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军功,且不被上位者忌惮,升职起来自然容易。六郎跟在黄世子手下,也容易混出头来。
“所以,在黄世子从军之前,这是最好的拉拢他的机会。”温宥娘跟孟世子道。
孟世子不喜欢黄世子,只推脱道:“可万一他要去南面呢?”
温宥娘就说:“你只放心寻个机会去劝就是,他不会去南面。”
当初兴国侯的北城兵马统领之职,说不得也是因当初换子之事才放的手。因此对薛府,怕心中已经有了一层隔阂,自然不会投向南面。
而投去北面,要能有机会建功立业,兴国侯府才是真正的重新在京中立住脚。毕竟庶族的勋贵,要在大隆立足,还是少不得几代军功做垫脚。
孟世子见温宥娘一副你不去,我就去的神态,也只能咬牙认了,放温宥娘跟黄世子去见面,除非他傻呀。
“只是,六郎又如何安置进去?他到底是官奴,又挂在府上的。”孟世子又愁上了新问题。
“不是说让祖父把他那一队送给我们一块儿离京么?我瞧着他当是有个本事的,能当上领头,下面的人也是服气他的才对。只我们把人带出了京城,只要一日不回京城,他们去哪做些什么事儿,官府也最多不过是询问府上,也不可能把他们叫回京来询问。就算是在半路报死了,官府又哪会在乎。又不是新近才罚下来的官奴。”这方面的问题,温宥娘早就想妥了。
“可他身上那个奴记,是消不了的。要毁了,你还放心他?”孟世子又觉得有不妥之处。
温宥娘笑道:“他可比你有心气多了,有没有那块儿奴印,他都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孟世子跟陈敬不熟,温宥娘觉得他可信,自己也只能信,毕竟他也找不到比六郎更适合的人了。说到底他们大房也是在赌,愿赌就要服输。
“就你上回说的给潘娘子置一个院子的事情,我去问过她,她倒是答应了。这会儿地方我也寻了一个,只不过就用谁的名义去买下来?”孟世子道。
商贾之事,自然不可能记在他和温宥娘身上,可奴婢不可存私产,为了隐密性,也少不得不敢放出可信的奴才去挂名。
然后孟世子就发现,自己昔日的好友,如今的身边,竟是半个可用的人都没有,真是愁煞人也。
温宥娘也在想这个问题,没有比勾栏院里更合适打探消息和信息流转的地方了。可背后到底由谁来挂名却是一个问题。
里面不能是孟氏的人,也不能是温府张府的人,然而说到这么重要的一个点,也不敢轻易交给别人。
想来想去,也只有将勾栏院分成两部分,与别人合股,明面上有个挂名之人,而打探消息与信息流转就交给潘娘子来。
“这样处置最好,只是潘娘子到底可信不可信,你心中要有个谱在。京城乃天子脚下,半点差错都出不得,不然就将涉及到东宫娘娘身边。潘娘子,我不认识,亦不了解。我只担心一点。她当初被人算计,便是被人利用了对你的一番真心,我只恐她对你因爱生恨,到最后坑你一把,你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温宥娘道。
感情这东西,最为伤人。自古以来痴男怨女少不得都是因为它失了分寸与底线。
温宥娘不担心孟世子跟潘娘子是真爱,只担心潘娘子真爱过头反过来算计孟世子,让他不得好死。
孟世子被温宥娘说得背后发毛,却是还是有些偏向潘娘子,“潘姐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温宥娘道:“我并非说她心性不好,而是情之一字,偏激之下,最难控制。一切都难说得很。”
温宥娘谈过恋爱,但素来理智,却是见过很多聪明人,老实人,老好人为了情最后自己将自己逼到绝境,害人害己。
瞧着孟世子这模样,温宥娘就觉得,就算这厮还有十余日满二十及冠,恐怕对情爱一事都昏头得很,哪知道人心难控的道理。
“还是哪一日寻了空,你将她约出来与我一见罢。”温宥娘叹气道。
只希望潘娘子上了一回当,就变得有谱起来,别跟孟世子一般天真了,也别把真爱指望在孟世子身上。
温宥娘说想见潘娘子,孟世子自然答应,顺带也说了一些潘娘子的事来。
“潘娘子肚子坏了,恐怕一辈子都不能有子嗣。听说她十七八时有世家的人愿意带她回去当个乐女支,暗地里当姨娘养着,她也没答应。我问她,她说在高门大院里生不了孩子,色衰爱弛,还不如呆在乐坊里,至少能得个痛快。”孟世子说道。
生不了孩子,就算进了高门大院也是一辈子没得指望,年老色衰之后也不过是在一个角落里等死。倒还不如呆在勾栏院里,趁着年轻漂亮才名鼎盛之时,爱怎的就怎的,也多得几年痛快时光。
温宥娘听得孟世子这么说,对潘娘子的印象倒好了些。虽当初信过私奔那种蠢事儿,然而瞧着说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个明白人。
明白人糊涂一时,却是糊涂不了一世。
就温宥娘在几日后随着孟世子春游,‘偶遇’潘娘子后,温宥娘更加这般觉得了。
“见过夫人。”潘娘子上前行礼道。
温宥娘在潘娘子走近时就听得孟世子说她是谁,因此便客气道:“潘娘子不必多礼,还请坐。”
人家卖艺不卖身,没什么值得低贱的。温宥娘不会因她的身份而看不起她。
潘娘子许是不曾想温宥娘会待她这般客气,也没扭捏,只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与温宥娘品了一壶茶。
说到当初私奔之事,潘娘子目露黯然,“当初亦是奴家的错,不然蔡家娘子也不会得此下场。”
温宥娘却是笑着道:“潘娘子何必自怨自艾,此本就与你无关,便当日你不去,终还是有别的说法的。”
蔡家娘子新婚之死,就是处处有可疑之处,因无人为她叫冤,就只得按照别人说的死法下葬。
就潘娘子知晓里面有别的故事,心中也少不得有一分愧疚,想着若当日自己没那么傻,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没去,说不定蔡家娘子不会死,蔡家娘子不死,孟世子的名声又怎会在世家中烂成这幅模样。
要说之前孟世子娶不到比蔡家娘子更好的世家女,也不过是因当初眼光便高了,只将目光选定在各大世家嫡长女中。只孟世子外家与他们姐弟不亲,大房又弱,世家门心里都有些算计,不愿意与孟世子联姻,因此拿名声说事罢了。
随后蔡家娘子出事,孟世子的名声才是真正有了妨碍。
当然潘娘子也并非看不上温宥娘,她也知温宥娘虽不是世家出身,然而在京城里当初也是有些许名声的。
才女佳人名声好得,然而能让京中大多闺秀说为人宽厚却是难了。这样一个宽厚的人被孟世子娶了去,又哪是真宽厚呢。
此时温宥娘待她和气,她心中也并不轻松,只盼着这位是个心胸宽广的,莫要与她为难。
“终究是心中有愧。”潘娘子叹息道。虽就算她不去,恐蔡氏女也不会有好下场,可到底自己也沾了一身的腥了。
潘娘子比温宥娘大上十岁,比孟世子也大上五岁,温宥娘其实都有些奇怪一个长在勾栏里比别人多吃那么多苦的人当初会怎么会犯蠢。
好在潘娘子其实也算得上是个坦诚的人,对当初的蠢事,虽不对别人说,至今少有人知晓当初那个害死蔡氏女的青楼女子是谁,但对着温宥娘却足够坦言。
“说起来,我这会儿也觉得好笑,当初脑子就跟装了浆糊似地,一心的想要逃离京中,只看着一张纸条,就动了心了。”潘娘子说到前两年的自己,都开始摇头。
“我那时正值年老色衰,心中恐惧得很,做梦呀都想着离开,想着过个无人知晓的安稳日子。也就那一日后,我才真正死了心。有的人天生的命便是如此,再挣扎也无用。”潘娘子苦笑着道。
两年前,二十二三的年纪,正是青楼花魁们从鼎盛开始走向衰败。
潘家娘子自幼在教坊里长大,后来被分到了现在的勾栏院里,早就看过那些年老色衰的花魁们的下场,心中又哪有不恐惧的。
人的心一旦生了恐惧,脑子就会犯糊涂,只将曾经一直当弟弟看的孟世子当作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后就掉入了别人设好的陷阱当中,生死不由己。也还好,孟世子对她到底有着情分,不曾放弃她不管。
“就这一点,奴家一生都是向着世子的。”潘娘子起身弯腰致谢道。
温宥娘笑着道:“人的出身是难以自己决定的,可要怎么活却自己决定得了的。就如愿意为谁舞,愿意为谁唱,潘娘子不也能决定?”
有一个自己的乐坊,不只是一辈子有了依靠,更是能重新选择自己可以选择的出路。不是被逼的卖笑,而是树立起自己的信仰。
“人生在世,谁不是在吃苦?可这苦也要吃得心甘情愿才好。”温宥娘又道。
她从温府到温氏六房,再到孟氏宗主下大房,没有哪一步容易过,一步一步比吃黄连还苦。却秉承了一点坚持了下来,就是她愿意。只要自己愿意了,再苦也就那么回事儿。
“谢世子与夫人愿给奴家一条生路,奴家万死而不辞。”潘娘子眼角微红,与温宥娘和孟世子道谢。
从妈妈手中转出她,还要与官府打交道换一个乐坊,此难处不少。有人愿意这般为她,潘娘子就愿意以余生相报。
温宥娘道:“潘娘子客气了,这本也是互惠互利。何来恩惠之意?”
拿恩情买忠心这种事儿,对于感性偏过理性之人不能做得太明显,总归是要再加上一层你我平等换得更大感激的。
潘娘子也不客气了,只与温宥娘道:“开乐坊之事,世子也与奴家说过。奴家自是愿意的,也知夫人当不仅是如此。只要奴家能做的,便不会推辞。”
“世子也与奴家说挂名之事,依奴家来看,不论是世子还是夫人,身边的人都不合适。即便放出身楔的可信之人也一样,终究有迹可循。且乐坊中三教九流之徒遍布,还是需得压得住场子的人方好。”潘娘子与孟世子与温宥娘分析道。
开个勾栏院,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上要有后台镇得住各种纨绔,下要通九流吓得住流氓。
因此那个挂名之人,要不露真人寻别人,倒是难找了。
不过此事并不急在一时,只潘娘子应了,温宥娘就随孟世子赶着马车回府。
“我心中倒有个人选。”孟世子坐在马车里了道。
温宥娘挑眉,心下里把孟世子相关的人过虑了一圈,倒是不知孟世子打算说谁,就道:“谁?”
孟世子凑到温宥娘耳边道:“郑家那个郑洄你还记不记得?”
一年送张府三万两那个郑家,温宥娘又哪不记得,听得孟世子说到他,温宥娘就道:“他?合适?”
孟世子这才说道:“我父亲与郑家西府有恩,因此西府每年会给我与姐姐西府一成的利润。”
当然,这也只是郑家西府自己愿意,并非孟世子父亲当年索要,因此并没有合约,只郑家西府每年会分给孟世子一成,自然更不会有账本什么的给孟世子看。
在父亲死后,郑家西府还愿意按照原来的规矩来,孟世子也知晓是因自己姐姐入了东宫郑家西府想要在皇后一系里多个保证的原因,因此倒也收得理所当然。
“这些年,姐姐在东宫不易,我都是收起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