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却木然站着,依然期盼地看往云阳侯,云阳侯抱歉地对他笑一笑,又看往冼夫人道:“看上去比我们的阿英还小些呢,倒是和我有些相像,也难怪认错。”
那冼夫人脸色缓和了些,仍淡淡道:“两个娃娃以后出去要注意,不是哪里都能乱走的,走到了禁地,惊扰了神灵,神灵降罚,那就谁都救不了你们。”
急云躬身道谢道:“夫人指教的是,我们先告辞了。”一边拉着卫瑾从来路走了出去,卫瑾有些不甘心,然而仍是跟着她走了出来。
出了外头,卫瑾有些恼怒道:“他就是外祖父,我绝没有认错的!家里还有他的画像,母亲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定是那妖女给外祖父下了什么毒蛊,让他不记得过去了!”
急云拉着他一直走远,到了个林子间才停下脚步,跃上了树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跟踪,才下了来,低声道:“这事凭我们解决不了,我们回客栈,拿了马即刻离开这里,回去找师父。”
卫瑾脸上不服气道:“为什么?本来就是历练,我们自己想办法,把外祖父带回去不行么?”
急云叹了口气道:“那冼夫人,在百越族人中显然地位极高,号召力极强,我怀疑,她就是那个说书先生说的圣母,你还记得么?那圣母母女相传,姓冼!”
卫瑾一愣,急云又道:“我们被人盯上,一路从中原跟到这里都没有发现,云阳侯却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直接出手伤了他,可见他武功高强,远在你我之上,如今他不认你,必有原因,以你我之力,有可能与整个百越族为敌,并且带走云阳侯么?更何况,后头还有不可知的敌人?到底是谁一直盯着我们,跟踪我们直到这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除了那个跟踪的男子,是否还有别人在跟着我们?”
卫瑾默然了,急云知道他已想通,继续道:“为今之计,只有在那跟着我们的组织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返回中原,让师父和师伯想办法,营救侯爷。”说罢便当先走下山去。时已过午后,一路歌圩仍热闹非凡,他们两人走回客栈,结了帐,牵了马疾奔出镇。
方出镇不过数里,他们住了马,前边一字排开一排的木刺路障,一排百越男子手持弩箭弯刀站在路障后严阵以待,中央一骑赫然正是冼夫人,黑衣黑裙上用五色线绣着五毒,阳光下发上的银角闪闪发亮,眉目冷峻,看着他们冷冷道:“拿下奸细!”
声音方落,下边已是万箭齐发,却都是往马上射去,急云和卫瑾脚一蹬,已是从马上跃身而起,在空中拔了剑,背对背却心有灵犀地直接往冼夫人扑了过去,擒贼先擒王!
风猎猎,冼夫人冷冷一笑,手一震,两把弯刀赫然出现在手上,她跃起来反手一格,一边一把弯刀,居然稳稳地格住了急云和卫瑾的剑招!急云只感觉到一股强劲之力从弯刀上传来,自己需全力以赴才能顶住,然而自己身在空中无可借力,身后却已是有风声劈来,应当是冼夫人的护卫,风声却没有往要害之处劈来,想是没有杀死之意,急云忽然双脚在空中一弯,居然借着冼夫人那刀上的力气,整个身体柔软灵巧地往上翻转,在空中打了个转,堪堪躲过了身后的袭击,脚尖却又极快地点向冼夫人的马背上,一剑却又顺手挥退了正劈往卫瑾的刀。
不过须臾,她已出了三招,冼夫人咦了一声,急云已是急喝道:“闭息!我们撤!”一边脚一点,已扑向冼夫人身后的丛林里,一边手一扬,却是扬起了漫天的黄雾,百越人们全都色变,个个捂起鼻子躲避那黄雾,只恐是毒粉,只有冼夫人面不改色,衣袖一挥,黄雾一点都没沾上她身上。
卫瑾也知道冼夫人功力高强,人又多,此时的确是走为上策,看到急云洒出黄雾,那味道却是自己熟悉的易容粉,早就一样收手疾奔入林中,两人轻功绝佳,如两道青光,冼夫人虽然臂力惊人,有些内力,却并不擅长轻功追逐,心中已是知道拦截不住,追赶不上,心下一叹,想起今日丈夫百般维护于他们,一股淡淡的忧伤涌上了心头。
第47章 挫败的师兄
卫瑾和急云一路疾奔而逃入了深林间;四野风声;猿啼鹤唳;渐渐月上梢头;风声淅淅,他们感觉再没了追兵,才停了下来;天却也黑了下来;他们才找了个干燥背风的地方歇息。
卫瑾木然坐在那儿,看急云撒了防蛇虫的药在周围;铺好草垫,又手势熟练地砍柴堆柴生火,把刚抓的一只大蛇剥了皮,穿了挂在火上烤,撒盐,一边又穿了几串野菜烤着,他抿着嘴一直没说话。
急云把烤好的蛇肉递给他,他也没接,只摇摇头,急云看他脸上满是阴郁,宽慰道:“我们毕竟还小,人又少,力量有限,能探到这样并且全身而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待回去和师父说了就好。”
卫瑾忽然咬了咬唇沙哑道:“母亲这个年纪已经和师伯收复了漕帮了!”
急云安慰道:“这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情况不同,不可一并而论。”
卫瑾并没有得到宽慰:“那些人做局哄我们,我根本没有看破!洞察隐微,判断情势,我不如你,战斗之时,机变灵活,反应迅速,我也不如你!夜宿野外,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你来照顾!你比我小,明明应该是我来照顾你才对!我太没用了!”
急云讶然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双眼通红,声音颤抖,竟是真的在伤心忿恨自己,她有些歉然,卫瑾的武功其实在自己之上,他欠缺的只是实战经历和社会经验而已,自己那是在多少次实战任务中累积下来的经验,多少次死里逃生,更曾经在全息虚拟战争平台里训练过多少次,经历过多少失败!这哪里是初出茅庐的卫瑾能比得上的?
清微教这师门任务的涵义其实就是为了弟子更好的入世历练,然而卫瑾心高气傲,又有母亲珠玉在前,一挑便挑了个难的任务,自己当时也只认为这么多人都找过了,大概找不出什么线索,出来看看历练历练也好,谁料到这一来便是个困难任务?就好像玩游戏,才出了新手村,便直接挑战困难副本,能全身而退已是胜利了,只是少年那自尊心一下子受挫,无法接受落荒而逃的现实,倒是对他的未来不利。
其实这也是百越人一时轻敌,以为他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娃娃是慕名来玩玩的,放松了警惕,布局粗疏,被有老辣特警经验的急云一眼看破,来了个反跟踪,轻而易举得手。之前来的清微教诸人以及朝廷官兵,身为百越圣母的冼夫人亲自上阵布局,自然是周密完美,这一次,却是猴子落树,栽在了两个孩子手里。
急云柔声道:“我出身民间,又在市井流落,对民间生活,本就比你熟悉些,这些经验上欠缺的地方,将来都可以一一补足,唯有学武上的造诣,一日千里,需得时时奋起追赶,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今日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也是逃不掉的呢,还有今天那冼夫人,应当旨在活捉,大概,还是顾忌师公,并不敢伤了我们性命,只是想拘禁我们不让消息外传罢了吧。”
卫瑾想起急云之前的确在民间流落多年,民间经验的确比自己丰富,今天那冼夫人的确出手并非致命,才缓和了脸色,心里舒服了些,低声道:“这次事完后,我要去市井多走走。”被小师妹保护的感觉,什么都不如小自己三岁的师妹的感觉,实在让他太羞耻了。
急云微微一笑,将烤好的蛇肉递给他,卫瑾闻到香味四溢,终于接过了那蛇肉,他们从早晨吃过早餐便粒米无食,又经历了大战以及全力奔逃,他其实体力早已透支。
那蛇有手臂粗细,又颇长,肉质厚而多汁鲜美嫩滑,不过洒了些盐调味而已,仍是十分好吃,卫瑾吃了几段,又吃了几株烤好的野菜,喝了些水,才感觉肚子充实了些,看着急云一直在拨着火烤肉,想起自己刚才外露了脆弱情绪,居然要让小师妹来安慰自己,又有些羞愧,便找些闲话解解尴尬:“听说西南边疆,有些部族善养蛊驱蛊,中者听令于人,百依百顺,你说外祖父是不是真的中了她们的蛊,不然为什么不认我不回家。”
急云看着跳动的火光,顺嘴道:“云阳侯双目清明,武艺高强,思维灵活,不像是神智受制于人,否则,同样是身份不明的侵入者,为何他一出手便伤了那跟着我们的死士,却对我们分毫未犯,还在圣母面前维护我们,另外,还提醒了我们有人在盯梢我们,显然对我们颇为回护照应。”
卫瑾吃了一惊,道:“你意思是,外祖父是清醒的?那他为什么不认我?”
急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门口听守卫说的话么?还有那个和你颇为相似的少年,那个应该是师公和那圣母生下的孩子吧,应该算得上是你的舅舅。”
卫瑾凛然望向她,急云继续道:“连门口的守卫,都知道他来自中原,你说他生活这么多年,难道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他武艺如此高强,那冼夫人虽然有些武艺,却也不如他远矣,他若是走,谁能拦得住?让他心甘情愿留着,还和圣母生了儿子,我想……大概师公,与那冼夫人是有感情的吧。”
卫瑾脸上涨红,大声争辩道:“怎么可能!那个故弄玄虚的蛮女!外祖父对母亲极是慈爱,绝不会丢下她不顾,自己和人生儿育女的!”
急云有些讶异道:“师父已经嫁人,又已经成年,师公的责任已尽,选择什么生活,应该是他的自由吧。”
卫瑾恼怒道:“你知道什么!父母与儿女的亲情,那是天性牵绊!哪有这般冰冷,尽了责任便算两清的?母亲十月怀胎之苦,父母含辛茹苦养育之恩,儿女长大后便孝敬反哺父母,代代相传,子孙相继,血肉亲恩,这岂能计算清楚的?”
急云语塞,她受到的教育以及未来世界的习俗,都是孩子成人便自立,父母不会干涉孩子们的自由选择,孩子们也无权干涉父母亲的私事,社会生产力早已能够满足社会抚养没有生活能力的婴儿以及老人,婴儿幼时不需要父母牺牲什么来养育,老人年老也并不需要孩子付出精力来养老,社会自然有妥当安排。她两世都远离生身父母,的确有些无法理解这种血脉牵绊,她对父母是有天然的孺慕之心,对自幼失去父母有些遗憾,却也仅此而已,没有更强烈的不舍、怨愤、求而不得等等的感情存在。
卫瑾看到急云默默无言,却是想起急云没有父母,自己恼怒之下莽撞出言,想是触及了她的痛处,同时,他也想起了他的生父,这世上,也是有那样不负责任的父亲的……他心头一酸,正要说些和软些的话,急云却忽然抬眼,双目冷厉,低声喝道:“有人!”一边却已是按剑而起,拔剑在手。
卫瑾一惊,却也已是拔出剑站了起来,与急云背对背做出了战斗姿态,只听到树上一动,已是有数名黑衣蒙面人跃下来,包围了他们,身法轻灵,无声无息,手持的剑刃上,蓝汪汪的均淬了毒!
卫瑾汗湿重衣,便是急云也握紧了剑,心头知道这是自己来到这里遇到的最严峻的时刻了,看这些杀手的身手皆不差,手里的兵器都有毒,只要略有破皮割伤,只怕立时就要没命,这与今天冼夫人那围攻不同,这必是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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