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抓伞柄的人仍旧是容四海。这可苦了个子高她许多的颜如玉,一路走来,他得弯腰驼背地配合她的高度,以免头顶撞到伞,头发被揪住的滋味可不好受。
容四海无可奈何,想想又觉得自己的执拗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只好有些不情愿地将伞柄交到颜如玉手中,道:“还是你来撑吧……”
“嗯。”颜如玉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实际上他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四海觉得这把伞到了颜如玉手中貌似体积变大了,方才的拥挤感瞬间烟消云散,也不再有雨滴顺着风飘进来,洒到她的脸颊上。
容四海美滋滋地想,以后要是再下雨,仍旧让他来撑伞好了。
很快便回到了容府,颜如玉将油纸伞收起来,抖了抖身子。容四海无意间看到,他的大半个肩膀,似乎都湿透了。
诧异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颤悠悠、鬼魂般空灵的声音:“容儿……你终于回来拉。”
22 夙昔日=日爷=三王爷
内阁中,容四海略带歉意的眼神在瑟瑟发抖地喝着茶暖身的花无媚和思无邪身上逗留了一会儿,随后移到一边神色复杂不定的靠身上。
奇怪,她不是吩咐他带着雪泠去看大夫的么?怎么这会儿雪泠人不见了,反倒他们仨凑合在一起?
不过容四海对这个问题也不是十分感兴趣,她首要想知道的是,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花无媚和思无邪仅凭两人之力,是如何出色的完成人任务,卖掉八百八十个馒头的?
她的手中正提着两袋被银两装得沉甸甸的钱袋,这便是花无媚和思无邪辛苦奋斗一天的所得。容四海虽没有认真细数过,但光用手掂量掂量,也可知晓这么多银两的确值八百八十八个馒头的钱。
她昨日曾对看守容府的门卫下过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没有她容四海的批准,就不能开门让花无媚和思无邪回府。因此,虽然他们俩按照约定完成了任务,但很可惜容四海早已忘记有这码子事,将他们晾到一边去了。两人十分苦逼,在容府大门外吹了一夜冷风,哆哆嗦嗦地睡着了,醒来时恰好瞧见一对玉人撑着油纸伞,相伴往这边走来。
容四海让花无媚和思无邪先回各自的住处休息,他们俩现在疲惫虚弱得很,就算能张开嘴,也只会一个劲地打喷嚏。无奈,容四海只好留下身体最强壮、性格也最憨厚老实的靠来问话。
“你昨天去馒头店铺帮他们的忙了么?”
靠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并没有什么罪过,于是如实地点点头。
“喔,那便好。你将昨天铺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向我通报一次,不要漏掉了。”
……这对“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靠来说无非是个巨大而艰难的工程。他手心里捏出了一把冷汗,犹豫半晌,终于张开嘴,吞吞吐吐地讲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辰后,容四海很有耐性地听靠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本沉静无风的双眸中已燃起了星星亮光,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欣赏且兴奋地紧紧盯着靠不放。
如果刚才他说的话不假,那么这个人,绝对是个难得的经商天才!
待雪泠醒后,容四海又去向她证实了一番,说明靠的话的确一字不假。是他,用头脑和策略帮花无媚和思无邪完成了此次的刁难任务。
降低销售价格、刺激顾客购买欲望;提供试吃服务,吸引群众围观;借用御口福酒楼的招牌,喊亮口号……各种各样的经商原理,都被他无意识间天衣无缝地发挥运用了出来。
容四海不禁摇头感叹,原来在聪明的人手中,买馒头也可以变成一项蕴含着哲学的技术活啊!
容四海打算好好利用靠这块宝,将他培养成商人中的佼佼者,但未确定具体的培养方案时,还是先让他回山阁休息待命罢。
靠看起来却似不太情愿离开的样子,他低头嘟囔了几声,若有若无往雪泠的方向瞄了一眼,脸上写满了担忧。但最后还是不敢违抗容四海的意思,转身缓慢地走出了主阁。
雪泠清醒的时间还没超过十分钟,靠前脚刚踏出内室的门槛,她便又倒在了床榻上,睡晕过去。
这姑娘本就受了点皮肉伤,伤口包扎得不是很好,再加上回容府的路上淋了大雨,着了凉,这会儿伤口发炎了了,她发起高烧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不过,靠临行前望向雪泠的复杂眼神委实让容四海心有余悸。他们俩什么时候开始感情变得这么好了?
那眼神中含杂着担忧、关心、痛惜,甚至还有些深沉……容四海饶有趣味地“啧啧”两声,望着靠的身影离开的方向,心想以后的日子或许会变得有趣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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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容四海接了一笔有关药材的大单子,买主是因风流倜傥、爱拈花惹草而赫赫有名的京城三王爷,夙昔日。
这笔单子虽然是敲定下来了,但对方一直不肯露个面,拖延着时间不肯付定金,容四海这头只好也拖着无法开工。
直到将颜如玉接回府的第二天,容四海才突然收到夙昔日派下人传来的消息:“除夕将近,三王爷想在回京过年之前见容姑娘一面,特邀容姑娘于今日下午未时在银冬园里相聚,举杯欢饮,共赏腊梅美姿。希望容姑娘能赏脸赴约,三王爷和奴才门恭候佳音。”
银冬园,说白了就相当于现代的公园,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还有些人造假山和小桥流水。百姓们若想进去吃喝玩累,就得先交钱买票。
说实话,现在到了年底,哪一家不是忙得焦头烂额的。容四海根本抽不出空暇的时间去赴约,况且三王爷也并没有明确地指出是要找她谈生意的。但就算退一百步来说,对方的身份到底是高高在上的皇家贵族,财富或许不及她,但权势却是让她望尘莫及的。
容四海犹豫了一阵子,心想不过是去银冬园赏花罢了,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比起这个,要是得罪了深受太后宠爱的三王爷,自己往后可就吃不了兜着了。于是连忙巧笑嫣然地对被三王爷派来的传话下人道:“三王爷愿意邀请我是我修来的福气,放心吧,在下一定会准时赴约的。”
下午出发前,容四海原本准备着重打扮一番,但左思右想,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又不是去与情人幽会,何必呢?况且对方是男人,即使她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与其如此,既然想给未来对自己或许有用的达官贵族留下好的印象,她还不如女扮男装,挑一件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长袍穿算了。
容四海将三千青丝束在脑后,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唯独额前刘海斜撇过去,若影若现露出微微上挑的如画眉目,透露出一分中性的帅气。
如此便算是穿戴完毕了,容四海干劲十足地拍了拍手,最后望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往阁外走,却在门口处恰好撞上了正要走进来的颜如玉。
哟,此时正是午睡的时间,哪门子风把他刮到这来了?
颜如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遍男装打扮的容四海,问:“你现在出发?”
容四海点点头:“嗯。”听他的语气,貌似对她一日的行程掌握得挺准确啊。
颜如玉左右看了看,接着问:“没有丫鬟跟着吗?”
“没有。雪泠还卧病在床,我不想带其他的丫鬟。”
颜如玉微微蹙眉,似是不太放心,便道:“那我跟你去吧。”
容四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开玩笑道:“这可不行,你生得这么美,传闻中那三王爷贪爱美人的程度与我对比起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要跟着我去赴约,岂不是自送虎口么,不被三王爷抢走才怪呢,我可舍不得啊。”
她的确是不愿意带颜如玉去,毕竟人家三王爷直接点名让她来银冬园,并没有说可以携带同伴,保险以见,她还是不要擅自做出决定为好。
见容四海为难,颜如玉想了想,又说:“那我申时左右去接你回来。”
“嗯,好。”容四海莫名其妙地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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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初冬季节,奇花异果皆被寒风剥去了华丽盛装,光秃秃的立在原地,颇有一种繁荣消逝后的无尽苍凉的感觉。唯有银冬园中的一树树腊梅凌寒独放、傲霜斗雪,给无际的雪白色中装饰了数抹点睛的梅红色。
园中游玩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容四海一路沿着石子路走,最后停在了一个小亭内,坐下来歇息歇息。
她的左侧有一条小溪,汨汨细流在水底光滑的鹅卵石间滚动,如蟋蟀般婉转地唱,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圆润的珍珠。
容四海望着小溪发了一会儿呆,心想自己出来时太过匆忙了,甚至未来得及打听清楚那三王爷的相貌特征,待会儿就两人算擦肩而过了,恐怕也无法相认啊。
容四海搔了搔脑袋,忽然想起三王爷的名字在皇族四大美男中是排第二的。四个美男的画像她都曾看过,也把它们的相貌记了个大概,但却无法一一对号入座。
夙昔日……是眼角一点朱砂痣的那个?还是眉间长了美人痣的那个?抑或是满脸美人痣的那个?
呸呸呸,满脸美人痣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美男!
很显然,容四海的记忆已彻底混乱,想要凭她来认出三王爷已无可能。如今,只能祈祷三王爷曾见过她的画像,能找过来了。
等待的时光非常漫长也相当无聊,容四海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飘来飘去,最后带着好奇的阳光锁定在对面的亭子里,一对男男情侣的身上。
因为距离隔得远,两个男子的面容她看得很模糊,但凭身形来判断,应当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其中,个子略高点的男子一身华贵紫衣,外披价格不菲的狐毛大袄,左手拿着一卷书册在看,右手……咳,竟然在另一男子的大腿间摸索挑逗着。
再看那青衫男子,满面潮红地沉醉在紫衣男子的胸怀里,粉唇微启,吐气幽兰,偶尔娇吟两声,看来是情迷意乱了。
没过多久,紫衣男子似是看完书了,突然将手收回,放在那人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微笑着不知说了些什么。青衫男子乖巧地点点头,从他怀里缓缓站起身来,离开了。
容四海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目光追随着青衫男子的背影,发现他走至不远处的一个圆石桌,很自然地在人群中坐下,开始与大伙有说有笑起来。与此同时,一个粉衣少年站了出来,伸手理了理束发的金冠,笑得如花似玉,朝紫衣男子所在的亭子走去。
待走到近处,紫衣男子同样将他搂入怀里,低下头不由分说便是一阵缠绵热吻。直到粉衣少年白瓷般纯净的脸颊上泛起红扑扑的亮光,紫衣男子才放开他,让他离开了。
接下来,粉衣少年回到原位,又有一个白衣男子低眉浅笑地走入了亭中,与前面两人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容四海看得瞠目结舌,这……这是公开的多人约会吗?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那紫衣男子前手捏捏这个的脸蛋,后手又摸摸那个的屁股,却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未免也太我行我素了。还有他的情人们……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相处得倒真和谐融洽。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群奇葩,一群极品!
容四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逗留了许久,也渐渐没了兴趣。只是觉得那紫衣男子的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