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天元会场的朱通天笑容顿时收了起来:“一群不要那些老脸的东西,现在想明白了,来和好了,开始集体围攻你的时候怎么不说。啧啧,也就是你,换了别人面子上的功夫总得做,就是我都没办法啊。”
“你 站在这个位置上,我不一样。”乔青摆摆手,高台下头的环形椅子找了一把坐进去,翘着二郎腿四下里看着。和之前的人头攒动形成鲜明对比的,这会儿这方大殿里 只剩下了打扫的侍女,那被裘业一掌打死的旗袍女子,尸体已经带走了,名贵的地毯上血迹都没留下:“一年开一次,一次赚一年,这销金窟不错啊。”“可惜份额 百分之八十都是四大氏族的。”
“暂时的。”
“什么?”朱通天一愣。
乔青却不多说了,只摸着下巴神秘兮兮地笑着,笑的正走进门的眠无忌和眠千遥双双打了个寒颤,心说这见鬼的又想打什么主意了?眠无忌站在门口一眼一眼地往她身上瞄,没办法,这个丫头惊天动地的事儿干的多了,现在只要一露出这种表情,他胆儿都得吓瘦了一圈儿。
眠千遥就直接多了,狐疑的神色在没看见沈天衣后立刻变成了失望:“乔青,他人呢?”
这丫头甩着一头小辫子跑了进来。
眠无忌还没放下的心脏,呼一下就提了起来:“没大没小!”
“诶,千万别,把爷叫老了。”乔青一脸的敬谢不敏,逗逗龙天就算了,要是整个三大门派都师姑师奶奶的上,她还不得吐血:“你问谁?什么人,不认识。”
眠千遥坐在她旁边,笑脸儿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你何必,他要是愿意这么为我,我死都甘心了。”
乔青皱着眉毛更烦躁:“能别提那个字不。”
“你看,你明明关心他。”
“老子关心他个屁!”
她深呼吸一口,本来是上这边儿来躲清静,这下可好,更郁闷。想起沈天衣她就忍不住从头到脚的冒火,这种火气合着一种愧疚,几乎要把她给烧灼了!心口处有什么堵着,堵的她眼睛发酸。乔青站起来朝后廊走去:“老哥,我找个地方呆会儿,你忙完了过来趟。”
眠千遥还想劝,被她爹拉住,摇了摇头。
劝什么呢,她比谁都明白。
乔青当然明白,可就是这种明白,让她空落落的难受——她凭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凭什么得到沈天衣性命相赴,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从翼州开始就被她祸害,那条命一直摇摇欲坠地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两眼一翻,从此歇菜。也亏得他命大,一路撑到了东洲继续让她祸害,可到底是——撑不住了啊!
憋了那么久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淌了下来。
以至于流到嘴角的时候,那又冷又涩的触感,让她懵了好半天,才知道是哭了。手背在眼睛上狠狠的一抹,抹了一把冰凉的湿冷,乔青随便找了个石墩子坐了下来,仰着头,从来
懒洋洋眯着的眼睛睁的老大老大,近乎自虐地被中空的日头刺到眼前发花,眼眶也干了,才揉了揉脸苦笑了一声:“碰上老子这么个扫把星,这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这一开口就满满的刺儿的,除了让乔青奴役了好几次的龙天,还有谁?
龙 天本来是怒气冲冲来问罪的,走进后院就看见她仰头望天的傻样,那一身风流无双的红衣在满院子姹紫嫣红里显得那么耀眼,却也是那么凄然。龙天简直以为自己眼 珠子长歪了,凄然?那个不是嬉皮笑脸的阴人就是似笑非笑的阴人反正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散发着阴损卑鄙气息干坏事儿的无耻女人——凄 然?
他见鬼地摇了摇头。
正听见乔青那一句,心下深以为然,条件反射就接上了。接完就知道要糟!果不其然,刚才还一脸凄然之色的乔青,眉梢一挑就转过了头来,嘴角那一抹熟悉的似笑非笑,邪气的让他拔腿儿就想跑!
龙天使了千斤坠,才管住了自己在这女人的奴役下条件反射要撤退的腿:“你……你想干嘛?”
乔青笑吟吟地摸着下巴,一步一步慢悠悠走了过来:“你说,我想干嘛?”
“我怎么知道!”
“大侄子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发达的肌肉底下还隐藏着一张别致的俏脸儿呢。”
“什、什么?”
龙天哆嗦着一脸惊悚,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这些日子眠千遥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把沈天衣给打听了个底儿掉的同时,也把乔青在翼州的当初顺便问了,什么荤素不忌,什么男女通吃,身为她青梅竹马的龙天自然也跟着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个时候,眼见乔青一脸猥琐淫笑,耳听这话里头深深深深的内涵,龙天瞪着眼睛满脑子只剩下了四个字——贞操难保!
于是——
当朱通天忙活完了找到后院儿里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性子比火还烈的徒弟,身高八尺,壮硕如牛,在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乔青面前,闭着眼一样发出了一声尖利的鬼叫:“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你要是……”
而乔青呢,就跟个逛窑子的老流氓一样:“你就怎么样?”
“我……我……我就叫了!”
“噗——”
朱通天一口口水喷老远,胖手捂着大胖脸,受不了地转头泪奔,丢人,丢老人了!
龙天傻乎乎地睁开眼:“师傅,师傅你别走,她她她……”再看乔青,正蹲在地上蹲着大笑不止,哪里还有刚才那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意思?再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他就真可以去吃屎了。龙天一张俊脸憋的青紫青紫的,掐下来就是一颗水灵灵的大茄子:“你……你……”
他一怔。
龙天忽然不说话了。
他看着蹲在地上,笑的眼泪花哨的乔青,却觉得那眼泪古怪的不像是乐出来的,更似是就着这个契机……
他 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这个女人,可以恣意的笑,恣意的疯,就不能恣意的哭么?不,他想并不是的,她是怕吧,怕自己一哭出来,就有了软弱的理由,就失了强 撑的坚强。她可以感动到哭,激动到哭,开心到哭,却永远也不能因为恐惧而放声大哭!她的身边,还有担心她的诸如凤无绝,还有依靠她的诸如珍药谷,作为一个 领袖的位置,她得永远坚强,永远挺着笔直的脊梁!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谁不愿意躲在男人背后,菟丝花一样的安然绽放呢,哪怕是那姬明霜,不也是在姬寒的庇护下才有的今天么。若没了氏族的身份,氏族的依靠,她能走到这一步?龙天不知道,可他看见了一个真正靠着自己一手一脚拼出一条血路的乔青!
而今天这一步,原是她一路踩着荆棘,踏着尸骨,背着仇恨,噙着邪笑,笑中藏泪里走来的。
龙天准备甩袖走人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
看着不再大笑改为蹲在那里双肩颤动的乔青,他烦躁地抓抓头发,一咬牙,挪了上去:“诶,咳,那个,我说,小师姑……”
“嗯。”乔青的声音闷闷的。
“老子都叫你小师姑了!别……别……”
哭了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从来没试过安慰人的龙天,戳在这儿只觉得抓耳挠腮的浑身痒痒,且他还觉得,“别哭了”这样的话,对这个女人来说,不是安慰,而是侮辱。龙天急的面红耳赤,啊,这笨嘴:“别……别……”
“别什么,美人儿,爷还没开始呢。”
“不是,你……嗯?!”
最后这一声“嗯”,尾音拐着调的就冲上天了,实在是太销魂。销魂到乔青脚底下一哆嗦,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捶着地板哈哈大笑:“哎呦喂,大侄子,你这智商,真让人捉急啊……哈哈哈哈……”
终于意识到自己接连两次被耍了的龙天,再也忍不住大义灭亲,一脚踹了上去:“我要是再信你,我……”
“爷知道,美人儿就要叫了嘛。”
龙天气的扭头就走。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嫌疑,后头乔青的爆笑声越来越大,直到他走远了,还魔音穿耳一样阴魂不散。朱通天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半天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他徒弟让人捉急的智商,还是叹息方才乔青笑出了眼泪的那一幕……
他走上来,不露声色的把她拉了起来:“那个小子,让你欺负惨了。”
乔青拍拍屁股站起来:“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朱通天点点头,带她一路往后面走,再一次进入了之前的禁地里。到了那一方七扇大门的殿内,他从裘氏大开的门看了一眼那座凹陷了下去的石台,叹息一声,一道神力落在旁边的门上,石门绽放出莹莹光芒,轰隆轰隆地向内开启了起来。
乔青一进去,就吹了一声口哨:“这么多玄石,真想杀人越货啊。”
朱通天哈哈大笑:“这才到哪,跟着老哥有肉吃。”
聊笑了一会儿,他正下神色:“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关于九天玉,我只能说,那是个定时炸弹!你把那东西交出去了也好,那种东西放在手里,未免太不吉利,也太危……危……危……”他瞪着乔青半天说不出那个“险”字,磕巴的差点儿把舌头给咬了!
乔青晃了晃弹了弹从穆兰亭那儿抢来的一人高的玉,发出叮叮清脆声响,苦着脸一耸肩:“老哥,你早说啊,早知道这玩意儿不吉利,我一早丢太平洋去,也省的费这半天功夫从那厮手里抢回来。”
“你……”
乔青一摊手:“我真心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多好的玩意儿。”
朱通天差点儿让她给气笑了,大耳朵跟个蒲扇似的呼扇呼扇,乔青稀奇地去摸:“老哥,你这夏天可舒坦了,自备凉扇啊,啧,这小风吹的。”
“呸!”
他一把把这不着调的给推开,瞪着这九天玉好半天才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接受之后,就是又惊又郁闷,好你个丫头,那边儿一群人打生打死老命都快赔上了,你不声不响地就把这玩意儿弄到了手!这这这……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你到底是怎么干出来的!
在 这几千万瓦犹如看奥特曼的目光中,乔青举手投降,赶紧招供:“好好好,我说,——前头不是派了无紫和非杏出去么,那娉婷就是穆兰亭,两个丫头被他的血脉之 力给迷了……”穆氏之人,生而双瞳独特,施展血脉之力可引人致幻。说白了,那就是一群人形移动迷幻药:“不过你想啊,那俩丫头可是跟着老子长大了,这么点 儿小伎俩能迷住她们?别瞪,别瞪,马上就到正题了,我这不正招呢么——”乔青翻翻眼睛去掉了得瑟这一段儿:“后来我不是在裘老头的刺激下头,撕裂空间,离 开了一段时间么。”
她摊手:“你猜到了?”
朱通天深吸一口气,这猜到了还不如猜不到。
撕 裂空间,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初初学会了这个技能,生疏以至回来的时间长。结果呢,这边儿人正围着她质问呢,那边儿她抽了空下陷阱去了,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儿 么?在他们瞪着眼睛被吓掉半条命的时候,人家乐逍遥地利用这点儿时间,找到了那两个丫头,交代了一系列阴谋诡计!
老子这个妹子,真的不是凶兽变的?
最不济,也不该是个人啊。
乔 青顶着这样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