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妹妹在后面和娘说话。倒是你,重八,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怎么都找不到你?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家来的?”
“说来话长,我和师姑到滁州也好几天,要不是师姑腿痛犯了,金童前辈手里的草药不够,慕名前往在江湖上比较有名气的药王庄,却意外发现那药王庄的庄主居然是师姑二十多年前的故人,我们还不知道你现在居住在这里呢。”
朱重八说的不胜唏嘘。
“药王庄的庄主?那婉儿有没有来?”提到婉儿,徐达眼睛亮了起来,表情有些羞赧。
朱重八戏谑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你说的那位药王庄的大小姐吧,就是她带我们过来的,只是进来前,她想起要买什么东西,等会儿就过来。”
“是吗?”徐达看向大门口,伸长了脖子,开始望眼欲穿。
顾明霞做的有些不耐烦,看重八完全不理自己,她不由生气的站起来,拉住重八的手臂。
“重八,还要等多久,我饿了。你那个佩瑶妹妹真是难请,比我这个郡主派头都大!”
“明霞……”
卓玉一拍椅子站起来,表情发怒:“小妖女,你说什么?”
“老妖婆,我就说了怎么样怎么样,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总是佩瑶佩瑶,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很不高兴!
“你……”
金童看两人又针锋相对起来,谁也不让谁,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阿玉,何必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小佩瑶!”
提到女儿,卓玉顿时清醒过来,深呼吸压抑住内心的杀意,又重新做了下去,扭头目光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陈友谅原本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此刻听到那两个找上门来的老怪物居然提到他的佩瑶的名字,顿时脸色冷凝起来。
朱重八的出现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到他居然还活蹦乱跳的,甚至有精力找到徐家,他的眼眸就不由幽暗了几分。
当初,他可是眼睁睁的把他逼得跳崖的。原以为,他就算不死也要半身不遂,再也无法出来兴风作浪,跟他抢佩瑶妹妹。不想,他的运气居然这么好,不仅毫发未伤,还多了两个看不透的帮手。
男人心底的杀意蠢蠢欲动。
门外渐渐响起了脚步声。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武功深厚之人,此刻听到动静,都不由停下了针锋相对,纷纷扭头看向门口。
徐佩瑶搀扶着娘的手走了进来。
“爹,听说朱重八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大厅里猛地站起来一个白色的身影,激动的看着她。
“瑶儿……”
“这是……”注意到大厅中央极为醒目的白发女人,徐佩瑶下意识的去看她嫁的男人,寻求解惑。
江湖上的事,她的家人根本就不懂。
至于看到她同样激动的朱重八,徐佩瑶却是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对于把麻烦带到她家,惊扰到她爹娘的人,老实说,她心里很是不愉。
“瑶儿,我的瑶儿……”卓玉嘴唇哆嗦,水汽迅速迷糊了她的视线,她看着与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美丽少女,脚步有些不稳的走过去,伸出手,就想要触摸她思念十几年的女儿的脸。
陈友谅不知何时走过来站到了少女身后,揽过新婚妻子的腰,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
看师姑沉下脸,明显不高兴,朱重八因刚才陈友谅的动作变了的脸上迅速转变,他适时的走过来,站在师姑一边,深深的盯着陈友谅。
“陈友谅,你让开!”
黑衣男人冷酷的看了他一眼,高大伟岸的身躯没有一丝要让开的意思。
看大厅里气氛剑拔弩张,徐父徐母顿时紧张起来,而徐达,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现在的佩瑶已经是陈友谅明媒正娶的妻子。比起青梅竹马的他,陈友谅更名正言顺。
徐佩瑶拉了拉挡在她身前男人的衣袖,站了出来。
“好了,不要一见面就吵架,朱重八,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注意到他喜欢的少女和最讨厌的男人之间那如此自然的小动作,朱重八脸色白了白,喉咙有些紧,“佩瑶,你……他……”
迫切的想跟女儿相认,结果几次三番被人打断,卓玉不耐烦了。她一把推开面前的障碍物,拉住少女白嫩细滑的手,无语哽咽。
“瑶儿,我是你的娘,你的亲娘啊。我苦命的女儿,这些年娘没在你身边,你受苦了。”
徐父:……
徐母:……
徐达:……
徐福:……
卓玉的话就好像在平静的水里丢了一颗炸弹,迅速掀起几丈的狂澜。不说完全不知情的徐达和徐福,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徐父徐母,此刻面对佩瑶突然找上门来的亲生母亲,也被震惊的手足无措。
他们当年收养佩瑶的时候,高彬主持明明说这孩子已经父母双亡,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这是要闹哪般?
徐佩瑶看着面前激动的女人,也不由一阵恍惚。
母亲……
前些日子不久,她刚刚被干爹带去拜祭了生母。现在,在她嫁人后不久,生母却活生生的出现了。
看面前的少女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反应,卓玉有些急了。
“瑶儿,你不信吗?我真的是你的亲娘,你的身上是不是从小就不离身的带着一个护身符,那是娘当初放进你的襁褓中的。当年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只好恳请师哥带你离开。不想,后来周夫人告诉我,说你已经死了。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才刚出生无缘的女儿了呢。”
女人哀伤的神情不似作假,徐佩瑶知道,这个白发女子说的,是真的。
她的话,跟干爹告诉自己的没有多少出入,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尽管华发早生,经历了太多的人生疾苦,但她的容貌并不苍老,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的美貌和意气风发。
她跟自己,有五六分的相似。
“瑶儿,师哥呢?你要是不相信我,师哥总不会骗你。”
阿福像是突然被人踩住了尾巴,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爹,娘,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是谁,她怎么说姐姐是她的女儿?明明,明明,明明,姐姐是我们家的啊!!”说到最后,少年语气低落起来,垂头丧气,无限委屈。
徐父徐母哑口无言。
陈友谅神情不变,可以说是在场最镇定的人了。
他早就知道了佩瑶的身世,对于突然出现的前白莲教圣女,除去最初那一瞬间的不适,之后就恢复了正常。至少,别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朱重八把佩瑶的生母找来了又如何?他已经和佩瑶妹妹成了亲,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便是佩瑶妹妹生母来了,他的妻子依然是他的妻子,谁也改变不了。
高彬主持到了的时候,是跟李婉儿一起,他们在徐家大门口碰上,便一起进来了。此刻看到所有人都在大厅,倒是一阵奇怪。
“怎么都在这里?佩瑶回来了吗?我……”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失踪已久的徒弟。
“重八,重八,你回来了!”
因为位置的关系,朱重八之前想要分开佩瑶和陈友谅之间过于近的距离,站在了比较靠近门的地方,恰好挡住了高彬主持的视线。
他没有看到其中侧背着他的白发身影,激动的走上前握住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的肩膀,上下打量。
“ 没有事就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师父,我回来了……”
卓玉缓缓回过身,在看见一身袈裟高僧模样的中年男人时,嘴唇蠕动:“师哥……”
突然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高斌主持动作一滞,僵硬的抬起头,眼眸一缩。
“……小……师妹……”
即使岁月过去了十几年,红颜不在,物是人非,他依旧认出了她。他的小师妹,卓玉……
汉王妃 第八章 夫君
李婉儿走在徐家的花园,身边是突然变得温和腼腆想找话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徐达。
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只好先开口,打破这萦绕在周围的尴尬气氛。
“你之前过的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啊,什么?”徐达一瞬间没有明白过来,表情不解。
“我听说徐寿辉领导的红巾军那边蛮乱的,你上过战场了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提到战场,徐达沉默下来。
没有真正接触过战争的残酷和绝望的人,是不会理解那种发自心底的震撼和悲哀的,他以前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只看到了建功立业的表面,却不知道,战乱给百姓带来的死亡阴影和颠沛流离。
“徐公子?”
“婉儿,你在为我担心吗?”
“自然是担心的。你会离开家加入红巾军,我知道我爹给了你很大的压力。如果你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佩瑶也会对我产生隔阂。我长这么大,身边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我很重视和佩瑶之间的感情。”
不重视不行,我怕陈友谅啊!
徐达不知道女人婉约微笑下的无声咆哮,只当她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才借口佩瑶说出她的关心来。
这一瞬间,男人的低落被抛之脑后,重新振奋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握住女人的手,眼睛闪亮:“婉儿,你再等等,我一定……”
“轰”的一声,山石飞溅,打断了徐达未出口的承诺。
只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弄得布局精美的院子一阵飞沙走石,树枝乱颤,如雨打芭蕉,听的人心惊胆战。
徐达和李婉儿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朝着动静传来的地方赶去。
“陈友谅!重八?”
看到院子里对峙的两人,以及那一触即发的低气压,一黑衣衣摆衣的鲜明对比,徐达赶紧冲过去,站在了两人中间,阻止他们交手。
“陈友谅,重八,别打了!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我家,你们想拆了我家的房子吗?”
朱重八放下手,很是歉意的看着好友:“天德,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只是,我实在忍不住,当初在白毛口,要不是陈友谅苦苦相逼,我和明霞也不至于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跳下悬崖。要不是我们命大,落到了断魂谷,被金童老前辈救起,现在是怕是黄土一抔,再也回不来了。”
徐达又惊又怒:“陈友谅,这是真的?”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真的又如何?你们可别忘记,你们的身上到底流着的是什么血。我们是汉人,与元人本就不共戴天。蒙古人是如何欺压我们的,别说你们不知道。他们锦衣玉食醉生梦死,我们老百姓却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汉人的命甚至比不过牲畜,这样的人,杀了又如何?”
徐达被说的感同身受,也认可陈友谅的话。但是……
“你说的这些话的确如此,但跟朱重八有什么关系,重八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他又不是蒙古人。”
陈友谅看了一眼表情有些讪讪的朱重八,目光冰冷:“那就得问问你口中的好兄弟朱重八了。白毛口杯元兵拉壮丁整治黄河的河工,被元兵日夜鞭挞着干活,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连一座孤坟都没有,尸体被扔进黄河尸骨无存。我带领人去解救他们,你口中的兄弟却拼死护着白毛口监工,罔顾冤死的百姓。他被美色迷了心智,恐怕早就忘记自己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