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艾都快哭了:“还得回收再利用?”
慌忙跑进最小的嫂子屋中,嫂子比师娘先进,用的是白纸包了草木灰,青艾松一口气,再怎么样,不用回收再利用就好,可是那白纸硬硬的,哗啦啦响,青艾揉了又揉,揉得皱巴巴的,勉强能用,可是不敢走路不敢动,回到屋中绞尽脑汁儿,想起外婆去世时整理遗物,看见过一个老古董,照猫画虎缝了一个卫生带,能走路了,不过走路坐卧都要小心,一个时辰跑四五趟茅厕,没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有毛病,来了又十分苦恼。
苦熬三五日总算过去了,这才明白古代女子为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个月这几天只能在床上躺着,不敢动啊。
徐锦文自从回乡安顿下来,每日都进宫去为公主把脉针灸,听说公主患了很严重的臆病,每日夜半定时发作,又哭又叫形同疯子,这公主是大王郎堃唯一的胞妹,郎堃对其十分疼爱,怎奈公主每瞧见他,发作得更加严重,指着他叫他恶魔,诅咒他改下十八层地狱,徐锦文为其施针后,公主病况本已好转,因郎堃前来探视,病情又有反复,郎堃再不敢出现在公主面前。
青艾听了徐锦文表述,心中有些好奇,又琢磨上了,她因在大雍王宫呆的那些日子,总觉这宫廷中十分污秽,听说这卫国公主美如天仙,是不是郎堃爱上其妹,试图霸占,所以他的妹妹才叫他恶魔,瞧见他就发病?
琢磨了一会儿又笑,心中骂自己道,胡青艾,你这是什么肮脏念头。
徐锦文除去进宫,就是与青艾一起画图纸,相互商量,并积极联络铜匠,四月的时候,徐锦文日夜守在青铜坊,看着铜匠浇铸铜人,头两次以失败告终,徐锦文沮丧中更加沉迷,对青艾交待了公主的病情和需要针灸的穴位,让青艾每日一早前往宫中,自己则日夜宿在青铜坊。
青艾因着那份小小的好奇,又加对自己针灸手艺日趋自信,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这日用过早饭进了王宫,宫门外听到是徐郎中的弟子,有人出来恭敬接了进去,卫国王宫不若雍朝富丽堂皇,空旷宽阔,少见繁花多见树木,不见人工湖水只见天然溪流,溪畔笔直的杨柳参天而立,枝桠间一片新绿,沿着溪流前行,在跨过一座小桥,来到一处僻静的宫殿,宫殿乃白色的大理石砌成,处处可见匠心,远远瞧着,不染丝毫凡尘,恍若仙宫。
有宫婢过来带青艾进了仙宫,打起湖绿色的珠帘,里面榻上静静躺着一位美人儿,青艾瞧见呼吸为之一窒,心想,我尚如此,男子见了还不得晕过去?
坐下安静把脉,脉相速而沉而细,此乃受惊吓的症状,徐锦文长于针灸,穆之邈长于断脉,青艾集两者之长,虽经验尚有欠缺,贵在沉着自信,下针的时候除了徐郎中交待的穴位,又加了足三里穴。
刚下好针,门外有人低声道:“王上驾到。”
有脚步声轻而稳走了进来,青艾忙起身施礼,王上低低说声免了,坐在瞧着公主道:“听说这会儿睡得沉,特来瞧瞧。”又瞧一眼青艾,“徐锦文力荐的你,可要用心治疗。”
青艾说自然,瞧着时辰到了,弯腰去拔针,王上突然问道:“你是女子?”
青艾凝神将针部拔出收入针袋,索性大方承认,蹲身施礼道:“不错,在下是女子。”
王上道:“抬起头来。“
青艾依言抬头,眼前的男子一袭黑衣高大挺拔,双眸幽深,青艾瞧着他,不知怎么想起丛林中的黑豹,王上问道:“为何女扮男装?”
青艾低了头回道:“因少时父母双亡无处栖身,是以着了男装四处流浪,后来碰到徐郎中,求老人家收我为徒,这几年潜心向学心无旁骛,只图不负师恩。”
王上点头:“勇气可嘉,你是雍人?”
青艾大方承认:“在下雍朝襄州人氏。”
王上嗯了一声:“我国医药落后,多来些雍国的郎中,孤欢迎之至。”
青艾客气道:“在下诚惶诚恐。”
王上回头瞧着榻上沉睡的公主,问道:“公主这病,依……你叫什么?”
青艾一揖道:“在下姓胡。”
王上道:“依胡郎中所见,公主之病如何?”
青艾诚恳道:“公主之病,乃受惊吓所致。”
王上盯着她,目光中似有怀疑,青艾坦荡荡站着,王上探究瞧着她:“你,听说了什么?”
青艾摇头:“在下二月刚随徐郎中前来卫国。”
王上沉吟片刻,吩咐左右的人退散,对青艾道:“是这样,去年孤的王弟阴谋篡位,被孤刺死,正好被歆儿撞见,她吓着了。”
青艾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眼前之人将杀死自己弟弟说得跟切了个西瓜似的,可见其冷酷,又加她实在不想知道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的秘密,再招来杀身之祸。
王上瞧着她:“孤告诉你原因,你可对症下药。”
青艾点头:“不错,心病还需心药医。”
王上瞧着她:“如何做?”
这时榻上之人翻个身醒了过来,王上趋前一步又退后一步,公主坐起身瞧见他,笑着喊一声王兄,王上有些激动,几步跑过去坐在榻边道:“歆儿认得我?”
公主点点头:“王兄,二王兄呢?”
王上脸色一变:“死了。”
公主身子颤抖起来,突然啊一声大叫,两手撕扯着头发,盯着王上道:“恶魔,你这个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王上站起身怒气冲冲走了出去,公主从榻上跳下来就往外追,一边跑一边喊:“来人,抓住恶魔,将其碎尸万段。”
有许多宫婢跑过来架住了公主,青艾说声看好公主,想着王上的方向拔脚追了过去。
追上喊一声王上,王上停住脚步,青艾道:“王上若不能改变,公主永远不会好。”
王上回头瞧着她,青艾道:“公主醒来时本来清醒,听她言语,已忘了旧事,王上一句死了,公主才犯了癫狂,然后王上翻脸就走,公主嘴里嚷着恶魔,还是跑出来追王上,说明心里还是亲近王上的。”
王上道:“孤该如何做?”
青艾道:“王上该待公主温和些,公主发病时,劝慰着些。”
王上硬梆梆来了两字:“不会。”
青艾小心问道:“公主还有别的亲人吗?”
又是硬梆梆两个字:“没有。”
“咳咳。”青艾干笑两声,“若想公主病好,王上可能学着些?”
这次只有一个字:“能。”
青艾松口气一笑,就听王上问道:“不如,你教我?”
青艾愣了愣,也回一个字:“行。”
施一礼说去瞧瞧公主,转身走了。
回到药铺着实动了一番脑筋,关于怎样教郎堃温柔的问题。
然后,青艾就瞧见了隔壁的张二郎,二郎平日在学堂做先生,为人文质彬彬,其妻王氏温柔贤惠,这日王氏中了风寒,二郎前来般若堂请郎中,青艾背着药箱前往,二郎待其妻十分体贴,嘘寒问暖。
青艾临机一动,第二日进宫特意求见了王上,请王上午后出宫一趟,郎堃为了其妹勉为其难。
到了张二郎家,张二郎瞧一眼郎堃,心里打个寒颤,这人怎么冷冰冰的,再吓着我家娘子,笑对青艾道:“胡郎中还带了保镖?”
青艾摇头笑道:“什么保镖,是新收的徒弟。”
郎堃额角跳了一下,青艾耳语道:“瞧着啊,瞧二郎怎么待其妻的。”
从二郎家出来,青艾问如何,郎堃又说两个字:“麻烦。”
青艾无奈笑道:“这样,日后公主再问起二王兄,王上就说病了,等公主接受了,再说病重,然后再病死,还有,公主发病的时候,王上不要离开,在旁陪着她,就算不说什么,对公主也是个安慰。”
郎堃说好,然后沉默,青艾没话找话:“王上怎么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郎堃瞧着她胸前不说话,青艾顺着他目光,低头一瞧,转身往般若堂内宅跑去,心想,怎么几个月长这么大了,回去束着去。
郎堃瞧着她弯腰含胸疾步奔跑的背影,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针灸铜人
青艾拿白色的宽布条束了胸,再照照铜镜,觉得妥当了才想起郎堃,疾步跑出来,早没了人影,回到药铺正坐着捣天麻,门口进来一人,笑嘻嘻喊一声胡军医。
青艾吓一跳,好几个月没人这么叫她了,这儿的人都叫她胡郎中。
站起身看了过去,竟然是戚贵,戚贵嬉皮笑脸拱手道:“可算找着了,不辱使命,要不回去大将军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青艾请他坐下上了茶,干脆直接问道:“大家都还好吗?”
戚贵摇头:“小皇帝刚登基,大将军就回到武灵关找胡军医,好一番折腾,四处探访徐锦文的故乡在哪郡哪县,不想这厮嘴紧,竟无人知晓,大将军那些日子那脸色,我们都不敢正眼看,有一队探马一直追到边境,接过关口只记录徐锦文等数人,大将军气得回到京城就弹劾了户部和兵部。”
青艾压下心中波澜,问道:“那月牙儿和俞哙呢?可好?”
戚贵又摇头:“俞将军如今是安西都指挥使,携夫人到安西上任去了,临行前大将军带着我们相送,俞将军和夫人都落泪了,唉……想起来就心酸。”
青艾鼻子一酸:“那苏姑姑呢?邹仝呢?”
戚贵依然摇头:“邹将军回到京城,就被爹娘关在府中,数月没有见过,苏姑姑进京后,大将军让邹将军照应,住在安国候府府,竟也没有消息。”
戚贵说着叹口气:“那会儿弟兄们都盼着打回来,打回来了,弟兄们都如意了,返乡的返乡升官的升官娶妻的娶妻,大将军和两位将军倒不如意了,唉,还有白先生,还守在边境大营,大将军说尚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去接替镇守。”
青艾也叹口气,垂手默然,喝半盏茶方问道:“大将军他,和定国侯府大姑娘,成亲了吗?”
戚贵笑道:“太后倒是下了懿旨,大将军当时就冲进皇宫,将懿旨一撕两半,扔在了太后脸上。”
青艾松口气笑道:“戚贵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戚贵摇头:“宫里有耳目,喝酒时他们说的。”
青艾这才问道:“戚贵怎么来了卫国?”
戚贵道:“安王要与公主联姻,太后派了鸿胪寺少卿出使,大将军安排我们几个跟着,趁机寻访胡军医,胡军医,跟着我们回去吧。”
青艾两手握紧了茶盅,仔细想了想道:“这样吧,戚贵回去告诉大将军,我在此有要事,一年后必归,到时候,我有很重要的礼物送给他。”
戚贵叹气道:“这样,还请胡军医写个只言片语,也可信些。”
青艾点点头,到书案后拿开药方的纸写了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递给戚贵,戚贵小心折起来放入袖中,说声保重,拱手别过。
青艾怅然望着戚贵的背影越走越远,恍然间,想起那个高瘦的身影,总是脊背挺直微昂着头,似乎天塌下来,也压不垮他。
一日心不在焉,夜里翻来覆去,总是戚贵那几句话,宿风如何俞哙如何邹仝如何白先生如何,凌晨的时候,突然想起戚贵说安王要和公主联姻,哪个公主,是这个犯病的公主吗?安王不是已经有了王妃?这样对宿风可有影响?
青艾不懂政治,更不感兴趣,可事关宿风,她十分紧张。
想起徐锦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