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文鸳驱车追上,皇帝说道:“母后安居后宫就是。”
褚文鸳瞧着自己的儿子,唯一的亲人,很久没有仔细打量过他了,他不似尉迟家的人那样俊美,象极了外公,斯文洒脱,九岁的孩子,已经到她耳朵这么高,她难得温和笑道:“攸儿去了,有几分胜算?母后手中有安王的把柄,还是母后去吧,攸儿回去好好读书。”
尉迟攸咬一下唇,他的母后从来严厉,这样柔和倒叫他有些无措,褚文鸳又道:“胡式邧不过是条狗,杀了也就杀了,母后以后不会再养狗了,此次若是说动安王,攸儿心中为母后记上一功,忘了以前母后的不是,可好?”
尉迟攸点点头,说道:“母后当心,让铁摩勒陪着去吧。”
褚文鸳笑道:“放心吧,安王不敢在自己府中将我如何。”
尉迟攸坚持让铁摩勒跟着,这才回宫而去。
褚文鸳来到安王府门外,下了马车昂然往里走,门官慌忙过来阻拦,杜鹃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太后娘娘驾到,还不快去禀告了你的主子,出来迎接。”
门官诺诺道:“王爷吩咐过,谁也,不见。”
褚文鸳说声放肆,门官再不敢说话,瞧着太后径直进了大门,慌忙差人去禀报时玉。不大的功夫,时玉恭敬迎了出来,待要行礼,褚文鸳摆摆手:“一切客套都免了,我有要事见尉迟谦。”
时玉带领着褚文鸳来到安王的书房,褚文鸳推门进去,笑道:“安王爷好兴致。”
安王捧着一本书头也不抬:“你来做什么?”
褚文鸳不慌不忙坐了:“安王爷,出兵吧。”
安王抬起头来:“你凭什么吩咐本王?”
褚文鸳笑笑:“你若按兵不动,我会联络先父所有门生,在朝堂上弹劾你,想你这些年把持朝堂,也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恨不得你倒霉。”
安王轻笑起来:“我不是宿风,不怕那些酸儒,任他们撞墙触柱,自寻死路。”
褚文鸳也笑,喝一口茶笑问:“王爷可还在意梅妃之事?”
安王额头青筋暴起,捶一下几案道:“闭嘴。”
褚文鸳笑道:“当日情形只有我亲眼瞧见,今日全部告诉安王爷,我以皇帝的性命起誓,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安王瞧着她,褚文鸳笑道:“梅妃并没有对尉迟勋动情,她当日在宁寿宫本欲上吊自尽,是尉迟勋挟持了她,以备日后要挟安王之用,岂料梅妃节烈,假意对尉迟勋示好,为他煮了安神的柏子汤,汤中放了迷药,尉迟勋喝下后神智昏聩,梅妃拔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刺死了他,然后自尽,她临死前特意叫我过去,笑得十分满足,她说总算不用苟活,连累自己儿子名声。我因妒生恨,趁着尸首未冷,将尉迟勋放到她的怀里,掰过她的手抱住他的,是以王爷瞧见的,是那样的情景。”
安王自书案后站起身,目光灼灼,他的母后本当如此,褚文鸳郑重道:“我再说一次,我以皇帝的性命起誓,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她发如此毒誓,安王深信不疑。褚文鸳心中一声冷笑,我儿是真龙天子,自有老天护佑,我就算发誓,又能如何?
瞧着安王神色,褚文鸳又道:“王爷此时出兵,救国于危难,在朝堂上威望更甚,就算宿风打了胜仗,王爷也能抢得头功,若战败,则拿宿风做替罪羊。皇帝年纪渐长,心中也能为他的皇叔记上一功,日后叔侄也能亲近些。”
安王意动,他盼着宿风战死沙场,同时也愿意与皇帝亲近,好寻找下手的机会。
未几,安王派出援兵奔安西而去。青艾得知消息,心头依然七上八下,安王随时可能会改变主意,他若翻脸,与卫国军队前后夹击宿风,也不是没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斡旋(下)
过几日收到宿槿来信,提到薛文奇赶往钱塘游说时孝出兵,被赶了出来,一怒之下在江南招募兵勇,欲前往安西增援。
青艾放下书信独坐一会儿,起身出门上马车来到医心堂。
听到青艾进来,齐夫人起身相迎,几年过去她依然是旧时模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青艾笑道:“你也太拼命了些,也该常常出去走动,多晒太阳。”
齐夫人笑道:“偶尔出去,就会担心那些有心事要倾诉的人吃了闭门羹,岂不是愁上加愁?匆匆忙忙就赶回来了,再说这几年来客越来越多,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青艾笑道:“要不招个男弟子,顺便也解决一下终身。”
齐夫人一低头,脸有些红,青艾觑着她笑道:“怎么?深居简出的,竟也挡不住缘分?”
齐夫人忸怩笑道:“去年有一位大娘常来,她年轻守寡,拉扯大两儿一女,最小的女儿跟她十分贴心,前年年满十六,远嫁太康,大儿子已经成亲,每日忙于生计,小儿子是个书呆,整日钻在书房读书,大娘孤寂无趣,就找到我这儿来,我也没做什么,不过陪她说说话,也不收她银子,她的小儿子不知怎么知道了,对医心堂十分好奇,竟想出一个主意……”
青艾好奇心起:“什么主意?”
齐夫人一笑:“每日换了女装戴了帷帽前来,声音是男声,抬头能瞧见喉结,我初始以为是个身有隐疾的女子,总是开解他,过了三五次,他问题多了起来,东拉西扯的,他饱读诗书,知道的很多,时日久了,我竟有些盼着他来,前几日他突然摘了帷帽,说自己本是男子,这些日子饱受相思之苦,求我摘了面纱一见,我一时心慌,就将他赶了出去。”
青艾叹口气:“怎么?他再也没来?”
齐夫人又一低头:“竟然还是每日前来,跟没事人一般。我跟他说我是个寡妇,他浑不在意。”
青艾笑道:“别端着了,就应下吧,这些日子心中苦闷,为你操持一下亲事,我也沾些喜气。”
这时小丫鬟进来说道:“夫人,又来了。”
齐夫人去拿几案上的帷帽,青艾一把夺了过来:“就真容相见吧,我也瞧瞧去。”
那位年青人被小丫鬟带进来,瞧见中间纱幔撤去,桌前坐着两位女子,一位含笑瞧着他,另一位低头侧身坐着。
一高兴扔了帷帽脱掉粉色褙子,里面是蓝色长袍,身形瘦高眉眼端正,过来一揖到地:“小生姓匡,名君豪,求姐姐不吝下嫁。”
青艾笑了起来:“我们家要的彩礼可多,你给得起吗?”
匡君豪忙道:“一切依礼而行,不会让姐姐受一分委屈,只是也别要得太多,我们家不富裕,若为了成亲负债累累,成亲后的日子没法过。不过请姐姐放心,我一直努力读书,明年科举定会高中,”
青艾越发觉得不错,笑说道:“回去请媒婆吧。”
匡君豪喜滋滋道:“那是自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进门。”
齐夫人这时抬起头来,匡君豪瞧得清楚就是一呆:“姐姐果真好看。”
齐夫人又低了头,说道:“我的身家底细,这些年的经历,还是要跟你说得清楚,来吧,我们后园叙话。”
匡君豪忙瞧向青艾,看来将青艾当做了主事之人,青艾一点头,去吧。
青艾瞧着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后园,不禁笑得开怀,她本欲打听时玉的消息,不想有意外之喜,心中一直愧对齐夫人,这下有了着落,定要好好为她操持亲事。
出了医心堂,横下心来,还打听什么呢?直接去到安王府面见时玉就是。
回到府中带了凌薇,来到安王府,门官又来阻拦,还是那一套说辞,青艾笑道:“我乃一等英国公夫人,还请问问时玉,见是不见。”
门官擦了擦汗,怎么近日来的都是大人物,那个也得罪不已,忙命人进去禀报。
很快时玉迎了出来,瞧见凌薇蹲下身笑道:“当年我还抱过,转眼间这么高了。”
凌薇有模有样一蹲身:“拜见安王妃。”
时玉笑道:“这么大点儿的人,瞧着就心疼。”
说着话环住凌薇抱了抱,站直身子牵着她手对青艾笑道:“国夫人请。”
进了府门,不意安王从书房出来,迎面瞧见青艾就是一愣,青艾福了一福:“请王爷安。”
安王点点头:“青艾有些不一样了。”
青艾笑道:“王爷依然是昔年风采。”
心中却叹气道,那样俊俏活泼的少年,眉宇间竟添了风霜,安王笑道:“青艾放心吧,本王已发兵安西增援宿风。”
青艾笑道:“谢过王爷,我等妇人不懂政事,今日前来只是与王妃叙旧。”
安王瞧着时玉:“青艾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就去一趟命妇院,为玉儿复了身份。玉儿,为郎歆发丧吧,隆重些。”
时玉说一声好,待安王走出,与青艾来到后园,其时已是深秋,层林尽染,不时有黄叶飘落脚下,踩上去咔擦咔擦作响,凌薇顽皮,跳起又重重落下,只为听那声响,青艾叹口气:“这时候,安西已经入冬,不知军中将士寒衣可够。”
时玉低头道:“前些日子去一趟武灵关,听父亲说起一些事,回来后曾规劝王爷,他很生气,斥责我妇人干政,好几日没有理我。”
青艾摇头:“实话告诉王妃,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因王爷,乃是因王妃之兄,时统领。”
时玉瞧着她,青艾道:“我打听过了,时统领为人磊落,一腔报国之心,他的辖地山高皇帝远,我不求他出兵相助,只盼着支援些粮草寒衣冬靴,给江宁太守薛文奇就好。”
时玉低头沉吟,她这些日子心中煎熬,只因自己忌恨设计吓疯郎歆,又有意将颜斐引进后园,致郎歆高楼跌落而死,这才引得卫国兵戎相见,她总觉得这场战争,自己才是始作俑者,隐秘的心事却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就是前往医心堂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抬起头笃定对青艾道:“我会给兄长去信,说服其相助。”
青艾松一口气,笑道:“可能瞧瞧小世子?”
时玉说自然,命小丫鬟传令,乳娘抱了尉迟睿过来,青艾抱在怀中,瞧着那一双发蓝的眼眸,这孩子不象安王也不象郎歆,象极了其舅父郎堃,笑说道:“果真是外甥肖舅。”
时玉叹口气:“我总骗王爷说孩子象他,王爷也自认为如此,如今孩子渐大,王爷总瞧着那一双蓝眸皱眉,竟似越来越不喜。”
青艾瞧着时玉:“王妃可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时玉满脸愤恨,咬牙道:“谁又不想呢?可是那郎歆,不知给我吃了什么药,她生下儿子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我这辈子都怀不上了。”
青艾一笑:“那倒未必,这样的猛药,我作为医者,是闻所未闻。”
时玉伸出手来:“还请国夫人把脉。”
青艾搭上她脉搏,脉相稳健平实,又瞧着她的面容笑道:“王妃面若桃花脉相平稳,有孕只是早晚的事,不可太过忧心劳苦,定能怀上。”
时玉欣喜不已,青艾不是神仙,难以断言她是否会真的再有身孕,只是依据经验判断,况且此刻要拉拢她,只能拣好听的来说,希望给时玉些精神暗示也好。
安王重新上朝,对外宣称已派出各路援军前往安西,可大军行动迟缓
半月后齐夫人成亲,不久传来宿风领军战败退守安西的消息,又过半月,听闻薛文奇领军北上,对外只说是民间招募,时玉打发人来,悄悄告诉青艾,时孝看不过安王引兵不发,将麾下最精锐的骑兵给