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瑶却耷拉着脑袋,表情愁苦,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大人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呃……这种语态,难道她又要算计什么?浦泰不由的想。然后说:“你先说说是何事。”
肖瑶叹了一口气,说:“请大人不要告诉我父亲我和我娘在这里,也不要让他来这里,我不想见他。”说完之后她低下了头,有些内疚。她知道她娘是很想回去的,但是她真的不想回去,先不说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肖瑶,单说那样的家庭,作为一个拥有二十一世纪爱情和家庭观念的她,十分不愿回去。她觉得还是跟她的娘亲远走他乡共同创造美好生活比较好,充满希望和阳光。
浦泰不解,“难道你不想回家?”
肖瑶摇头,“我和我娘的遭遇想必大人已经知晓,那个家,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只会让我们过得艰辛。破镜难重圆,隔阂难消弭,鸿沟难跨越。我和我娘对那种生活已经腻了。”
浦泰沉默,这种为了一个男人而勾心斗角残害他人连累无辜的事情,他从小在深宫中便已见识到,比肖瑶的状况更惨烈的也数不胜数。对此,他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只问:“那你以后有何打算?”她们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在外面生存。
肖瑶苦笑,继而豁达地仰起头,对浦泰说:“走一步算一步,现在先想办法赢了与你的这个赌局,到时候赌资开大点不就行了。”
浦泰笑了,“我都快被你害得倾家荡产了,你可要斟酌着开。”
肖瑶撇嘴,小声嘀咕:“吝啬。”
“对了,筹资之事要赶快进行,资金到位了,事情才能顺利地解决。”嗯,要说正事,这是她自己说的。
说到这个,浦泰表情复杂地看着肖瑶,为何感觉她那么兴奋呢。
肖瑶的确兴奋,想她一个在现代默默无闻的小小打工妹,来到古代不仅见到生活在高端的人物,还与他同出同进,甚至成为他的军师一般的人物,多么不可思议的经历。现在还能筹划慈善大会,哇,她感觉自己名垂青史只是活着和死去的差别了……
“我的身边可没带多少财物,虽然昨晚我已命人将书信送回京,但是来来去去,最少也需二十几日,远水可救不了近火。”远水是救不了近火,但是能将肖瑶的兴奋之火浇灭。
肖瑶又陷入苦恼境地,原本想着浦泰做个表率,带动其他有能力之人,她忘记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在古代会是那么麻烦。
“那……”刚开口,肖瑶就意识到不用问了,她已经想到了,于是继续想办法。
见肖瑶开口了却不继续,于是追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不用问了,我自己想到了。”本来想到古代有钱庄,不过就算有钱庄,浦泰也带有银票,但是想来他的银票啥的肯定不会全部带来。
若是让浦泰知道肖瑶窥觊的是他全部的财产,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在这种没电话没飞机火车没银行卡的古代,真真是步履维艰。
“啊!”肖瑶兴奋地跳起来,接着很悲凉地撞到了车顶,撞得她泪眼婆娑,完美地诠释了乐极生悲这一人生喜剧。
浦泰讶然地看着这一切,过了好一会才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激动个什么劲。”说着便伸手揉了揉肖瑶的铁头。
肖瑶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痛也值得。她完全忽略了自己头顶上那一只高贵的手。
“大人,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肖瑶恢复兴奋状态。
浦泰收回自己的手,问:“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若是以往,肖瑶会将这句话其中可能夹杂的讽刺挖出来不爽一番,可是现在她没空。
“咱们可以利用舆论的力量,将假的变成真的。”
浦泰沉默地看着肖瑶,琢磨着她这句极具内涵的话语。
肖瑶得意地笑着,在心中编撰着一条条完全可以上头版头条的新闻稿,恨不得立刻就去做这件事。浦泰很沉得住气,看肖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只等她忍不住自己说出来。
想像得差不多了,肖瑶便说出来与浦泰分享,浦泰静静地听着,神情有凝重有怀疑也有眼前一亮。
十分具体的,肖瑶也没说,反正此时急不来,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解决拦堵排疏的问题。
他们先去上游,人手已经到齐,浦泰按照昨晚商量好的方法分配工作。装泥土碎石入袋的为一组,将泥袋运至河边的为一组,水中放麻袋拦截的为一组,如此一来,井然有序,进度也加快了。
这边已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肖瑶与浦泰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游,他们没有去指导疏通河道的工作,而是到处查看。他们要找适合引流的洼地,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找到了几处与河道隔的不远的低洼。还有一处,肖瑶觉得最好,可惜难以施行。
河道边,有许多连绵的山脉,肖瑶发现山的另一端地势比河流的这一段要低很多,而且范围很大,若是有水流的话,那都可以自成一河。如果将两处打通,那么洪水很快就会降下的。只是,山是石头山,两边的距离也有二三十米,想要挖通,着实不易。
不过这一次,浦泰没有放弃,他又与肖瑶在附近巡视一圈,分析比对之下,选择了一处距离虽不是最近,却最易挖通的地方。那是山与山相连的山脉,这倒是不用开山凿洞了,但还是需要人力物力。
若是有炸药的话,这些都会迎刃而解,但是肖瑶问了,却得到否定的答案。肖瑶可没想过制作炸药什么的,她可没那本事。
所以,这一切,都要先将资金弄到位,把流民招回来,充实人力。而肖瑶的舆论计划,也要赶快实施才行。
心动不如行动,浦泰与肖瑶立刻赶回村子,与张丰商量一番,然后及时将事情分配下去。
坐上回程的马车,终于得以稍事休息的肖瑶,肚子很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声。这是多么令人尴尬的声音,这个声音混杂在马车的“嘎吱”声中,应该不容易被发现的哦,肖瑶侥幸地想。
“饿了?”浦泰关心问道。
肖瑶觉得,这么温柔体贴的浦泰,实在算不得可爱,这种时候您装作不知不行么?可惜事已至此,肖瑶只能破罐子破摔。“早就饿了,太阳都要回家了我们连午饭都还没吃。”这个时候,大概是下午的两三点了吧,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叫他们去吃饭,但是浦泰拒绝了,说待会再吃。然后他们的待会就是两三个钟头,虽然期间有喝水有摘野果子吃。
浦泰笑,“让肖姑娘挨饿受累了。”说着便伸手拉开车上小桌子的屉子,拿出里边的糕点盒子,递给肖瑶。
肖瑶愕然,心想皇家子弟果然不一样,到哪里都是衣食无忧的。
到达村子的时候,肖瑶看到的是一副略显混乱,但是仍旧看得出已有改善的局面。嘉善郡主穿着朴素简洁的衣服,穿梭在人群中,不时跟灾民说话,虽然她的样子不算很亲和,但是她的善意很明显。
显然,浦泰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嘉善郡主。他的神情已不似平时的淡然高远,而是带着和煦的笑容,走到人群中,问嘉善这一天过得如何。
看到郎才女貌的表兄妹,肖瑶心想,难道古代表兄妹之间的那些不可说的秘密在浦泰与嘉善之间也存在?如果是,呃,肖瑶没啥想法。
让人讲究卫生什么的,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生活精致的嘉善郡主来说,并不是难事。况且她最擅长的就是指挥他人做事,别人也忌惮她的蛮横没耐心,都不敢惹她,只要她发话,都积极快速地完成。
尽管如此,还是发生了令嘉善郡主头疼的事情。
那就是没有等级观念,不会权衡利弊的孩童。有时候嘉善郡主没耐心说话而语气不好,旁边的小孩儿看到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因为害怕便哇地哭了出来。大人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嘉善烦不胜烦,愤怒地命令:“不要再哭了,再哭我就……就打你了。”这种话说出口,倒成了催泪弹,小孩儿哭的更凶了,甚至别的小孩也被感染,都哭成一片。
这些嘉善自然不会说,但是不识眼色的小娃儿可是单纯的。只听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委屈地对他的娘说:“娘亲,我们到那边去行么?那个姐姐好凶,孩儿怕她。”
本来因为钦差大人到来,大家都安静下来,此时小孩的话便显得很突兀。
浦泰心思不明的眼神看向嘉善,嘉善便恼羞成怒了,“你这个破小孩,竟敢乱说,本郡主哪里凶了?”真正凶的时候你没见过。
这话一出,那小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浦泰扶额,对这个表妹,他真是……能不管她么?
肖瑶见此情景,颇有点哭笑不得,嘉善现在的模样比起平时,的确算不上凶,现在的凶只是为了面子而凶,肖瑶感觉到她心中的善良柔软。啊,肖瑶觉得自己的觉悟真高,又或者是自己被嘉善虐待已经成为习惯了?
她安慰嘉善道:“郡主,小孩子不懂事,他看不到您凶悍的外表下的那颗柔软的心灵。”
“你胡说些什么!”嘉善很不满,什么叫凶悍的外表?她是美丽的外表凶悍的心灵好不?
肖瑶笑笑,知道嘉善郡主厌烦小孩的哭声,于是去解救她。
“郡主先与大人去那边休息吧,我来哄这个爱哭鬼。”
人有“情”
众人用怀疑的眼光看肖瑶,又看看哭得正欢的小孩,皆不抱希望地走了。
张丰本想留下,却被肖瑶撵走了。待众人走出视线,肖瑶才笑着走到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儿面前,蹲下身子,和蔼可亲将近傻乎乎地说:“这位小侠,请问你为何哭泣?”
小孩子愣了一下,哭声顿住,不过很快便又哭了起来。
肖瑶用无辜的表情看着他说:“这位小侠是在练习哭功么?好像已经练成功了诶,小侠再哭的话小女子可就要被你的内力震飞了哦。”边说着,她夸张地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一声,吃痛的样子。
小孩儿看着肖瑶的糗样,破涕为笑。肖瑶再接再厉,刚爬起来便又因为这笑声又倒下去,并说:“原来小侠的笑功也很厉害,似乎比哭功还要厉害,我都起不来了,小侠能否拉我一把。”
小孩离开娘亲的怀抱,走了两步到肖瑶面前,伸手轻轻一拉,肖瑶便身姿矫健地站了起来,无限佩服地道:“小侠的笑功果然厉害,以后可要经常笑才行哦,那样就会原来越厉害的。”
小孩都是天真单纯经不得夸的,情绪也是来得快去得快,经肖瑶这么一逗,嘉善郡主带给他的阴影也已消散。肖瑶功成身退,又与灾民说了一些鼓励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浦泰刚喝完一杯茶,问了嘉善今日的情况,以为肖瑶要花上一些功夫才能回来,却没想到那么快就见她神采飞扬地出现了。
嘉善微蹙娥眉,对肖瑶道:“怎么?被那小孩儿吓回来了,我就说小孩儿很讨厌,除了哭还是哭。”
肖瑶笑道:“小孩儿很可爱呀,他现在笑得可开心了。”
嘉善不信,走到门外往远处看,隔得有点远,看不真切。仔细一听,果然没再听见哭声,倒是依稀听见欢快的嬉闹声。她转身回到厅内,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跟小孩一起的时候,就将自己也当做小孩就好啦,或者别把他们当小孩。”肖瑶在现代的时候还是很有小孩缘的,大概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