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他便是传说中的大将军王白寒亦。
她上前两步微微欠身,“民女见过白王爷。”
白寒亦呵呵两声笑,挺爽朗的,伸手示意媛媛到他身边的桌子旁坐下,媛媛不敢逾矩,只再次施礼道:“还是请王爷落座吧。”
白寒亦见她处事挺规矩,也没多话,找了个凳子坐下后,又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问:“你便是‘第一楼’那位新的大厨汤媛媛?”
媛媛点点头,“回王爷,民女正是。”
白寒亦深深吸了口气,思量一阵说道:“本王今日见你,是有一事相求。”
媛媛愣了一下,“王爷若有事,尽管说便是,若用到求这个字,民女承受不起。”
白寒亦笑了笑,“若是别的事,本王不会如此着紧。”
媛媛揣摩着问:“因为方家?”
“你倒是聪明,”白寒亦很直接,“不过这事本王自知如何处理,一定会还你汤家一个公正的。既然你阿爷已三番五次在公堂上说明,他老人家不想追究此事,本王也派人查明了前因后果,方海的确是无辜的。他不过是念及妻儿,因此本王已吩咐太守,让他酌情处理。至于方旭,他是受他娘唆摆,少不更事,也算情有可原。尚未酿成什么大错,不过也是有罪的。”
媛媛没插话,听见白王爷继而说道:“我已让太守将此事禀明刑部,按本朝刑律定案。方旭会被充军一千里,至于他娘自然要服劳役。方海会被发回,可以继续经营他的‘在水一方’,但他蓄意扰乱公堂,给虚假证词,要接受朝廷的罚金处理。”
白寒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不过本王今日来找你,并非为了这案子,而是为了本王的儿子。”
媛媛心里有底,听他提起白忆之,立马佯作惶恐地说道:“我与小侯爷只是朋友,从未想过高攀。”那日的事,城里已路人皆知,怕是瞒不过他的,所以媛媛没有遮掩,只是说明自己与白忆之的关系。想让他明白,并非她纠缠,只不过是小侯爷一厢情愿而已。
白寒亦没理会这声辩驳,只说:“本王会弥补你‘第一楼’的损失,多少钱本王都可以给你,但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你即日带着你汤家一干人等离开繁城,从此不要在此地出现。”
媛媛愣住了,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白寒亦,也顾不得这是不是逾矩了,“为什么?民女可以向你保证,今后绝不招惹小侯爷便是。”
白寒亦面色肃然,好似不容她争辩似的,“本王主意已定。”
媛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守在外间的两名侍从立马对白寒亦说道:“王爷,我们拦不住。”
白寒亦见到来人,脸色一沉,“都出去!”
身后的门被人轻轻关上,传来一人沉稳的脚步声,“我不同意。”
白寒亦深深吸了口气,“你还是要如此任性?”
媛媛呆呆的,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听刚进来的大神师兄说道:“你可以始乱终弃,但从你离开那日起,我也没当你是我爹。所以我的事,不用你理。”
“我始乱终弃?”白寒亦苦笑,“我那是逼不得已。若非军情紧急,我不会丢下你母子,但这些年,我难道没弥补过你?方海能有钱去养活你?就他那点功夫,开得起‘在水一方’这么大间食肆?供你去书院念书,只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我没稀罕过,”方池走到媛媛身边,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我只稀罕她。”
“你……”
“对!你是想尽办法在弥补我,但你可曾想过,我独自留在乡下的那三年怎么过的?在方海眼里,我是个野种,连他儿子也看我不起。那时我还不懂事,甚至觉得娘或许真的对不起爹,可你为何要让我知道,原来我一直叫的爹,居然是我舅舅?”
白寒亦眼里有了几分不忍,“是我对不起你母子。可我从边塞回来,你娘已经……你与方海来了繁城,我也寻了你们好些日子,而皇上又亲自为我指了婚,皇命难违,我也是有苦衷的。”
方池呵呵笑了两声,有些苦涩,“所以你怕皇上怪责,便一直不敢认我?若不是我无故失踪半年,只怕你到现在也不肯承认你有我这儿子吧?你敢现在走出门去,向外间的人说明这一切吗?”
白寒亦好似泄气一般靠在了椅子上,“你要怎样才肯去参加科举?”
“这一世我都不会肯。”方池冷冷应道,“从前不肯,现在更不可能。”
“你打算做一世厨子?猫在那间几尺见方的厨房里?”
“因为那里有她,有我喜欢的人。若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就别逼她离开繁城。否则,这一世你都别指望再见到我,天涯海角,我只会穷尽一生去找她回来。”
说完,方池拖了媛媛的手,转身离开,“王爷若想留下用饭,草民会亲自下厨伺候你。若你执意,草民无话可说,就此恩断义绝也是可以的。”
媛媛懵懵懂懂地被大神师兄拖着离开了雅座,回到厨房都没清醒,方才是什么状况?
方池见她一直呆呆的,眉头拧得老紧,将她带到厨房后面的小巷子里才问:“如今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
不是他不想说,只是说起来,连自己都痛心。他不过是个野种,是白寒亦尚未功成名就时,与方海的妹妹私下所生的儿子。他不知道媛媛会如何看待此事,但他却知道媛媛一心想过宁静的小日子,所以他不敢说,也不知如何开口。
说了,自己不过是与白忆之一样的身份,她还会选择留在自己身边吗?方池此时很忐忑,害怕媛媛清醒以后便想放弃。
媛媛呆愣很许久,忽然伸手圈住了他的腰身,“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师兄。”是我一直喜欢着的人。
方池愣了愣,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在她额上留下一许温润,“媛媛,我只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满城风雨(四)
二人在后巷温存片刻,听见脚步声才理了理各自的情绪。
小三拿着一张菜单找到二人,脸上神色很为难,“少东家,白王爷方才点了菜,可……可上面的菜式,我没见你做过!”
方池拿过菜单,淡淡看了几眼,转身走回厨房,“这餐他是为我点的。”
小三不明白其中缘由,只能看着少东家发呆,媛媛对他示意了一下,让他到外面去招呼客人。她则与大神师兄一起回到厨房,帮他打起了下手。
方池做着手里的事,却好似心事重重似的,直到做完最后一道菜,他才端起盘子,牵住媛媛的手说:“陪我一起上去。”
媛媛点点头,有些事是必须面对的,大神师兄都如此有勇气,她不会让他丢脸的。
二人重新回到白寒亦所在的雅座,媛媛替大神师兄敲了敲门,白寒亦在内应了一声,二人才推门进去。白寒亦见到二人挺意外的,让左右下去后,方池将手里的菜放到了桌面。
“这几年我做什么,你都知道?”
白寒亦点点头,“我从未真的放下你娘,还有你。”
方池从他刚点的那些菜已然知道,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连他从未示人的厨艺,他都了如指掌,比起方海,他的确更用心。脸上虽然一如既往地淡漠,但眼里却有了少许异样的神采。
媛媛在旁关注着两人,想起了白忆之,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惆怅,难怪小侯爷如此喜欢孤独。忆之……其实他也过得挺难受吧?
方池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放下了心里的某些不快似的,“我只想和她在一起,这便是我要的。”
白寒亦似乎没有方才那么执着了,微微点了点头,“若我接受她,你是否肯……”
“不,”方池依旧很笃定,“我喜欢现下的日子。”
白寒亦皱起眉头,“你就没想过你自己的前程?”
“我很感谢你出面调解方家的案子,没有徇私。但我已习惯这样活着,官场并非我所愿,希望你不要勉强。”媛媛想要普通的小日子,他不想如白忆之一般给不起。
白寒亦无奈,自知欠他太多,如今的身份确实不能再给他什么,原本以为让他进入官场,有他看着,或许也算是对他的弥补。但显然方池自己不愿意,他不想逼他,否则他知道以方池的性子,他或许会真的与自己决裂也不一定。
“只要是你想的,我成全你。”
得到白寒亦这声承诺,方池面色缓和了不少,“那你儿子。”
“什么我儿子?”白寒亦对这声称呼很不满意,“那是你亲弟弟。虽然同父异母,却也撇不开这血缘关系。”
他还想着不认他这亲爹吗?
方池没出声,但那声弟弟他总觉得很别扭,怎么都叫不出口。媛媛在旁见着二人神色,忙替两人斟了杯茶,打圆场似的说道:“王爷,即使师兄想认小侯爷这弟弟,也需要些时日不是?再说你还没问过小侯爷是否愿意呢。”
白寒亦没想这小丫头居然没记仇,还想着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对她有几分好感了,“也对。我不逼你。”
“可他未必不会逼我。”方池道,“他一早知道我与你的关系,所以屡屡纠缠媛媛。从前在食庐我不知道他为何对我有敌意,但如今……”
他那时便知白忆之不喜欢自己,所以才对他与媛媛亲近颇有不悦,并非他担心媛媛会喜欢白忆之,而是知道他那样做一定有目的。这些也是他回繁城后,白寒亦表明了身份,他才恍然大悟的。
白寒亦想起这几日在繁城听来的闲言碎语,还有那太守的态度,也觉得此事挺棘手的。
“我会想办法让他死了这条心。”
方池并不乐观,“若他只是想与我一争高低,这事反而易办,我只怕他是动了真心。”
媛媛已对自己承诺,非他不嫁,白忆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故意逼着太守尽快处理方家一案,便说明他是蓄意在破坏他与媛媛之间的关系。虽然手段算不上拙劣,依然秉公在做,但他的心思方池却是了解的。他就是想在他父王尚未到繁城前定案,好让父王不至于找到什么借口偏袒方家,如此一来两家关系必然雪上加霜。他低估的只是师公对徒弟的那份爱惜之心。
白寒亦没想过这层,被方池提醒,这才开始思量,难道忆之真的对汤媛媛有情?那这事恐怕就难办了。
“我向皇上请旨,以历练为名,让他驻守边塞,等过几年再调他回京。”
媛媛立马阻止道:“王爷,不可。”
白寒亦与方池同时转头看向她,眼里都有几分不解。这恐怕是暂时解决事情最好的方法,她为何觉得不妥?方池微微眯了下眼,目光无比深邃。
媛媛见他神色,赶紧解释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小侯爷孤傲,若他知道王爷这样做是因为要成全师兄,他只会越发恨你二人,以后反而不好收拾。”
方池挑了下眉,“你以为如何?”
媛媛略有深意地看看白寒亦,“王爷,解铃还需系铃人。”
白寒亦没想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懂得人情世故,一下恍悟,“你是要本王亲自出马解开这个结?”
媛媛点点头,“王爷从未替小侯爷过过生辰吧?是否一直以严父的样子面对小侯爷?”
白寒亦愣了愣,怎么这丫头居然连这都知道?忆之出生在他功成名就时,他一直担心他因为自己的身份,养成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