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纬根本懒得看她,现在的钱家大*奶,全然一派心灰意冷之态,什么人她也不想理会了。
书玉坐在床沿,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没志气!”
一句话说得兰纬急了起来,回头瞪住书玉道:“你说谁是没志气的?”
“不是你么?不过跟表哥吵了几句,就气成这样?也不想想,这园子里想看你玩笑的人多了,还有台家呢?自己也知道的事,又何必呈一时之气,叫他人痛快呢?”
书玉几句硬绷绷的句,说动了兰纬的心。
兰纬静默半日,勉强开口道:“你说得极轻巧,到底事情没临到你头上。”
这是气话,也是搪塞之词,说明对方心里有所活动了,书玉心领神会,随即又加了把劲。
“我是不知道,也许说得轻巧,不过你兰纬是什么人?心里时时想着要比我强的,怎么这会子,在我面前示弱了?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左右我也不会替你张扬出去。可若是园子里人知道了,你也晓得闲话,传起来是极快的。上头不知道的事,底下人几个回合,保管就到了主子的耳朵里了。你希望你母亲知道你在这里,成了这付样子?”
书玉将这话丢了出去,自己则注意兰纬的神情。
果然兰纬一下将身子挺直了,口中叫道:“谁敢将这事传去台家,我,我。。。”
书玉见确有效果了,便将脸摆下来,冷冷道:“你能怎么样?钱家台家,你都做不得主。”
兰纬的身子僵住了,眼睛直直地看住书玉,似不相信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书玉平静地回视,过后见对方不开口,便又道:“台家也就罢了,钱家却是容易得手的。你就这样白受了气?说句实话,就窝在这里憋上一整个月,又有何用?要我说,不如打起精神来,你平日的威风哪儿去了?这时候该用上的倒没了影儿了?”
兰纬听了,不但不起,反倒将刚才坐起一半的身子,复又倒了下去:“钱家有什么东西?要我当这样一个寒酸的家,我竟觉得是个笑话了!”
书玉笑了起来,兰纬从床上狐疑地看着对方,心想这有何可笑?
书玉自己笑了半天,好容易停下来,定了定神,方道:“原来你台兰纬既没有志气,更没有眼光。钱家注定是这样了?表哥的前途注定就是现在这样的?若我是你,有这在床上耗的工夫,不如起来,想想如何利用自己优势,转为自己夫君的好处。需知,他好你便更好,若真如我刚才所说,大嫂子你还怕在舅母面前抬不起头,说不得大声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醒是醒了,却有些不愿。
“要我帮他?我要愿意我早帮了,会等到现在?!我是看见他就烦。。。”兰纬口中如滔滔洪水,一泄如注。
书玉不作声地听着,听到后来,兰纬自己也说累了,方才开口道:“你这陈词滥调,哪一日才能停止?自己说得累,我听着更累。现实如此,你不能被休,回了台家没有好日子,”说到这里,书玉犹豫了一下,该不该听蝶儿的话?
“台家除了二姨娘,没人待见你。而二姨娘,也是要靠台老爷撑着的。你自己不出息,她面上也无光。”最后,书玉决定说实话,因为只有实话,才有震慑人心的效果。
“舅母这里更是,知道你看不起她们,她们何尝能看得上你?不过看中你的钱罢了。你不知好坏,却整日跟这个赌气,跟那个赌气,仗着身边有钱,不放她们在眼里。你只细想,若有日真惹恼了舅母,又看出在你这里再捞不到好处,她会不会休你?到哪时你怎么办?”
兰纬呆呆地看着书玉,整个身子都冻住了似的,动不得一下。蝶儿更被惊到无法开口,连本想上去拦住书玉不叫她再说下去,都迈不开脚步。
“所以我说,你的志气,你满付的精神,都该用在正道上才是!”书玉的句,一字一字打在兰纬心上,“大表哥对你还算可以,你将心收了,一心一意跟他将日子过下去。台老爷喜欢你,你不如趁你爹还在,替你夫君好好打算,若他仕途光明,你在这钱家园子里,那就真能好好风光一把了,也叫那些看你不起的人,没得话好说。”
这是极简单明白的道理,书玉自己说着都觉得不可思议,兰纬这样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难道一向竟看不出来?
也是被情字蒙蔽了眼睛吧!
该说得自己都说了,书玉只看兰纬如何了。
兰纬先是不动,日头悄悄向西移去,在她身后的墙上划过一道道光影,她脸上便被投下的阴影遮去了一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紧抓住被角的双手暴露了她的心思,那手上青筋也爆出来了,并微微打着抖,书玉松了口气,知道这就是了。
“呵呵!”突然兰纬笑了,笑声如寒鸦,嘶哑凄厉,将书玉和酒儿身上的寒毛惊得乍起一片来。
“妹妹果然厉害!”兰纬终于说话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今我算是悟了,确实在这园子里混,没有心力计谋是不中用的!只凭意气,什么也成不了。我娘就是这样,看这现成的例子,我还执迷不悟,实在可悲可笑!”
书玉心想,这倒不是我的本领,我不过是被疖子挑破了,叫它出脓罢了。若不是钱太太逼得,只怕你还在睡里梦里呢,要谢还应谢她才是。
“蝶儿,取衣服来!”兰纬说着就从床上翻身下来,眼里冷冷散出寒光来,“再叫个人去寻大爷,叫他中午过这屋里来吃饭,我有话说。”
蝶儿应声去了,书玉微笑起来,心里虽有无奈,却知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活在这里,必须用心用力,这是雅秋才给书玉上过的一课,此刻她便回馈给兰纬了。
一时蝶儿取了衣服来,说叫蕙儿去寻了,外书房没人,二门外找了跟爷出去的小厮来问,说大爷出去好一会子了,也许快回来了。
“不要紧,”兰纬对镜理红妆,心平气和地道:“中午不回来,我等到晚上,晚上不回,还有明天,他总要回来,我等就是。”
这是兰纬少有的理性时刻,蝶儿有些不敢相信,又看了看书玉,心想表小姐真真厉害,几句话就将大*奶收服了不成?
书玉笑着对蝶儿道:“你别看我,这是你们奶奶自己回过味儿来了!我不过把事实说给她听罢了!究竟是她自己悟性高,才醒得这样快!若是个糊涂不成器行货子,我说也白说!”
兰纬从镜中瞄了后头一眼,含笑不语。那笑是有些苦涩的,只因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便是钱帆的人了,真真实实,从里而外,是他的人了。
早该这样,兰纬在心中叹息,早该这样!不认命是不行的,不是说要屈服,只是认清事实,理出头绪,这样才能脚踏实地走下去!说到底,海市蜃楼是没有用的,看看可以,却当不得饭吃。
“若公姑不喜、丈夫不悦,则乡党谓之不贤,而奴婢皆得而欺凌我矣,从此说话没人听矣,凡事行不去矣。”兰纬口中喃喃吐出一句话来,这话是出门前,她娘念给她听的,她从没放在心上过,如今想起来,却如诫语诤言,字字入心。
“劝你该该脾气罢了,你倒真成了贤妇了!”书玉打趣兰纬,后者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
“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是这样。就要不做,要做就要最好!前些日子是恶妇,想必已做到极致了,如今该换贤妇,也一样要做到最好!”
书玉没话好说,唯有一笑。、
蝶儿将衣服取来,伺候兰纬换上,书玉见颜色鲜亮,更比往常妍媚,便笑道:“大*奶精神来了!看穿得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今儿便要出去看戏呢!”
兰纬微笑,书玉凑上来小声趣道:“你不怕那几个小姐眼馋么?”
兰纬巧笑流波,亦小声回道:“叫她们馋去!”
二人相视一笑,书玉直起身子来,叫声累极,道:“行了,事儿办完了,我看你也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兰纬正要拦住,想想钱帆也许将到,于是松手,书玉会意,拍拍她手臂,自己先出来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精心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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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起,书玉特意起个大早,避开雅秋,独自去给钱太太请安。不想到了屋里,竟见兰纬已一人在座,原来她来得极早,早于所有人,正围在钱太太身边,说些家常。
钱太太满面春风,不知兰纬刚才给她灌了什么迷汤,只听得她 问:“听说昨儿晚上,帆儿在自己房里喝醉了?”
兰纬笑道:“许是春娘子烧得菜合了口味,大爷发了大兴,畅饮不已,一坛子上好的麻姑酒,都叫我们两人喝尽了。”
听到我们两人这几个字,书玉心里一笑,再看钱太太,乐得嘴也合不拢了。兰纬今日少有的殷勤可人,她以为全是自己的功劳,因昨日借机狠狠训斥她一番的缘故。
“帆儿媳妇,我才听你说,你爹那日跟你提到,户部员外郎一职有缺?”钱太太拉过兰纬的手,亲亲热热地问道:“若真有了缺,可能叫你爹想想办法,叫帆儿去补了这个缺?”
书玉一听就向兰纬看去,心想你动作倒快,果然是要做就要最好。
兰纬只作看不见书玉的表情,自顾自对钱太太道:“能补自然是好的,正经那是从五品的官衔呢!不过想的人也多,只倒不那么容易。”
钱太太心领神会,悄悄问道:“要多少?”
兰纬巧笑多姿,如解语之花,亦小声对钱太太道:“这事母亲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呢!”
钱太太简直心花怒放,早知道收服媳妇儿这么容易,她早就发作出来,骂对方一通了。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大喜之下,钱太太话也说不周全了。
兰纬这才慢慢坐了下来,书玉便对她道:“嫂子今儿早起,甚有精神呢!一路过来我就听见喜鹊直叫,心里纳闷是什么事?原来应在这里了。”
兰纬回笑不已,也道:“这也是托了妹妹的福,想那喜鹊是跟了妹妹过来的,连带着我们也就沾光了。”
钱太太听不出其中端倪,不过有喜的意思还是能听出来的,于是便对书玉笑道:“正是有喜呢!你这话说得也吉利,望能应了你的话才好!”
三人正说笑得有趣,雅秋进来了,见书玉已经到了,便上来笑道:“妹妹来得倒早!怎么今日不等我,自己先来了?”
书玉微笑道:“本想等着姐姐的,不料院里有只喜鹊,一早起来就叫得厉害,我一路跟着它,最后见它落在了太太屋里,这就来得早了。”
钱太太觉得今日简直太好太完美了,看雅秋也不那么招人厌了,便叫她坐下,又将要替钱帆捐官一事细细说与她听,说得口沫横飞。这里刚刚说完,瑞芬曼英进来,于是钱太太又津津有味地再说一遍,似乎说得多了,也就能成真了。
瑞芬曼英不耐烦地听完,多一个字也不想说,立刻就拉住钱太太要长要短,此刻她们眼里只有自己,哪管他人?
钱太太满心欢喜,被两人的举动冲淡了许多,正失了兴头,却听雅秋道:“大哥的事若能成了,咱们钱家也算风光一回了,虽说从五品不是大官,却是开了个好头。大哥一向伶俐,又有大嫂子相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也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