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瞄,妖猴止不住奇着,那口鼎胎居然有了变化。
先不论鼎下的那滩水的来由。
夜殊刚得了阴阳鼎时,鼎黑炭一般,浑身没有丝毫光泽,可是今日人族遇煞之后,鼎胎竟然悄然发生了变化。炭色无光的鼎身上,多了层水色光泽,鼎口也大了寸许。
“福缘?你是说我体内干涸的灵根还是说那滩干净了的纯净水?”夜殊一试探体内才知道,托了那抹“残”剑剑意的福,她体内现在还很是五灵根俱全了,只是明眼一看,她的五属灵根,大小长短不同。
用最妥当的比喻来形容,她体内最细的金属灵根和水火两灵根,那就是龙口粉丝对过桥米线,可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最可怕的是,五股灵力所在的灵脉,内里一丝灵力都剩下,俨然就是五条遇上了天旱的干枯渠道嘛,她要在仙府里逗留多久,忍受妖猴多少的白眼和唾沫星子,才能让这几条枯渠灵力充沛。
“不识货的人族,你敢说那是一滩啥?纯净水?”妖猴又抓狂了,夜殊留意到,它额前的那撮发亮的小金毛可疑地竖了起来,它叨叨絮絮着:“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玄阴煞晶,你个有眼无珠的人族,你个鼠目寸光的人族,你个……”
“煞晶?能吃还是能换钱?”夜殊眨巴着眼,一脸的无辜,不知者不罪。
“混账,立刻给我滚出去,找一套锻造工具来。老子这就给你见识下,玄阴煞晶的作用,”妖猴大脚一扬,毫不客气地把夜殊踢出了菩提仙府。
82 晓以利害
妖猴那一脚来得突然,夜殊的神识直接被踢出菩提仙府。
她满脸悲戚,只想朝天比一个中指,太欺负人了,神识不如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成,她得想个法子,至少下一次……的目标是,至少两脚。
待到她回味起妖猴的后半句话后,才悟了过来,听妖猴那话,它要出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从遇到妖猴到迄今,妖猴正儿八经出手之时一回,就是舂灵粟那一回,当时的情景,夜殊迄今记忆犹新。
只是妖猴说要铁匠的整套用具,她葫芦里又卖得又是什么药?和铁囚有了交情后,夜殊对打铁匠也有了个轮廓性的认识。
打铁需要有座可以用来制铁胚的火炉,火炉最好是做成了半封闭式的,如此制铁胚的温度才会高。火炉旁还得安个手拉的风箱,文翰在打铁铺里干掉就是拉风箱和打铁胚的活计。此外还需要大小铁锤、夹具和打铁台,镇铁用的水,上好的铁炭及打下手的学徒。若是妖猴要这些玩意,她还得额外增设点器具。
无论如何,妖猴既然开了口,夜殊暂时是没有反驳的余地,除非她永远也不想再进菩提仙府,更何况,夜殊比谁都好奇,那一滩什么煞晶到底什么了不得的用途。
夜殊哀叹着,将手伸向了摸蟒坤袋,一摸才记了起来,为了让兄长有个好前途,她几乎把自己的钱袋子里的银两都送了出去,再赶上了王抱石的货物买卖全都遗落在金苇荡的那场鱼祸上,两人这些日子的开销用度都是她贴钱的,这些日子下来可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夜殊发现,她如今是赤贫如洗,别说是成套的器具,就是一把小铁锤都成了问题。
难不成她还要学王抱石那样,摆地摊去?只是她能卖些什么,灵粟原浆还是灰髓?
正愁着,有人找上门来了。
齐昌大病初愈,本就细瘦的老鼠脸更显得灰蒙蒙的,气色不大好。
他今日是来道谢的,那名三灵根的女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见了夜殊时,面上多了几分神采。
“齐某今日是专程前来道谢的,多谢夜小兄弟那日出手相救,”齐昌鞠了一躬,夜殊也不躲闪,堂而皇之受了他那一躬。
齐三掌事来得真是时候,夜殊眯起了眼,她正愁镇上无人识货,如今一看,倒是有个现成的行家。
“齐老板客气了,我看齐老板气色不大好,我这里有几瓶补药,还请齐老板笑纳,”夜殊学着王抱石的口吻,她跟着王抱石几日,耳濡目染,也学了几分商家的腔调。
只是她和王抱石又有几分不同,她重生前经营了好阵子客栈,也没王抱石那份子桀骜的脾气。和齐昌也没啥芥蒂,甚至于她以后仰仗芝宝轩的地方还多的很,这一层理,是夜殊再救起齐昌和那名女童时,就想好了的。
她孤身一人离开徽镇,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份助力,尤其是这种在一同经历过生死,见识过了彼此真面目的“朋友”。
这类人一般有两种下场,要么是除之而后快,要么就是推杯置盏。而齐昌显然是个极会做人的人,他在见识了夜殊落水大难而不死后,心里不免对夜殊的来历存了几分畏惧。
不怕高调的,就怕对方是个外白内黑摸不清来路的。
齐昌身体还没全恢复过来,只是心里憋着的疑惑,他不明白夜殊为何要救他们,他安了什么心思?
如此的想法折磨了他好几日,让齐昌连他养伤都没了心思,索性就拖着病体上门来拜谢了。
见夜殊不仅没有责难,反而要送上补药做大礼,齐昌心里越发嘀咕起来了,再瞅瞅眼前的勉强才能称呼为少年的男童,嘴角含笑,两眼漆亮亮,手中恭敬地奉上了两个精致的玉瓶。
如此的姓卫和礼数,自个儿当初咋会将他看成是一名买办学徒。
齐昌哑然语塞,手下不敢怠慢,让三灵根女童结果了玉瓶。
玉瓶内,浆液粘稠如乳,皎白如玉,香气在鼻尖下萦绕盘旋。
“灵粟原浆?还是精炼的原浆?”齐昌的眼力可不是全用在相人买卖人上的,事实上,芝宝轩这几年暗中也向其他行当出手,修者的生意,齐昌也没少做。
齐昌对夜殊的来历更是看不透了。说他不是做买卖的,可他的举止言行又分明就是商家出身,可他若是普通商家,又怎么会一出手就是修者都很难到手的两瓶精炼原浆。
三灵根女童也好奇着,偷嗅了口灵浆。她从前从未接触过修真良材,初接触时,只觉体内气息涌动,秀美的小脸立时现出了两抹酡红,更显得五官明净,灵气通透。
齐昌见了如此的情形,更加确定了玉瓶中是名符其实的精炼灵粟原浆。他也不踟蹰,利落地收下了那两瓶原浆,既然对方有心结交,他又怎能错失了大好的机会:“齐兄弟如此气度,齐某实在是佩服至极,日后若是有用到芝宝轩的,尽管开口。”
夜殊心里吁了一口,脸上却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微微点了点头,用了一副稀疏平常的口吻:“齐老板客气了,承蒙齐老板看得起,叫在下一声兄弟,夜殊也就厚脸叫一声老哥。说起来,我这还真有些事需要你帮个忙。”
人情薄凉如水,早一阵子她还只是名无用的学徒,如今却和芝宝轩齐三掌事称兄道弟起来了。那一日被神沐看出了女儿身份后,夜殊就尤其小心,特意找来王抱石讨教了些遮掩方法,将耳垂上的耳洞掩饰了,声音也特意嘎粗了几分。至于喉结之类的,她年纪尚轻,倒也不用太头疼。
齐昌微颔了颔首,听夜殊讲完了她的请求后,就连三灵根女童都不禁摸不着头脑了,夜小兄弟要用灵粟原浆换钱财倒还好理解,王抱石不比芝宝轩,游商的包裹行李就是他一身的家当,落水后,他们的行李和钱财也没了。
齐昌就不同了,他在金苇荡只不过是落了些银票,芝宝轩在各处都有分号,提钱很方便,只是除了银两,夜小兄弟还要那些玩意做什么?
妖猴所要的器具中,最让夜殊心悸的就是制铁胚的火炉,铁囚的打铁铺虽小,可是那口火炉却是绝对的庞然大物,足有一层楼高。如此大的玩意,怎么搬进菩提仙府,是夜殊先前头疼不已的事。
有了买卖铁器、搬运夜氏尸体进仙府的几次经历后,夜殊也发现了,仙府内外的事物间,存在的唯一一条纽带,就是她的神识、换句话说,只要她的神识足够强,她大可以将一大个火炉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仙府。
可关键问题就出在,她的神识不够强,否则也就不会被妖猴一脚踢出了仙府。
她的神识可以搬运些铁锤、打铁台甚至是一个死人进去,可要是火炉那就太勉强了。
齐昌不愧是商人世家出身,生了颗玲珑心,他送来的火炉,竟然是个组合火炉。
“夜兄弟送来寄卖的十瓶灰髓,我替家兄做主买下了五瓶,余下的五瓶,市面上暂出手了一瓶,六瓶的价格是这个数,”齐昌拿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夜殊。
夜殊也不看银票上的数目,银票瞬时就消失在了她的手上。
齐昌心底微微一凛,虽说灵粟原浆证实了夜殊不是普通人,不过她刚才露得那一手齐昌可不陌生。他身为修者的二哥,就时常会凭空变出了或是让某样物品凭空消失了。
“至于你要火炉,我已经自作主张,命人分割成了两百多块,全都装在了这两口箱子里,”齐昌孜孜不倦地解说着。
夜殊要的是整套的打铁器具,齐昌刚听到时,还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这位夜姓小兄弟年纪还轻,做事难免要不按理出牌些,他肯答应日后稳定提供灵粟原浆,他又何必追问人家怎么花钱。
一整套的打铁器具,被分装在了三口大箱子里,东西才搬进来,倏地一声就没了。如此大的动作,就连搬运的活计都吓白了脸,以为是遇到了鬼了,诺诺着跑出了们去。
夜殊有几分尴尬,暗骂着,死妖猴,有你这么心急的嘛?
齐昌表现出了副了然的神情,急忙再送上了一份图,这才客气着带门走了出去。
他留下的是一份详细的炉子组装图,哪怕夜殊时个生手,稍稍多留下意,就能把火炉装好了。
夜殊刻意要刁难妖猴,老神定定地取出了蟒坤袋里的云露茶叶,给自己沏了壶茶。她以前是不知道云露茶的好处,待她修真之后,才发现云露能恢复人体内的灵气,虽是缓慢,可回复的作用却能持续相当长的时间,而且还带了一部分安定人心神的作用。
喝完了茶后,夜殊才慢悠悠地进了菩提仙府,她倒是要看看,妖猴没有组装图,要怎么处理那一个火炉。
才刚进入了仙府,夜殊的嘴就立时大张开了,半晌也合不上了。
83 新蝗十刃
齐昌送来的三口箱子被翻了个底朝天,大小锤头、打铁台子全都散乱在旁。
妖猴没有一脸的为难,而是掂着一块就有三四斤重的青砖,咂巴着:“倒是忘了,人族只能拿得出这种劣质的材料,看来还需要再做一番准备。”
劣质材料?夜殊听得眼跳心惊,有眼无珠的妖猴,你口中的劣质材料,可是花了我两百两银。换成以前在小长生客栈最好的年头,也足足得四五年的光景,才能筹够那么一笔钱。
话在肚里兜兜转转了一个圈,还是烂死在了肠子里。
“这些都是高规格的打铁铺的材料,”夜殊头疼着,将那些被当成了垃圾似的胡乱丢在了地上的打铁器具。
“砖留下,其余的,全都扔了,”无数的银两在夜殊脑中,扇着银光闪闪的翅膀飞走了,妖猴紧接下来的话,让她险些没呕血,“你将这两箱砖炼炼,成了耐火砖后再来找本尊。”
夜殊咽了口口水,让晦涩的嗓子稍稍好说话些:“齐昌送来的都是耐火砖,”葺打铁火炉的砖头都是耐火的转头,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