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点!”
城兵吆二喝三地指着这些武者们,却不知远方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齐齐将道路让了出来,分散到了两边去。城兵们还来不及看到底来了什么大人物,转眼已见一道青色身影腾空而起,越过城墙凌空跃进了城镇内。这下子还得了?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什么人!下来!”城兵举起长矛。
“放肆!”
话音还没落,又是一道红色身影,紧接着黑色,一道道的人影无视了他们眨眼掠过高高的城墙没入了城内的人流之中……
官兵举着长矛面面相觑:“追!”
远远的,那几道人影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梭着,竟是出奇的快!官兵扒拉开前方身边的武者紧紧咬着他们的影子,越是追,越是憋了一股子气,不断叫喊着“站住!”“停下!”这一举动直接引起了药城的骚乱,不少人趔趔趄趄地推撞着,眼见着貌似有乐子瞧,纷纷跟了上去。
“嘿,前面是什么人?”一人一边跑一边问。
“我怎么知道,大家都在追,肯定有大事儿!”一人扭头回。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啊,前面的可咬紧咯!”一人紧张兮兮地喊。
于是直到乔青无意中一回头,差点没让后面的人山人海给吓尿了。好家伙,全药城的人都疯了,轰隆轰隆的跑步声中,潮汐一样一波一波压了过来,一个个盯着他们兴奋的不得了,跟恶狗见了肉包子似的。
“我靠,难道是被老子的美貌给吸引来的。”乔青自恋摸下巴,身边众人齐齐回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尘公子停下了!”
乔青立即顿住步子,嬉笑的脸色严肃了下来。她望着前方一间三层小楼下怔怔站住双手犹自颤抖的忘尘,大概明白了什么,眼神也骤然冷戾!这三层小楼外观极为旖旎,纱绢,绸缎,珠帘,再配上那雕花匾额上“男香阁”三个大字,是什么地方已经呼之欲出。
——小倌儿馆。
这几年乔青也知道了忘尘的过去。
当年他回去柳宗练回了一身玄气之后,唯一忘不掉的就是那记忆之初的肮脏之地。他曾回去过那里,可惜那小倌儿馆已经易了主。似乎在他逃出生天的一刻,里面的所有人都不翼而飞。而之后,他从未停止过寻找,可即便有柳宗老祖的帮忙,都再也没有半点那小倌儿馆的消息。事过境迁,已经十五年……
而现在,连六大宗门都查不到的小倌儿馆,终于在这不起眼的药城,柳宗药典即将举行的脚下,再一次出现了?
乔青冷冷地笑了起来。
忘尘的神色渐渐沉定下来,不复方才那乍然偶遇时候的激动。他站在男香阁下,整个人散发着极度的孤冷和无助。忽然肩头一暖,忘尘僵硬地扭动脖子,对上的,便是乔青暖融如春的目光。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扯动,带出嘶哑的声音:“我……有点怕。”
有点怕……
有点怕……
这三个字落到乔青耳中,带起她心头一阵阵的抽疼。这冷漠的犹如雪山磐石一样的男人,竟会有一天说出“怕”这个字眼。可想而知,当年那一切化为的寥寥几句回忆,又包含了他多少噩梦般的回忆!乔青拍着他肩头,靠上去抱着他,双臂下的冷硬身躯正僵直轻颤着。她懒洋洋一勾唇,邪气,冷戾,带起一股子无边的狠劲儿:“该怕的是他们!”
话落,勾着忘尘大步走了进去。
后面凤无绝叹息一声,和囚狼等人跟了上去。
阁门珠帘响动,香风迎面扑来,一种淫靡的气氛萦绕在四周。
乔青环视大堂,并非什么雅致之地,三教九流无一不有。纱帘遮住了外面的青天白日,让堂内陷入了一种旖旎的幽暗。涂脂抹粉的小倌儿靠在一个个恩客的怀里香甜腻笑着,甚至有不少男人直接在大堂里行起了苟且之事——哄笑声,敬酒声,嬉闹声,欲拒还迎的低哑嗓音,饥渴不已的粗重喘息……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哇哇炸耳。
她明显感觉到忘尘的僵直。
“呦,客官!”
随着一声大惊小怪的男音传过来,干巴瘦小的中年人猥琐地跑了上来:“客官里面请,可是第一次来?喜欢什么样的公子,咱们这里啊,是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这人一走上来,忘尘便是浑身一颤,死死盯着他满目的冰冷。
中年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戴着面具并不认识:“客官?”
“真的什么样的都有?”乔青懒洋洋地接过了话,将他对忘尘的注意力给拉过来。
“那可不是么,只要客官说的出的,咱们这男香阁里都有!俊俏的,漂亮的,含蓄的,强壮的……”他暧昧地笑笑,别有深意:“那功夫啊,包客官们欲仙欲死,绝对满意!”
“不。”
“不?不要?”中年人眸子一闪,笑容僵了僵:“客官可是来拿咱们逗闷子的?”
“爷口味重,这些满足不了。”乔青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成功换来后面凤无绝的一声低低咳嗽。
“那……”
“爷是跟着刚才进门的那几个来的。”
乔青只说到这里,便顿了下来,以一种“你懂的”的目光睇着他。这中年人回想着刚才进门的人,嘴角顿时抽搐了起来,那是这男香阁里的龟奴,三十好几的人了,又干又瘦又黑又小,跟没进化似的。送给他都不要!他无语地扫了一眼这一行人,斟酌着赞道:“客官的口味……果然……果然很重!”
“行不行给句话。”
“行!客官楼上请,公子马上就到!”
中年人引着乔青几人朝楼上走去,一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眸色飞快变幻着。他身为知玄,刚才放出感知却探不到这人的境界,就连那两个丫头和侍卫模样的人,都有让他心惊的实力!而那个面具人的目光,更是让他感觉危险!这中年人知道,碰上硬茬子了,他心中各种思绪转的飞快。
却听乔青又是一顿:“对了,爷行那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安静。”
咻——
后方一阵破风声逼来!
他条件反射霍然扭头,反应之快一掌就要击出!却又在看清了袭来的东西一刻,生生顿住在半空。乔青懒洋洋地递给他一叠银票,千两大额,素白的手穿过他顿在半空的手掌,停在了他的眼前:“别紧张。”
他笑的难看:“客官真会开玩笑,这么大数量的银子,包下这一整间馆子都够了。”
“爷从不开玩笑,今儿这场子就是要包下了,不相干人等都退了吧……”
“客官,这可不太好……”他环视楼梯下的一众人,讪笑道。
“这样可好?”乔青又掏出了一叠银票,哗啦啦在手里摇动着。
每一张都是千两,这一厚摞足足有几万两之多。后面无紫非杏看的直肉疼,心中大呼“败家子儿”,某人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天知道她也肉疼的可以。摇晃着银票朝凤无绝眨眼——大爷,求包养,会暖床。
太子爷虎躯一震。
望着对面的乔青,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大白满地打滚儿的模样……
那中年却是沉浸在这银票中脸色难看,若是这个时候,他还看不出这些人有其他目的的话,也就白混了这么多年了。一旦这些客人都走了,只剩下了男香楼里的人,到时候这群人想干什么,还有谁能阻止?他定定望着银票,余光偷偷朝着上方三层飘。
这举动落在乔青的眼里,让她跟着往上瞥了眼,似笑非笑道:“怎么,有钱都不赚?你这男香楼倒是有骨气啊。”
“赚!赚!”他一咬牙,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呸呸两口唾吐到了手指上,一张张数着脸上笑开了花:“好咧,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只是那眼中一抹异色,并未逃过众人的视线。过了这么长时间,忘尘明显比刚刚进门有所好转。乔青扭头看他,轻声问:“这人也是?”
半晌,忘尘才闭上眼睛点点头。
是,不只他,整个男香楼里十六七他都有印象。
乔青和凤无绝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数。见那中年人蹬蹬两步先跑上了楼,在二楼上一间一间地敲开房门,乔青等人跟着走上去,听他站在中空的走廊内朝着四面八方赔笑吆喝着。
“各位客官,对不住了啊!小店今日被人包了,客官今天的一切消费算咱们的,就当是个补偿。客官要是下次来,咱们小店给打个八折,对不住,对不住……”
顿时——
整个男香阁都沸腾了!
“靠,正办到一半儿了你叫停?”
“就是,什么人这么缺德,老子还没乐呵呢!”
“有几个臭银子了不起啊,老子不走,让他下来跟咱们说!”
下方大堂里一片喳喳抗议声,上方房门打开,或衣衫不整或酒气熏人的男人们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尽都一脸欲求不满的怒意。
尤其是其中一个年轻人,竟然赤条条地就滚出来了。真是滚,脚步虚浮,眼袋青黄,浑身都透着一种肾亏的气质。他喝的一身酒气趔趔趄趄地一歪,整个人滚到了地上:“谁,谁包了,本公子你也敢赶?我看你这男香阁是不想混了!把那个王八蛋给我叫出来,本公子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不能得罪的人!”
“这……”
“这什么这!”这青年爬起来,大着舌头要揪中年人的领子。
中年人眸色一闪,被这青年揪住摇摇晃晃地朝着乔青的方向退去。此刻,乔青正站在二楼的窗边,这男香楼里的味道实在顶的人犯恶心。眼见着中年人的动作,她眼中一寒,听那人慌乱大叫着:“客官,不关我的事儿啊,客官饶了小人吧,都是包了场子的公子啊……”
赤条条的青年迷迷糊糊地看向乔青。
很明显,乔青不是他的菜,再转向凤无绝,这青年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借着酒意猛的扑了上来。凤无绝正要动手在看见了乔青眯起眼睛的一刻,生生顿住。唔,难得也有被吃醋的时候啊……
眼见着他不动,那青年光溜溜地就要碰上。乔青顿时炸了毛,妈的,老子的男人也敢动!
哗啦一声接连不断的脆响,窗子碎裂开,青年被踹出窗外,一头扑向了药城大街。
于是——
追赶着乔青他们一路追到了男香阁下的武者们,眼睁睁看着一道人影风筝一样砸了下来。
轰——
好死不死地砸到了那进了城的顾家车队的车顶!
可怜的顾家车队,又是一阵稀里哗啦人仰马翻。
更可怜的是那扭了腰的顾尚大师,正在车厢里满目阴冷地盘算着报复,头顶一声巨响,上方车顶哗啦啦震碎下无数木片,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当空砸落的青年给压到了身上。酒气和恶臭铺面而来,白花花的身子斜着坠落的重量全数压在他伤了的腰上,顾尚大师只来得及喊出一句:“不……”便听嘎嘣一声,腰间盘突出了。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马车内透出。
“这声音……”
“是顾尚,顾尚大师啊!”
木桩子一样杵着的围观群众终于回过了神来。刚才他们赶来的一刻才发现是被忽悠了。哪有什么大事儿,人去小倌儿馆寻欢作乐而已。不由心中齐齐大骂,靠!搞个兔子也这么兴师动众。正失望着齐齐散去,却突发了这么一场当空坠落的事件,再一看受害人是顾家,又纷纷停住了步子留下看起了热闹。
好家伙,接二连三地碰上这种事儿,今天顾家出门没看黄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