弥香道:“有晋阳公主陪着我说说话、解解闷也好,算不得打搅,一会皇上回来我自会和他说。”我又过去牵了乐酌的手进殿,劝慰道:“你有话和你哥哥好好说说,这样急色,怕是又要惹他发火。而且他刚回宫,很多事要处理,你也要多体谅体谅他。”
乐酌乖巧地点了点头,口气却仍旧带着几分怒气,“可是他也不能平白无故撤了夏侯绝的官职啊。”
我拉他坐在床边,抚了抚她的长发,笑道:“那该来见你哥哥的该是夏侯统领才是,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公主这样为了个男人闯养心殿传出去终究是不好。”
听我一说乐酌更是气得大骂,“夏侯绝那个死呆子,他从来只听大哥的话,哪怕现在大哥让他去死,他也不会问为什么。我昨天就找过他了,他说让我少管闲事,大哥自有主张。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才不要再去找他。”
我想了想,估摸着夏侯绝或许是知道原因的,便对乐酌道:“既然你气他那今天怎么还来找你哥哥?好啦,一会你哥哥来了,你就好好问问,不要这般没大没小的。”
乐酌点点头,搂着我嘻嘻一笑,“谢谢嫂嫂。”
我拍了怕她的手,“你先坐着,那我去梳洗一下。”
乐酌放开我,笑道:“好。”
我起身唤了弥香进来帮我梳洗更衣,留着乐酌在内殿,还没消停一会,便见她抱着莲蓬兴冲冲地跑过来,“嫂嫂,这莲蓬是哪里来的?”
我一愣,有些不要意思开口,倒让正给我绾发的弥香抢先开口,“公主殿下,这是皇上昨夜为娘娘摘来的。”
乐酌愕然,张大了嘴道:“大哥那样的人也会做这样不成体统的事?这千叶莲只有太液湖那边有,可是那里的莲蓬是不能随便摘的。”
我笑笑,“你哥哥昨夜抽风,行事古怪了些,当不得真。”
弥香手一颤,给我簪发的金簪差点掉了下来。
乐酌嘿嘿一笑,“那嫂嫂送我几支呗。”
还不待我答话,门口便传来一个冰冷冷的声音,“不行。”
我转过脸去看见萧慎正在站门口,他身后跟着徐福,似乎是站了好一会。
他大步迈进来,额前的十二玉旒随着他行来微微晃动,神色莫辨。
我看了眼咬着唇不吭声的乐酌,过去拉住萧慎的手道:“你凶她做甚,有话该好好说才是。”
萧慎看了眼乐酌,沉声道:“且不说今日她是为了夏侯绝而来,闯了朕的养心殿。就是你大病初愈,她也该识大体些,让你好好休息,莫来扰你。”
“她陪我说说话也好,我正闷着呢。”我笑笑,“刚刚是我让她进来的,你也不要怪她了。”
萧慎神色愈冷,“就她那点心思朕还不清楚。夏侯绝一事朕已经下了旨,断无回旋的可能,萧乐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乐酌气急,将手中的莲蓬狠狠掷到地上,红着眼眶骂道:“大哥,你简直是不讲理。夏侯绝哪里做错了?是你昏聩,竟然将禁军交给上官党的人。”
萧慎也怒了,斥道:“够了,萧乐酌,你给朕滚回去。”
乐酌咬唇笑了笑,伸手抹了把泪水,点点头道:“好,我这就滚。我这就回衡叶山庄,再也不回来了。”
说着,一跺脚迅速冲了出去。
“乐酌,乐酌。”我想过去喊住她,却被萧慎拉住了手。
“你不用管她,让她走。真是越发没有个规矩了。”
我回头看着萧慎,不忍道:“你刚才当着这么多人骂她,她一个女孩子自然受不住。再说,她喜欢夏侯统领,这关心则乱,她一时失了方寸也无可厚非,你就不能好好和她说说话。”
萧慎语气仍旧不善,“她也该好好懂事了。阿兮,我来是去接你给玉连城送行,现在时辰也该到了。”
我点点头,这夏侯绝的事再等些时日吧。只是他是萧慎的亲信,怎会无缘无故被免职?而且萧慎将京畿禁军交给上官党的人,这其中也太古怪了些。
☆、公子连城,酌然之怒
我没想到萧慎竟然是让百官在城门口相送连城,等到我俩的车驾在城门口停下,街道两边已经黑压压地围了一群民众。
萧慎扶着我下了车驾,所有的人都跪伏在地上,山呼万岁。
萧慎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都平身吧。”
众人起来,大臣分立两旁,竟然连上官锦昊都来了。我与他视线相撞,他竟然朝我十分温和的一笑。
我立刻别开视线,看向前方,那处玉连城一身雪衣锦袍萧然而立,仿若谪仙。
宽大的袖下萧慎拉着我的手缓缓走向前方的玉连城。玉连城脸上一派从容温雅,可我几乎能感觉到他那近乎狂乱的视线一直都注视着我。
萧慎领着我走到他面前,朗声道:“此去宁州险阻重重,朕将宁州百姓的安危交给你,望爱卿能多多珍重,他日河清海晏,朕必定率文武百官在此等候爱卿凯旋而归。”
玉连城微微躬身,“臣等必不负皇上厚望,不除鼠疫,誓死不归。”
“不除鼠疫,誓死不归。”玉连城身后随行的医官护卫也纷纷跪下。
萧慎大笑一声,正色道:“好,今日朕就为诸位卿家壮行,来人,上酒。”
他话音一落,便有宫人将已经斟好的酒奉到玉连城和随行的人等面前。
萧慎执杯对众人道:“愿诸位卿家马到功成,奏凯而还。”
我亦取过酒盏,朗声道:“愿大秦福祚绵长,大秦子民和乐安泰。”
众人将酒一饮而尽,叩首道:“谢皇上,谢娘娘。”
我看向不过与我几步之遥的玉连城,低声道:“一路小心。”
玉连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颔首,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对身后皆上马的众人道:“走!”
萧慎衣袖之下握着我的手紧了紧,语气一贯低沉从容,“走吧,他会平安回来的。”
我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仍旧忧虑重重,除去担忧玉连城的安全,让我心中更加惶然的是自从回凤都之后,萧慎似乎有意不想让我参与上官家的事,而今日没来送行的萧恒、不知去向的绿衣,被无故罢官的夏侯绝,甚至萧慎今日对乐酌过激的斥责,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困惑和迷茫。
在我不在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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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萧慎有事瞒着我,去问乐酌自然不行,看她今早的言行怕也是不知道其中的隐秘。等到和萧慎用了午膳,我趴在床上支着头看萧慎坐在案前批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因为这厮说我该多多休息,所以他在养心殿批折子,美其名曰是陪我。
我唉声叹气,“阿慎,我好无聊啊。”
萧慎仍旧低着头批折子,语气淡然,“那就看看弥香给你找来的那些话本子,你不最爱看那些东西么。”
我翻了个身,“看多了眼睛疼。”
“那就让弥香读给你听,她识字。”
我:“……”
我又翻了个身,动静颇大,“我现在不想看书……”
外殿的弥香和徐福听见声响,忙道皇上,娘娘没事吧。
萧慎停下手中的笔,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嘴角轻勾,“没事,她刚刚吃得太饱,现在撑得慌。”又看看一脸隐怒的我,“多动动也是好的。”
我差点没喷他一脸血。凭什么我们两个在殿里,出事的一定会是我?
我恨恨地将被子在身下蹂躏了一番,“阿慎,让我出去走走吧。”
萧慎低头继续批折子,“我批完折子陪你去。你听话,晚上给你剥莲子吃。”
我将被子往旁边一扔,坐起身,“你欺负人,我再待下去都要快发霉了。”
萧慎哦了一声,“现在外面三伏天,你要出去晒太阳?”
我赤着脚蹦蹦跳跳过去拉住萧慎的衣袖,嬉皮笑脸道:“其实,其实我是出去有事。”
萧慎微微扬眉,“你是要去找乐酌?”
我眨眨眼,悻悻地笑了笑,“哪能啊,我其实是去找沈酌然算账。”
萧慎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你找他算账?那你打算怎么算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道:“我只是想吓吓他。”
萧慎拉着我坐在他膝上,宠溺地摸了摸的的头发,柔声道:“你且说说如何吓他。”
我嘻嘻一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慎听罢哈哈一笑,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啊,心眼小的很。不过这法子倒是不错,我让徐福带你过去吓他一吓。”
我得了准,自是高兴,攀着他的脖子讨好道:“阿慎你最好了。”
萧慎颇为无奈的笑了笑,语气却十分幸灾乐祸,“他遇到你,合该倒霉。”
我兴奋地从萧慎身上跳下来,跑过去穿了鞋子,急急忙忙便要出门。
萧慎喊住我,不悦地皱眉道:“你这副样子就要出去?”
我低头看了看,衣服有些凌乱,遂用手抚了抚。
萧慎将我打量了一番,这才点头放我出去。
徐福在前面带路,我拉上弥香带,兴冲冲地出了养心殿。
徐福一路将我带到崇德殿,我看着殿中香雾缭绕,阴森森得很,扭头问徐福,“这崇德殿不是一般罚的是皇室子女么,怎么沈酌然也关在这里?”
徐福恭声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沈公子并不是被皇上罚到这里面壁思过。”
我更加疑惑,“那他来这里干嘛?”
徐福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远处正在烈日下执着扫帚打扫的一个粗布青衣的宫人,“喏,那不就是沈公子么。”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看着那个头发凌乱的人,完全不能将他和沈酌然那厮想到一起,哆哆嗦嗦道:“那个,是沈酌然?”
被我过于震惊的表情一唬,徐福咳了一声,“不假。”
我嘻嘻一笑,对徐福道:“你去让人备些衣物和茶水过来,本宫有话要和沈公子慢慢细说。”
徐福迟疑了一下,点头离去。
我对身后的弥香道:“弥香,你去把沈公子请过来,就说你家娘娘有重要的事与他商量。”
弥香或许是被我带坏了,一张纯真的小脸笑起来又阴险又慎人,欢快道:“是,弥香这就去。”
我坐在崇德殿里拔着身下蒲团上的稻草,一根一根又一根,等到拔得周围都是稻草的时候,沈酌然和弥香终于进来了。
显然,沈酌然在看到那满地的稻草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将我撕了。
我尴尬的收回手,喉咙笑得有些发干,“嘿嘿,我一时忘了,这里是你在打扫。”
对于将他迫害至此的我,沈酌然自然没有好脸色,“说,你今天过来想要干什么?”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稻草,“好事,自然是有好事才会找你不是。”
沈酌然目光凛冽地看着我,咬牙切齿道:“你这妖女会有什么好事。”
我颇为惆怅道:“酌然似乎对我有些偏见啊。可怜我还一心为你着想,你不知道,我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弥香功力尚浅,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立刻咬唇憋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