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儿接话道:“还说什么人丁兴盛呢,太太不就是为了这个。。。。”
“你们疯了不成!光天化日下,说起这个来了?一会儿传到老爷耳朵里,皮不打烂你们的呢!”
这里众人本正听到缠绵情深处,冷不妨忽然来了这一嗓子,吓得一起回来,才发觉是贵四来了。
“你要死了!平白无故的,要吓人是怎得!”甘儿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怒而斥道。
“你才是不要命了,这话是你这身份人说得出口的?太太的事,在这家里本就是禁忌,你倒好,拿出来嚼舌头,消食是不是?”贵四却比她气盛,转而更斥。
露儿从背后拉了甘儿一把,后者会意,沉默下来。
书玉知道不可再说,于是上来解围,问贵四道:“可是前头叫我?老爷有事吩咐?”
贵四点头,说老爷已尝过所有菜品,正在吃饼,叫带书玉过来,决定明日之日。
嗯,书玉明白了,这是开标的时候了,自己能不能顺利中标呢?
“好,你们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书玉起身欲行,刘妈妈想起大棍子一说来,眼中顿时生出不安。
“没事妈妈,你没听刚才甘儿说?候老爷是心软嘴硬的,他要真说不好,我就哭给他看,到时候他就下不了手了。”书玉忙安慰她道。
甘露二人点头,直说没错,贵四却听得直翻白眼,心想绝招怎么就让这丫头学去了?
话不多说,书玉信心满满,却亦紧张到直出汗地,跟在贵四后来,来到花香四溢地小院里。
他话暂且不论,书玉一眼就见本是摞得老高的菜饼盘子,这时已消下去大半,心中刹那间有了底气,脸上也恢复些许血色。
候千户正埋首对付手中半块菜饼,贵四见他不理不睬不说话,只得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他,人到了。
千户这才有所反应,却只于眼角处斜斜撇过,依旧忙于狼吞虎咽,待将剩下的饼子全部消灭干净,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来,擦了擦嘴。
“候老爷,今日所做之菜,不知可合老爷口味?”书玉见对方嘴里终于有空,赶紧上前问候。
“嗯,总得来说还算过得去,嗯,不过有几个不好,这糟茄不能算是你的功劳,还有风肉,咸货,也不能算是你的。不过嘛,热菜炒得不坏,尚可入口,汤也炖得不赖,倒是邑润清鲜,不油不腻。最好就是这饼,滋味鲜美且不必说,又适口充肠,且不用细嚼便可下肚,膏润脏腹,也亏你,是怎样想来?”
书玉见其刚才吃想,便知必有此一问,见果然如此,先在肚子里闷笑三声,如何想来?金小倩请我吃过,我大爱,亲自上门请教,用二张郭德纲相声票换得其秘方,这种事我会随便告诉你么?!
“回老爷的话,此物原有个典故,话说常州有位孝子萧公亮,因为母亲老迈,牙齿摇落,胃纳不开,萧孝子为了娱亲,试做这道菜饼,不但开胃,又不需要过分费牙,吞下去也不影响消化。我如今想,老爷年事已高,若以此饼做食,定比一般糕饼适宜得多。”
候千户听过之后,仰首望天,呆想了半日,过后犹豫地问贵四道:“有这个典故?我竟没听说过?”
书玉忽然醒悟过来,萧公亮之事出自明朝末年,这会儿还没到时候呢!
“哦对了,这事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也许并不可信,也许是人传得混了,也难说究竟。老爷久居府中,就没听过,也不稀奇。”书玉满脑门的冷汗,勉强自圆其说。
候千户哪里听得出,书玉是在说自己是个老宅男?见其如此解释,也就罢了。
“别的不说,这饼确实不错,若再配上豆粥,可称绝味,可惜你太太不在了,若她在时,做几个素的奉上,她一定喜欢。”说着,候千户望望对面,空置的盘子里,端放着完完整整的一块菜饼,无人动过,却令见者眼酸。
“行了,你下去吧,明儿早些过来,这酒席,就交于你了。”书玉静静等了半日,终于将候老爷这句话等到了,中标,中标!
“多谢老爷!明儿我一点早早就到,必不叫老爷失望。。。”
贵四听着书玉噼里啪啦,一腔感激之情,毫不吝啬地地向老爷直喷而去,心想这瞎猫还真是碰上死耗子了!
“对了老爷,我有一事不提不可,这麻子用是二十两,如今这厨娘,手艺虽好,只怕比麻子还是要差点儿,那这工钱可怎么算?”
书玉正心花怒放,忽听得贵四这般打岔,心下顿时生出些不快来,我怎么就比不上那麻子了?麻子好,你又请不来!
“说得也是,”候千户知道,如今家中艰难,能省就省,也是硬道理,于是压了压价,道:“要不这样,十五两!你看如何?”
书玉心里算了算,十五两也不少了,小分队三个月才不过得这些,如今只要区区一个下午,也算是划算了!
所以说,技术工种吃香呀!一技傍生,到底比卖苦力强得多!厨师这样好赚,也难怪那什么厨师学校全国遍地开花了。
书玉想着想着,思路就岔去了他处,贵四狠狠咳嗽几声,险将自己嗓子咳破了,才将书玉的魂拉回原地来。
“十五两,倒也不算少,”书玉装腔作势,也是知道对方没有后备方案,心里打起小九九,便想多要几个,“只是我的手艺,老爷也是知道的,真比不上那麻子?再说,麻子如今也是涨价了,怎么我就该向下减?麻子会做菜饼?麻子做巧用紫苏?麻子做得酸甜适口的果子露?”
候千户本就对谈判,讨价还价这种事很不在行,如今听书玉这么一说,心里想想也对,再者,时间紧任务急,眼前这厨娘要嫌钱少,自己上来再找一人去?老友来一趟容易,不能委屈人家,也罢,多出些就是了!
“那你说要多少?”想到这里,千户挥手打断书玉的唠叨,不耐烦地问道。
“我要跟麻子一样的价,二十两!”书玉张口就应,理直气壮。
“少来!麻子是正经翠海庄的头等大厨,你算老几?要不是我从街上把你们几个捡来,还不知在哪儿混饭吃呢!”贵四最见不得就是漫天要价之人,经过麻子一事,更是对此不爽。
书玉正要再说,忽然看了看胡子业已花白一大半的千户,想起刚才甘露二人的话,又望望对面的空墩子,心里瞬时又软了下来。
“好,今儿我给你们打个折扣,算我承让老爷,做生意不但求金,也求名。十五两就十五两,我只求老爷,若我做得合心衬意,老爷请替我多宣扬宣扬,我也算,不白忙这一趟了。”书玉自找台阶自下,其实她也知道,这老爷天天家里坐着,上哪儿去替自己宣扬?不过看在他痴情如斯的份上,算了吧。
候千户已是无心再听下去,见书玉应了,遂对贵四使个眼色,贵四会意,便带书玉出来了。
“我回屋了,齐儿,这里收拾下去吧,替我顿壶好茶上来,便都去用饭,我这里且不用人伺候。”书玉正走出门时,听见老爷后头说话,她抬头,正撞上贵四窃喜的眼神,二人立时心照不宣。
于是大家聚集在厨房里,吃喝玩笑。
书玉便趁机抱怨起贵四来:“我说你这人,吃我的也不嫌嘴酸?刚才怎么不替我说几句好话?老爷倒没提银子的事,你怎么偏就要提出来,压我的价?”
贵四塞进一嘴的龙井虾仁,正呜咽着发不出声来,酒儿一听,这厮竟敢压小姐的价,上来就要从他嘴里挖出虾仁来,口中气道:“你快自觉些,吐出来!我亲手剥的仁儿,白便宜你吃了不算,倒还背后算计人!”
书玉更道:“你也吃了,也尝了,且说说看,我比麻子差哪儿了?”
贵四好容易从酒儿的魔爪下逃出来,躲去喜子背后,这才开得口道:“差哪儿?不就差一脸的麻子喽!”
书玉又气又笑,只对酒儿道:“给我上去,抓他个满脸花儿!”
贵四赶紧求饶:“好了好了,算我错了,小姑奶奶,你就手下松松吧!”
这时甘儿说话了:“他也不是有心压你们的价,我才不是也说了,如今不比从前了,家里光景不好,老爷又是个不在银钱上留神的,贵四还倒有心,时时提点着,要不然,这日子,就更不知道要过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去了!”
☆、第百十四章洪老爷
书玉听见甘儿的话,知道与自己刚才所想一样,当下也就摆手,说自己只是玩笑,其实不必当真,自己反倒真要谢谢贵四,给自己带了笔好生意来不说,也识得这许多朋友。
贵四心里也明白,书玉是有心体量,他跟候千户性格甚似,皆是面酸嘴硬,心肠却是好的,又慈又软,当下也对书玉这小分队,生出些许好感来。
待到盘尽碗空,时候已是不早,书玉见菜饼全叫候老爷一人灭了去,旁人罢了,唯唯喜子和贵四,只是觉得不饱,现成的鸡汤,简单弄些疙瘩进去,也就将二人肚子糊饱。
见天色已晚,书玉们便欲回去,正说要去前头,跟老爷说声,贵四忙劝不必,老爷这会子不见人了。
书玉听见,方才罢了,又将明日时间约定,便驾车回去。
待到自家小院后,皮老怪们已是坐等到急了,见人到家,先是松了口气,过后便问情况如何。
书玉矜持不语,自有酒儿和皮家娘子,一五一十,细细述之,见说者天花乱坠,闻者惊心动迫,不禁好笑不已。
见毕竟无事,众人散去,书玉早早睡下,一来确实有些累了,二来,要为明日养精蓄锐,今儿不过彩排,明天才是正经的大戏上演呢!
次日,小分队依旧上山,这是每日必行之事,东平楼项目不可断,此乃长期合作关系,不可加小利而失。
在山上,书玉便特意多采集些香料叶子,尤其紫苏,挑肥大而鲜嫩的采来,预备带去候家使用。
午后,等喜子从东平楼处回来,书玉们便再次起程,向镇上进发。
贵四一早已在门口等着,见喜子马车到了,大老远就笑嘻嘻跑上前来,又是牵绳,又是卸车架子,倒是热情的很。
果然人情交际,皆产于饭桌,书玉于心中点头,不过昨日一起吃了个饭,这会子就熟得如同多年好友一般了。
“候老爷那老友,来了没有?”喜子边与贵四一起卸马,边随口问道。
“还没。上回见信上说,今日到,也许路遇见什么事耽搁了,也难说得很。最近外头不太平,路上劫匪又多,只盼别着了道才好。”贵四答道。
书玉听见好奇,便问道:“这位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说与候老爷多年交情?外放多年的京官不成?”
贵四边带她们进去,边答道:“这位洪老爷与我们老爷,那真可算得上君子之交,他是科举出身,殿试后入翰林院,职任编修。”
话正说到这里,刘妈妈先就摇头不信了:“这话令人不解,翰林院乃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入院者入翰林院者官品虽低,却被视为清贵之选,这位什么洪老爷,若真是翰林院出身,如何与个小小千户成了莫逆之交?方官向与武官没有多大交情的。”
贵四不想她一个老婆子,竟对宦海官场知之甚多,当下便仔细打眼看过她,不禁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事?且知之甚详,悟之且透。”
笑话!我乃堂堂前礼部尚书,金殿上御笔亲赐状元潘杰弘之女,潘书玉之,养娘妈妈子,这点子小事,我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